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平川轻啧一声，“藏霜楼你不是知道么？里头多的是冤大头。”
许有财嘿嘿一笑道：“你不早说。”
藏霜楼他还真知道，大梁鼎鼎有名的销金窟，是世家纨绔子弟找乐子的地方。吃喝嫖赌样样都有，关键里头的人出手阔绰，曾经有人斗鸡，赌金高达十万金。
话说回来，这楼其实叫“藏爽楼”，听上去不雅，才改了个字，但其实也挺不伦不类的。
“走吧，早去早回。”萧平川说着就要打马。
许有财却眼疾手快地架住他的鞭子，说：“你可马上就要成婚了，要是让夫人知道你去那种地方，不得跟你闹啊？你可别把这婚事作黄了。”
“我管不了这么多了。”
许有财沉默，“没事，要是夫人打你，我就给她递鞭子，争取让她早点消气。”
萧平川：“……”
萧平川：“我可谢谢你。”
藏霜楼在东城柳叶巷，巷子一面临河，河边灯笼高挂，薄纱一样的红光洒在河面上，将整个巷子照得格外旖旎。
河边停着一艘百多米长的大船，船上有一雕梁画柱的三层楼，飞檐尖顶，角挂风铃，风过叮叮当当好不热闹。
两人去到时已经入了夜，藏霜楼灯火通明，将方圆一里地照得犹如白昼。
许有财张着嘴望着那极尽奢靡的藏霜楼，感叹道：“他娘的，咱在北境吃沙子，这帮孙子在这里嚼金子。”
萧平川讥讽一笑，“吃的都是民脂民膏，待会千万别手软。”
“那必然的。”
“走吧。”萧平川一撩长袍跳下马来，脱下盔甲后，他整个人看着又年轻了些，发辫飞扬，很是招人。
来到藏霜楼入口处，一排硕大且艳红的大灯笼下，站着一高瘦的管事，管事见他俩是生面孔，便将人拦下，客气问道：“不知二位贵客是哪家公子？”
许有财问，“怎么？不是公子不能进楼？”
管事脸上的笑更浓了些，只是没达眼底：“贵客说笑了，只是楼里狭窄曲折，小的看两位是头一回来，若没有熟人引路，怕是进去会迷路呢。”
“只接熟客？”萧平川冷冷问。
“......是。”管事脸上的笑有些挂不住了，他就没见过说话这么直的。
“若是没有熟人介绍呢？怎么进去？”萧平川又问。
“五品以上或家产超十万金。”
许有财倒吸一口凉气，心想怪不得叫销金窟呢，连进去的门槛都这么高。
管事的一看那个粗犷的大块头漏了怯，当即判断两人身份不会太高，换了副嘴脸道：“两位若是不小心走错门，那小的就不送二位了。”
他这话落地，后头传来一声冷笑，是不知何时到来的客人。
管事的歪头一看，复又笑开来，“卫世子，您可许久没露面了。”
“老头，骠骑大将军你也敢拦？不怕他用他的重剑把你拍成肉饼？”卫固坐在两人抬的软轿上，要笑不笑地说。
管事的这才变了脸色，抬眼惶惶地看向萧平川两人。
萧平川笑，缓缓道：“看来世子的脚是不疼了。”
卫固闻言脸色当即就黑了，怎么不疼，他疼得坐立难安。不然何必拖着瘸腿往这里钻，还不是为了打发漫漫长夜。
“你还敢说。”卫固咬牙。
“关心世子而已。”
卫固被他噎得差点两眼翻白。
“我用不着你操心。”卫固低吼道，“你算什么东西？”
他这句话把许有财惹毛了，“你又是个什么东西！想要兵权有本事就自己来抢，天天躲在别人后边狂吠，你是狗么？”
“你，你！”
“你什么你，结巴了？”许有财挥开他指着自己鼻子的手指，淡淡道，“赶紧滚，碍眼。”
卫固简直要被气吐血了，“你狂什么狂？讨饭出身还有脸了？老子就是比你高贵，吃的比你好穿的比你好，你只配给老子提鞋。”
许有财差点就跳起来捏碎他脑袋，好在萧平川一把抱住他，说：“别冲动，早晚给你出这口气。”
“打啊，怎么不打，老子坐在这里让你打！”那卫固还在那不怕死地死命叫嚣。
许有财气得眼睛充血，捏着斗大的拳头，一步步逼近他。
这下卫固才知道怕了，慌忙拍小厮的脑袋，叫他们赶紧扛着自己跑。
见人跑远后，萧平川拍拍他的胸口，安抚两下，自己去问管事的：“这下可以进了吧？”
管事忙低头弯腰，“两位请。”
藏霜楼建筑精巧，进去楼内，入眼便是一挑高三层的开阔前厅，红纱绕柱，金箔铺地。
前方有一垫高的围栏小高台，上面有四五个面容姣好、衣裳单薄的女子在翩翩起舞。高台下，酒桌边，几乎人手抱着一姑娘在上下其手。
萧平川和许有财一进去就自觉撇开了眼。
“娘哎，这些姑娘也不怕冷。”许有财絮絮道。
萧平川不搭理他，自顾去寻赌坊。
二楼动静大，他拉着许有财避开那些迷乱的人，踩着楼梯上去二楼。
二楼是个极开阔的大通间，赌什么的都有，有斗鸡斗蛐蛐的，有掷骰子赌大小的，还有射箭投壶比准头的。
“我觉着单凭射箭这一项，咱就能攒够钱了。”许有财扒着门框对萧平川说。
不是他吹，说他家将军百步穿杨那都是谦虚。
萧平川一边往里走，一边从怀里掏出玉玦捏在指间把玩，“就它了。”
这里赌箭的规矩是轻弓三十步距离，三箭为一局，谁先射中靶心则胜负立分。若同时有多人射中靶心，则增加步距，步距远且准头高者为胜，赌资为一局最低十两白银，无上限。
萧平川过去时，赌资已翻到白银五百两，步距为四十七步。四十七步的距离，以肉眼看过去，箭头和弓身的大小几乎已经覆盖掉靶子里。此时，若还能瞄准靶心，属实算是高手了。
显然，场上正在比赛的三人已经力不从心，第一个直接脱靶，第二个也只是堪堪射中了边缘。倒是第三个身形笔直，眼睛刚毅，一看就知道练过。
三局过去，第三个人果然胜出，且三箭全中靶心。
“牛，这兄弟真是不给人活路，生生把步距拉远了七步。”
“人家可是中军的千夫长......”
萧平川转头看向许有财，淡声道：“你这个万夫长上去把他干下来？”
许有财双眼放光，手脚跃跃欲试，嘴巴里却说着：“这不好吧，有点欺负人了。”
“啧，滚上去！”萧平川踹他一脚，“要是输给他，老子立马就把你从楼上扔下去。”
许有财连滚带爬冲出去，差点撞上正在比试的人。
“你谁啊？”有人问他。
许有财直起身子，整整衣裳，微挑着下巴道：“本人百步穿杨，今日必横扫你们在场所有人。”
在场的人本就多是富家权贵之子，自小被人捧惯了，还从没有人敢在他们面前说这么狂妄的话，一时间都对许有财怒目相视。
萧平川则缓缓抬手挡住脸，他觉得太丢人了。
“大言不惭！”
“周糠，跟他赌，老子要让他光着屁股出这个楼！”喊话的正是卫固，他正被人簇拥着坐在一高台上，居高临下看着这边。
周糠就是那位中军的千夫长，听了许有财挑衅的话，心中也正不快得很。
“来赌！”他朝许有财一扬下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