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走进西市最大的一间粮店，打算询问下都城的粮价。
“客官，现今粮食一石为一两四钱，不知二位要多少？”小二问两人。
萧平川沉吟片刻，平心而论，这里的粮价比缙州还要更便宜一些。因为缙州地贫且人少，几乎无人种粮，自然吃食方面要贵很多。
他在心里默默算了一笔账，黑旗军有九万四千五百多人，一个月就要消耗近十二万石粮食。缙州马上要入冬了，冬天的缙州千里冰封，只能靠囤积的粮食过冬。
如今是九月，他目前至少要备足三个月的粮食，那也就是近四十万石，折合银两要四十多万。
他一年的俸禄是四千二百石，折算成银子仅仅只有五千多两，简直就是杯水车薪。况且他这些年一直没什么积蓄，这两天卖祖宅田产，也就堪堪凑了四五万两，下聘还花了一半。
想到这里，他头疼得厉害。
“小哥，你们店一次性最多能拿多少粮食出来？”他问。
“哟，”小哥脸上漾出了笑容，大买卖啊这是，“那你可问对人了，本店是图安最大的一家粮铺，一次可以拿出五万石来。”
说到这里，小哥一脸洋洋得意，他们可是图安储粮最多的粮铺。
“才五万啊。”许有财无心叹了一句。
“嘎？你说啥？才五万？”小哥不高兴了，“什么叫才五万，你去其它粮铺打听打听，只要有一家库存超过两万的，我就跪下喊你爷爷。还才五万，你知道五万有多少吗？填满一间屋子都绰绰有余......”
娘哎，这小哥啄木鸟转世呢，说话哆哆哆的，半点不给人留话口子。
许有财摸摸鼻子，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五万不够，你说是吧将军？”
“将军？”那小哥呵呵一笑，“你别诓我，没用。今天就是天皇老子来了我还是那句话，老子粮店天下第一。”
许有财脑袋嗡嗡的，很想一巴掌把他拍晕。
“咱去别处看看吧，其实缙州说不定也有粮。”他拽萧平川。
萧平川心说缙州哪来的粮，地皮都快啃秃了。
“你说啥？缙州！”小哥一脸震惊地抓住萧平川的袖子，“难不成......难不成你是那位？”
“掌柜的！”小哥突然高声喊，声音激动，“掌柜的！掌柜的，北境的萧将军，你快来，我把他给制住了，快点！”
萧平川一脸莫名，倒是许有财有些警惕地将手放在了后腰处，那里别着一把匕首。
很快，店内传来咚咚的脚步声，好像有人匆匆忙忙在朝这边跑。
紧接着，门帘被掀开，一个四五十岁的老头喘着粗气冲了出来，搭眼一扫拉着许有财的胳膊就开嚎：“将军呐，您怎么有空来了？我老家就是缙州的，逃难逃到这里来的，要不是有您，我早死在疏勒河里了。”
一时，小哥和萧平川的脸上都有些尴尬。但见掌柜的情绪激动，也不好立马就去指正他。
不过说真的，许有财身材魁梧健硕，长相虽然平平，但眉眼粗犷坚毅，一看就是刀光剑雨里冲刷出来的人。
反观萧平川，身高腿长，身材匀称，长相出挑，扔人群里都是那种十分显眼的存在。最关键的是面嫩，总之，怎么看都不像是能击退二十万沙陀大军的将军。
许有财嘿嘿笑着，也不知道尴尬为何物，大大咧咧地拉着人家掌柜的手塞进萧平川手里说：“这才是我们将军。”
掌柜的笑声戛然而止。
气氛一时尴尬。
“他平时也没把我当将军看，掌柜的不必在意。”萧平川颇为善良地解围道，“我们此次前来是想采买些粮食，但看您这边貌似不太够。”
掌柜的是人精，一听萧平川要这么多粮食，便知道怕是在采买军粮。当下也不纠结了，认真问他道：“不知公子要多少粮食？”
朝廷里那点弯弯绕绕，普通人可能不懂，但他们这种迎来送往的，怎么可能不知道。
萧平川低声道：“二十万石。”一下子采买四十万石，他也知道不太现实，所以折半了。
粮店小哥倒吸一口凉气，二十万石！怕是要把半个图安粮铺的库存都掏空才够。
掌柜的皱眉想了一阵，脸色纠结，半晌才犹豫着说道：“我店里确实不多，不过我可以问问朋友，终归得试一试。”
许有财的眼睛唰就亮了，忙双手抓住掌柜的胳膊，高声道：“可算是有着落了，你是不知道哇，前阵子沙陀人又打过来了，兄弟们……”
“有财！”萧平川制止他，“掌柜的若能帮上忙，我萧平川没齿难忘。”
“将军放心，我定竭尽全力。”
萧平川看见他眼里的郑重其事，抱拳道：“有劳。”
“应该的。”
此间事了，两人从西市转出来。
路上，萧平川的脸色不仅没有好转，反而愈发凝重。
他很清楚，如果朝廷不拨粮饷，单靠他自己根本撑不了多久。
那可是十万人的口粮，每天都得消耗不少。
之前他在兴源酒楼叫住沈素钦，就是想问她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帮他解决这个问题。
如今，两人关系一换，倒叫他不知该如何开口了。
但有一点他是确认的，在保证兄弟们都有饭吃能活命之前，兵权他是万不会交出去的。
两人一人一骑，安静地在街道上走着。
许有财还沉浸在马上就有粮食送回去的喜悦里，前几天临出发前，柴顺就叮嘱他说，让他务必想办法搞点吃的回去。
其实不用他嘱咐他也知道，兄弟们一个个饿得眼睛都绿了，他又没瞎。况且，听说将军不在疏勒河，沙陀那帮孙子，肯定不会老实，兄弟们少不得还要饿着肚子去打战。
“将军，不然咱先搞一批送回去？”他试探着问。
萧平川摇头，“第一批好送，第二批就未必了。”上头要用粮饷换兵权，必然会派人阻拦，“我想一步到位，终归在回去之前要解决掉。”
许有财当即苦了脸，说得好听，怎么解决？
他刚粗粗算了下，那么多粮食起码要一二十万两银子，把他们将军当了都换不了这么钱。
“咋一步到位？”他问，“去偷还是去抢？”
“去赌。”
许有财：“......”
“你堕落了将军。”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猫的营养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