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眠今天回头的频率稍微高了一点，洛愿手里的笔转了一圈，在她第三次回头之后用眼神询问道：“有事？”
夏眠压低声音，“你没有感冒吧？”
“没有。”
“昨天谢谢你。”
“嗯。”
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对话。
样衣因为被包得严实，也因为洛愿捡得及时，所以一点也没湿。
她和张希也淋到了雨，但是没有谁跟洛愿那样，明明撑着一顶最大的伞，却淋湿的最多。
样衣的投票也结束，彻底确定好了演出服装后，徐兆文在讲台上认真询问，“这次可以把军训那事翻篇了吗？”
底下清一色地拉长了调，“不～行～”
徐兆文揉了揉太阳穴，“行吧，那咱们讲卷子，虽然有活动，但是周考还是不会取消的，同学们，千万不要掉以轻心。”
底下又是一片哀嚎，“啊～”
徐兆文：“要不我们再练一下歌？你们选。”
“讲卷子！”
“好的，来看第一题，这种题目不会还有人做错吧？来错的人举手我看一下！”
周考兵荒马乱的过去，有人欢喜有人愁，不管怎样，五月歌会在明天下午正式开始。
今天的午休时间用来进行最后一次彩排，夏眠作为主持人需要跟完全场，所以比班级里的其他人稍微晚了几分钟回班。
下午第一节政治课，政治老师在课堂上播放了一段关于当下时事的新闻内容。
夏眠回到座位上，视频正好播放到跟场外记者连线的部分。
屏幕里的女记者，面容姣好，声音好听，足够落落大方，看得出专业能力极强。
夏眠却在一瞬间错愕。
就像那天，她发现洛愿的爸爸是洛安那样。
她几乎不可控地回了头，洛愿没有抬头，完全不关心屏幕上的内容，他低着头专注地记着笔记。
屏幕上的女记者是在17路车站见到的那位女士，是质问洛愿“你就那么不想让你爸爸幸福吗？”的那位女士。
不知道她跟洛愿的爸爸到底是什么关系。
但夏眠这次记住了她的名字——秦珂。
晚自习后轮到他们这组值周，张凯周考成绩直线下滑，被徐兆文邀去喝茶，还有身体不适提前走的另一位组员，于是小组打扫时，只剩下了夏眠和洛愿两个人。
做完大部分的打扫后，夏眠在最前面整理讲台，洛愿在给最后面的绿植浇水。
等夏眠从讲台上走下来，无意间有目光接触的时候，洛愿很随意地问了句，“你不是知道我爸是谁吗？”
“什么？”夏眠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
“你搜索他的时候没有看点新闻报道吗？比如花边新闻什么的？”
夏眠第一次听到洛愿用这样的口吻说话，像是自嘲，更像是自我解剖。
他平静地站在那里。前段时间刚刚加入植物角的一颗仙人球就在他的手边，嫩黄的，却格外坚硬的刺。
夏眠：“没有。”
虽然新闻报道放在那里就是用来让人看的，但是总让人觉得她是去窥探洛愿的秘密一样。
“虽然我不知道她跟你爸爸是什么关系，但我不喜欢她说的话。”
洛愿没有再说什么，他压下了自己眼里的意外。
夏眠照例去肖叔的店里蹭饭，她今天到的有些晚了。
肖叔给她上了一份拌面，色泽油亮，香气扑鼻。
夏眠拿起筷子开始吃，店里客人们的交谈声和温柔的纯音乐很能让她放轻松。
肖叔和纪霖也在一边聊着天，夏眠掏出手机，小心翼翼地输入了秦珂的名字，搜索内容跳出的比洛愿爸爸少太多了。
所以有几条新闻就显得特别突出。
她其实已经想不起来叫洛愿跟他们一起去打贪食线下赛那天具体是几号了，但她确定，洛愿那天就是看到了这条新闻后才变得情绪很差。
——洛安与秦珂亲密互动，被曝好事将近
看到这句话时夏眠的第一感觉是——遗弃。
如果她是洛愿的话，她一定会觉得自己成为了多余的那个。
写下这篇报道的媒体，可能都遗忘了洛安还有一个儿子。
他们也没有确切证实洛安本人的态度，更没有考虑过这个已经许久不曾出现在大众视线里的儿子的感受。
就写下了这样的报道。
手机被她放在碗的旁边，足够温暖的灯光和足够扎心的文字。
夏眠突然有些吃不下了。
好像从来没有人问过洛愿的想法，他总是能轻易察觉到别人的想法个情绪，却从来没有让人看透过他。
肖叔看着她突然心事重重的模样，“不好吃吗？”
夏眠摇了摇头，“好吃。”
“学校的歌会活动是明天吗？”
“嗯。”
肖叔，“好好发挥哦，要不真的考虑一下播音主持吧？”
纪霖在旁边也跟着提想法，“央视主持人，这个目标怎么样！”
夏眠认真想了想，她的确还没有想好未来到底要去做什么。夏言之和宁和都是目标明确的人，也偶尔会开玩笑般提起要她继承自己的职业，并且两个人还互不相让。
“还没想好以后到底要做什么，可能未来某一天我突然就有想法了。”夏眠笑了一下，“我会努力的。”随后重新拿起筷子认真吃东西。
看到她的注意力被转移，肖叔和纪霖对视了一眼，同时露出一个“小朋友真的长大了”的默契笑容。
因为怕人担心她，夏眠从小就很会把自己不好的情绪藏起来。但现在有了让她无法隐藏的心事，也许并不是什么坏事。
＊
五月歌会当天，夏眠穿了一条白色的羽毛裙，可爱不失优雅，头发散在肩膀，眼眸亮亮的会说话。几乎是一上台就有人在问：“哇，哪位美女？”
主持人两男两女，但她的确最出众，即使坐在靠后的位置只看轮廓也会觉得是个受老天爷偏疼的形象。
洛愿坐在最后一排，刚好跟别的班拼同一排座位。李应凡看到他后，非常自然地打了招呼，然后指着台上的夏眠，一脸骄傲，“看到没有！我朋友！”
歌会结束后，高一二班拿下了高一年级的一等奖，徐兆文在下面拼命鼓掌，还当即决定把之前霸占的那节活动课还给他们。
“自由活动去吧孩儿们，劳逸结合！”仿佛周考后凶神恶煞的他只是一个假象。
夏眠提着校服去卫生间，因为歌会所以换衣服的人很多，她特地来了人少的靠近图书馆这里的卫生间。但还没有进去，就听见了里面的动静，似乎是有人正在安排什么。
“你放好了没啊？她要是一会不进来怎么办？”
“不可能的啦，她刚刚换衣服就特地来的这里，我们等会把剩下的隔间占了，她就只能去那个了啊。”
夏眠并没有什么太意外的神情，欺负人的事每天都有，孤立的原因有成千上万种，即使是在南城这么好的学校也无法完全避免。
她在门口等了一会，没一会走来了一个女孩，纤细单薄，看起来有些弱不禁风。
夏眠想不到阻止她进去的理由，又觉得自己必须给她提个醒，所以她快步跟着女孩走了进去。
一共三个隔间，其中有两个上了锁。南城的卫生间都是一流水准，隔间门做得很高，还贴心封了顶，几乎是一个完全独立的空间。
“同学。”夏眠喊住前面的女孩，“你急吗？”她带着友好又温柔的笑意。
女孩摇了摇头，于是夏眠走到唯一没上锁的那一间前面，伸手推了门。她本以为最多就是一桶水，她已经做好准备了，所以躲得很快。没想到是一桶颜料水，红色的水飞溅了一身。
她身后的女生惊叫了一声，夏眠在转头看向她时一秒挂上惊慌失措的神情，她眨了眨大眼睛，“谁在搞恶作剧吗？”
她的羽毛裙湿了大半，白色的裙面被染了一片红，手里拎着的校服也跟着遭了殃。
女孩却像明白了什么似的，无声地对她说：“谢谢。”
“没事。”夏眠无声地回应她。
校服除了有些湿了和染到一些颜色以外，好像也没有什么太奇怪的地方。夏眠沉默地盯着两个锁门的隔间，然后迅速进了剩下的隔间把羽毛裙换了下来。
她走出卫生间时，听见一声“夏眠”。她抬头一看，洛愿站在跟图书馆相连的楼梯上，把他的外套扔了下来。
不是校服，应该是私服，至少夏眠从来没见过。
薄薄一件，衬衫面料，浅灰色的。
洛愿的衣服好像总是灰白黑三色。
“干净的。”他说。
夏眠不知道他站在那里看了多久，也不知道他大概猜测到了多少。但现在看起来狼狈的她，的确很需要这件衣服。
因为换上校服之后，才发现染红的位置就在胸口。
她迅速套上后，还是跟上了洛愿。
洛愿手里还拿着图书馆的借阅证，是真的无意经过。
他好像总是这样的。拒绝所有人的靠近，却没冷到心。可以不管张希，也可以不管自己，但是他都管了。
政治老师不止教他们一个班，洛愿在经过某个教室时脸色有一瞬间的改变。夏眠跟着看过去，再次看到了那个场外连线视频。
已经不是单纯的互相还人情，她是真的感觉到洛愿的心病。
“如果下次再碰到那个人的话。”夏眠说：“我会帮你的。”
洛愿闻言停了一下，夏眠就在他身侧。
他的衣服还穿在她的身上，大了很多，就像把她包裹了起来。
他移开视线，声音冷漠，“我不是张希，我不需要。”
作者有话要说：你！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