第9章 第 9 章(1 / 1)

踏着月色回府,元栀刚过垂花门,迎面撞见孙氏。

孙氏显然有些措手不及,下意识扬起一抹讨好的笑:“栀栀,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将军吃饭的时候问起我,我还不知如何作答……”

“孙姨娘,此时就你我二人,你大可不必装作这般,你难受我也难受。”元栀翻了个白眼,语气含着几分不耐:“父亲不是说了,你以后看见我就绕道走吗?非要在我这惹我眼吗?”

元栀抱臂,神色冷淡,看向孙氏的目光就像在看一件毫无价值的物件。她今日情绪不佳,饿着肚子回府,偏生一进来就瞧见她。

实在是……碍眼。

孙氏身形微震,好半晌,这才唯唯诺诺道:“我虽为妾,但毕竟是你的姨娘,如今姐姐仙去,我知你不喜我,但为了将军,我总得知晓一下你的去处,免得将军担心。”

一提到元栀的生母,元栀的眉色肉眼可见的冷了下来,她上下打量着面前的女人,雍容华贵,唇红齿白,可见她在元府的日子说不好过,却也是好过的。

虽然经常被元栀冷嘲热讽,但元栀从未干涉过元公复给孙氏的待遇,在长安,哪家妾室敢这样穿红着翠,质问嫡出女的去向的?

一想到自己故去的母亲,元栀就没来由的难过,伤心夹杂着愤恨全部化成怒火。

“元家供你吃穿,让你在那些夫人里面风光无限,已是厚待于你,孙姨娘,记住你自己的身份,你不过是元家最卑微的一个妾室,不过是我父亲年轻酒醉的一个错误,谁给你的胆子敢管我的去向?你凭什么?”

“你莫怨我说话难听,你本应知晓我元栀就是这般,你觉得我出言不逊也好,刁蛮无理也好,但我说的哪句不是事实?孙姨娘,你不过一个妾,莫将自己当成元家的大夫人!顾好自己,顾好你的元蔷,其余的事情轮不到你管!”

一句句话从元栀嘴里吐出,好似利剑,一刀刀刺在孙氏的身上,虽是夜里,在烛光的照映下,元栀还是瞧见孙氏的脸色一分分变白。

周遭的下人屏住了呼吸,低垂着头不敢言语。对此场景却有些见怪不怪了。

言语的利刃刺穿孙氏雍容华服下残存无几的自尊心,将她层层剥开,赤/裸地放在月下晒着。

孙氏双唇翕动,泪盈于睫,唇齿间吐出几个细碎的音节,她已然语无伦次。

“栀栀,你过分了。”

元栀顺着声音向垂花门后探去,登时收了趾高气昂的模样,恹恹道:“父亲。”

元公复正准备出府,元栀的话一字不漏地入了他的耳内。他望着梨花带雨连哭也不敢哭出声的孙氏,虽然没有情谊,但终究带了些责任。这些年,她兢兢业业,倒也甚少行差踏错。

他一直知道元栀不喜孙氏,也从来是向着元栀,但今日,到底是元栀言语无状。回想长安中对元栀的评价,长叹一口气道:“栀栀,她毕竟是姨娘,你说话不该这么过分。”

元栀有些不敢置信:“父亲,您在指责我?”

在她的印象中,这是元公复第一次向着孙氏说话。

“为父不是这个意思,但……栀栀,你在家中就这般言行无状,在外也是娇纵横行,为父如今年过半百,还能护你到何时?”

元公复沉稳的声音蕴着几分苍凉,他望着如今亭亭玉立的元栀,骤然想起当年不过孩提大小的元栀,每每下朝,元栀就会闹着要元公复同她玩‘骑大马’的游戏。

他也想这样一直护着元栀,所以一直宠爱甚至溺爱元栀,元栀惹了祸,元公复从不指责,只会默默的处理好一切事情,然后对元栀说‘栀栀,是他们的错,为父已经处理好了’。

但如今的朝廷已然不是当年的朝廷,如今的元公复也不就是当年的元公复,他终归是老了。

“你知不知道何为祸从口出,栀栀,总有一日,为父也会离去,无法一直保护你的。”元公复的眉眼有些倦惫。

元栀咬了咬唇,并没有明白元公复话里的深意,看着站在元公复身后的孙氏,原本站在孙氏身旁的人应该是她的母亲,元栀的记忆里逐渐浮现起那张温柔可亲的脸颊,但又似乎隔着一层雨雾,瞧不清楚。

眼角忽然起了一些泪意,她有些难过,吸了吸鼻子,颤声道:“父亲,你惯着孙氏,你如今忘记了母亲,被那孙氏迷了心窍是不是!”

这么多年来,元公复心知自己对不起元栀的母亲,也从未在元栀面前因孙氏而指责她,今日却是破天荒的头一回。

元公复脸色微凛,轻斥道:“元栀!你看你如今说的是什么话,为父怎么可能忘记?你越发地不懂事了!”

“你就是被这个女人迷了心窍,我要同大哥告状!”元栀小嘴一瘪,竭力忍着泪意,疾步向元晋舟的栖云轩。

“栀栀!”元公复神色一慌,望着元栀小跑的背影,终究是没有跟上去,长长叹了声气。

“将军,是妾的不好……妾不该问栀栀……”孙氏抿嘴颤声,小心翼翼地抬头望着元公复:“若不是妾,将军与栀栀,也不会闹到如此境地。”

如果她没记错,这是元公复第一次向着她说话。

被元栀贬到尘土中的心又泛起一丝波澜,连望向元公复的目光都带了三分希冀。

元公复收回目光,看着孙氏,神色又逐渐平缓下来:“你既然知道,那你就应该遵守本分,元栀是我和云娘的孩子,是元府嫡出的女儿,轮不到你来管教。”他刚想出府,忽然想到了什么一般,又回过头道:“我待你已然不薄,不要再想其他,正室的位置想都不要想。”

孙氏眉色一僵,垂眸弱弱道:“是。”

她能得到现在这样优渥的生活,都是因为当年那件事,因为元公复的一丝怜悯。

可是,她本来也没有再想其他。

孙氏站在原地,看着元公复的背影,黯然失色。

——

元晋舟用过饭后正在庭院中练剑,耳中骤然传来一阵低低哭泣的声音,他回眸,正瞧见元栀一边抹泪一边小跑而来。

元晋舟当即就慌了,手上下意识丢了剑,伸手抱住扑来的元栀,一脸心疼:“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那李卿回给你委屈受了?大哥马上去砍了他。”

说着,元晋舟又想伸手去捞放置在一侧的长剑。

元栀摇了摇头,一双杏眼泪汪汪的,啜泣道:“哥哥,不是李卿回,是父亲,父亲居然责骂我,说我言行无状,偏袒那妾室。”

闻言,元晋舟也是愣住,在他的印象中,元公复和他一样一直都在站在元栀这边的,今日是怎了,居然站在孙氏那边说话?

元栀一边啜泣,一边断断续续地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出来。

元晋舟长眉紧蹙,伸手抹去泪水,待听完了事情的前因后果,无奈叹道:“栀栀,莫哭了,再哭,明日眼睛肿了就该不好看了。”

元栀靠在元晋舟怀里,原本清脆的声音此时却带了丝浓厚的鼻音:“哥哥,难道真的是我太娇蛮无理,所以父亲今日才这样偏袒她?”

“当然不是。”元晋舟脱口而出。

“那他为什么说那些话?还说以后护不了我?”元栀抬头,朝元晋舟投去疑惑的眼神。

元晋舟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作答。

他其实是明白元公复的意思,如今朝堂不比当年,太子与晋王各分两派,势同水火,而当今天子又似有无力之感,后宫又有不少妃嫔待产。长安,迟早会有一番腥风血雨。此等境地,元公复不敢保证自己可以安度晚年,可以一直护着元栀。

但这些话,元晋舟是断断不敢告诉元栀的。

元栀就像依附在元晋舟和元公复身上的女萝,无需考虑外面的天气好坏四季更迭,他们自会为元栀搭开一张油纸伞,伞外风霜雨雪,伞内春和景明。

事实上,他们一直是这样做的,这才惯得元栀天真无邪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

如今却……

元晋舟按下心思,揉了揉元栀的长发,温声道:“我们栀栀是最好的,父亲只是担心以后他老了,没办法一直护着你,但是你不用害怕,大哥会一直保护你的。”

元栀有些怔愣:“父亲会护不了我吗?”

这番话显然在元栀的意料之外。

元晋舟没有回复他的话,转了个话题道:“我也不喜那孙氏,但父亲大抵还得照顾着元蔷的面子,你今日说话比平日过分,父亲这才出言阻止,若非如此,以后元蔷在咱们府内又该如何自处。”

他叹了口气:“元蔷毕竟也是父亲的孩子,也是你的妹妹。”

元栀没有说话,又在元晋舟这边磨蹭许久,吃了好些糕点这才回了听雪楼。

守在听雪楼门口的绿芜焦急地来回踱步,伸直了脖子往外探,少顷,视线中出现一抹熟悉的倩影,她这才舒了口气:“姑娘,可吓死我了。”

她可是听说元栀在垂花门和孙氏、元公复争执的事情了,吓得她去寻不是,不寻她也不是,只得在听雪楼的月牙门前来回踱步等候。

红釉端出在小厨房温了好一会儿的蟹粉酥,又热了盏茶,贴心地放在紫檀圆桌上。

元栀本在栖云轩吃了不少东西,但看见蟹粉酥,还是吃了几口,忿忿不平道:“父亲如今也这般惯着那孙氏,竟帮着孙氏来指责我。”

绿芜也不敢反驳,欲言又止,道:“姑娘,咱们以后说话委婉些,也许今日境况以后就不会发生了?”

“委婉?”元栀咬着蟹粉酥,有些口齿不清。

“对呀,你看那孙氏和四小姐,说话什么样的?”绿芜缓缓道:“再看那李公子的外室,又是怎样的说话方式?”

联想着几人说话时的样子,元栀忍不住打了个冷战。她直来直往惯了,如今却要向那几人一般娇柔做作,实在受不了。

“只需一试,这样,老爷也不会指责姑娘,惯着孙氏了不是?”绿芜劝道。

绿芜最清楚元栀的脾气,若要让她放软了语气对这些人是万万不可能的。她虽喜元栀直来直往的性子,但却也怕元栀终有一日惹火上身。元公复的那番话几经周折也传到了绿芜的耳朵里。

若说原先虽然担心,但绿芜起码知道元公复会护着元栀,可如今却不一样了,竟连他都说出这样的话…绿芜到底也是有些害怕。

见元栀神情似有松动,红釉趁热打铁地道:“再说了,不过是要姑娘说话委婉些而已,今日老爷居然偏向孙姨娘,无非是姑娘当时说话实在有些失了分寸,若是以后还是如此,只怕往后怕……”

元栀一双杏眼眨了眨,思忖许久。

心中却有了主意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好困……

熬过周一的舟已经夭8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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