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人说是小轿车给人送来的……”钱蓉弱弱补充了一句。
小轿车送来的？
冯老太眼睛一亮。
这年代开小轿车的人，那可了不得啊！看来素娟同学家里不错。
“妈，你听说了没？老二一家结交了个贵人，有小轿车把他闺女送回来的呢。”许芳领着两个儿子，急匆匆推开门，大声嚷道。
“就你嗓门大，嚷嚷什么，那是娟子的同学，跟老二家没关系，来家里帮忙干活。”
“啊，怎么又成娟子同学？”许芳傻眼，这跟村里三姑六婆八卦的可不一样啊。
不过也对，村里人说话哪能信，信了你就真成个傻子。
“可不能怠慢人家，想办法买两斤猪头肉，再买点儿硬货，人家来给咱家干活，出了力，吃的不好，说出去多没面子呀。”冯老太嘀嘀咕咕对大儿媳嘱咐。
“是啊，我也是这样想着。可是，妈，我手头没钱……”
“你说说你，能办成啥事儿?”冯老太边埋怨，进了里屋，翻翻找找，好一会儿才出来，“给，省着点花啊。”
许芳眼睛闪了闪，这老太太可真是有钱啊，啧，不知道钱都藏在什么地方。
老太太精明着呢，钱的事儿从来不让别人插手。
村里人人都说她婆婆最是慈善最是大方，其实呢，呵，钱不撒手，家里的鸡鸭全她自个儿喂。
“妈，你可不能只招待娟子的同学啊，你这两个大孙子都饿坏了……”许芳伸手在背后推了推冯安和冯康，两个小子精明着呢，立马哭诉。
“奶，我也想吃肉，我好久没有吃肉了。”
冯安和冯康一人抱冯老太一条腿，仰着头可怜巴巴。
冯老太哪受得了这个，乐呵呵说：“好，好，都吃肉，都吃肉。”
“妈，这就10块钱，哪能买那么多肉啊……”钱蓉捏着钱发愁。
“说你不会过日子，个败家玩意，10块钱还不够你花，你不会捡着点儿好的，再捡点儿便宜的买。”冯老太瞪眼。
钱蓉委委曲曲低着头。
许芳捂嘴偷笑，心里可劲儿乐，让你装，骂的就是你，就生了一个闺女，就想和自己比，想得美。
冯老太又想了想，缓和下语气：“这样吧，远来是客，明儿个杀个公鸡，这回总够了吧。”
“成！”钱蓉赶紧应声。
许芳撇撇嘴，心想这老太太可真是偏心，她还有两个儿子呢，都没这待遇，不就是因为她有一个学习好的闺女吗？等她儿子长大，肯定比娟子有出息，到时候，看看哪个能比得过。
第2天中午。
这次不是在山里吃，老太太特意吩咐让把人请到家里吃。
没法儿啊，菜多呀。油水又大，要是被村里哪个馋嘴的盯上，那可亏大发了。
冯莹高高兴兴的凑上来说：“奶，今天菜可真丰富，我可得多吃点。”
冯老太嘴角一抽，心想你这个上门讨债的丫头片子还多吃?吃进你肚子里还能回得来？
面上挤出了个笑，皱纹更多。“吃，吃，大家都多吃点儿，还有老二和淑英，你们都出了力了，多吃点儿才有劲干活。”
冯莹睁着水汪汪眼睛看冯老太：“我就知道奶最疼我。”
说着动作自然夹走两个大鸡腿儿，一个进了自己碗里，另一个冯老二碗里。
冯老太眼睛就瞪大了，他早就看中这两个大鸡腿儿，想给两个大孙子留着，哪里想到冯莹下手这么快，嗖嗖两下夹走两个鸡腿。
当下咳了起来，一边咳一边用眼神示意冯老二。
冯老二会意，用筷子把那鸡腿夹起来，冯老太看了，心里稍微有一丝安慰，二儿子也不是一无是处嘛，这个时候还是知道把鸡腿夹给她这个老娘的……
哪知冯老二筷子一拐，鸡腿进了李淑英碗里。
冯老太眼睛都快瞪出来了，碍于有客人在，也不能说别的，只好硬生生咽下这口气。
心里恨恨地想，当初刚生下来就应该把他扔沟里，养了还不如没养，鸡腿不给他老娘，给媳妇儿，真是个白眼狼丧门星。
冯老太胸口急剧起伏，差点没忍住，破口大骂，忍了好半天才把这口气给憋回去。
看冯老太吃瘪的样子，冯莹没什么表情，心里疯狂点赞，他爸这波干的不错。
冯安冯康眼见快要到嘴的鸡腿没了，嘴一瘪，腿一疼，就要大闹，被许芳一个眼神吓住。
平时宠儿子是一回事儿，外人面前她不会让儿子干没有礼貌的事儿，那是没爹娘教养的野种才会干的事儿。
这顿饭冯老太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瞅了瞅坐在对面三个大小伙子，一个太瘦了，一个呢又太胖了，就中间那个长得高高大大的，正合适。
“听说你是娟子的同学，你们关系挺好的吧。”
经过一天半劳动改造，徐朗半条命都快没了，面对一桌子丰盛的饭菜，眼睛都不会转。
更何况冯老太说话有口音，黏黏糊糊的听不清，还以为她跟别人说话呢。
他全副身心都在饭菜上，耳朵自动过滤了，冯老太叽叽呱呱的问话。
没有得到回应，冯老太心情不愉，这小伙子怎么回事儿，不尊重老人家，问个话都不说。
“奶，城里人都这样，吃饭的时候不喜欢说话，奶，你也快吃吧，我看这窝窝头挺好的，助消化，你岁数大了，多吃点助消化的东西对身体好。 ”
个小丫头骗子，谁要吃穷酸三窝窝头，有白面馒头不吃，吃窝窝头?
冯老太白眼快要翻上天，要不是有外人在，肯定开骂了。
这老二家的丫头脑袋摔坏了，怎么连性格都变了，叽叽喳喳的激灵劲儿倒是跟以前那个闷葫芦不一样。
有一点是没变的，还是一样的讨厌。
“瞎说什么，还是白面馒头好吃，这里边又搁鸡蛋又搁白糖，搁了好多有营养的东西呢，我这个老婆子呀，最适合吃白面馒头喽。”
“啊，是这样吗？”冯莹面露疑惑，“我上次磕了脑袋，三婶送来的玉米饼子，外面看着好好的，里面都是大碴子，吃着割嗓子，我以为吃那个东西对身体好呢，要不然三婶儿怎么可能送那种饼子啊?”
许芳一口饭菜没咽下去，差点儿喷出来，捂着嘴不停咳嗽。
边咳边用幽怨的眼神瞅冯莹。
小丫头片子，还学会告状了。
冯莹不理许芳，像是没看到许芳那仇恨的眼神，继续说：“还有啊菜叶子不能吃新鲜的，得带点黄的，要不然婶子怎么会送黄叶子上俺家呢？”
许芳满脸通红，慌了神，想要反驳却不知道怎么开口，这个小丫头片子说的都是实话，更没有想到对方竟然当众拆穿她。
“奶，那些不都是好东西吗？”冯莹特别真诚的瞅冯老太。
冯老太：“芳子，你说呢?”
冯老太斜了许芳一眼。这个三儿媳呀，有些小聪明，可是有时候啊，就怕聪明反被聪明误，是时候敲打敲打。
“妈，我也没注意呀，给老二家送东西，我可是实心实意的，那东西都是好的，只不过呀，我的活也多，可能是一不小心放错了吧。”短暂慌张过后，许芳眼珠子一转，想到说辞。
“嗯，都知道你是好心，可是好心也会办坏事，你以后啊，可得仔细着点儿。”
“放心吧，妈，我今后一定注意。”
冯莹冷眼看着这婆媳两个一唱一和，就把这事解释完了，脸上没什么表情，本来也不指望着冯老太能给她一个说法。
这老太太的心哪，早就偏的没边儿了？
几句话的功夫，冯安冯康两个小子，吃了半碗猪头肉，满嘴流油。
猪头肉，炖小鸡，这些硬菜都摆在冯安冯康两个小子面前。
再瞅瞅冯慧和冯秀，两人面前摆着两盘菜，一盘是炒白菜，一盘是炖萝卜，那萝卜炖的一点油水没有。
冯安大口嚼嘴里的猪头肉，真香啊，没吃完嘴里的马上又要去夹，筷子还没碰上猪头肉，整个盘子被人端走了。
“来来，大家今天辛苦了，这猪头肉可是我奶特意买的，大家都尝尝！”冯莹一双筷子分了剩下的肉，冯慧冯秀碗里最多，徐朗胖子瘦子三兄弟也有份。
冯安冯康看傻了眼，眼睁睁看心心念念的猪头肉落进别人的碗里。
冯康筷子一扔，腿一蹬，张嘴哭号。
“我的猪头肉，奶，我的猪头肉没了？妈，我的猪头肉没了，我想吃猪头肉！”
冯慧也呆住了，手握着筷子，盯着碗里的猪头肉，狂咽口水。
她很少来奶家吃饭，每次来奶家吃饭都是吃萝卜白菜窝窝头，偶尔两次桌上有肉，也不敢去夹。
冯老太教育她们，肉是留给大人和冯安冯康吃的。
“康子，别哭了，别哭了，不就是猪头肉吗？吃没了，妈还给你买。”这下子许芳根本哄不住她这宝贝儿子。
“呜呜呜，你骗人，你现在就去给我买，我要吃，我要吃！”
许芳头疼的不行，心想，这冯莹可真是丧门星，专门跟她作对的不成？
“不是莹子，有你这么吃饭的嘛，一下子端走半盘子猪头肉，这还有客人在呢，你这么做不合适吧！”许芳早就看冯莹不顺眼，上次害她儿子吃不着鸡蛋，这次又把猪头肉端走，跟她作对是吧，这次她非得好好出出这口恶气不可。
“三婶儿话可不是这么说，要不是我，整盘子猪头肉可都进你儿子嘴里了，客人也没吃上几块儿，我给他们分一分，他们好歹还能吃上几块，你说对不?”
“你这话怎么说的，你是当姐姐的，安子和康子是弟弟，姐姐不得让着弟弟？再说两个小子没怎么吃过猪头肉，一时嘴馋也是可以原谅的，你这个做姐姐的，就这么得理不饶人。”
“婶子话可不是这么说，我们几个都在地里干活，冯安冯康可没去地里干活，这猪头肉不得紧着地里干活的人吃，我们下午还得去干活，要不然你让冯安冯康也跟我们一块去。”
让冯安冯康跟着干活？绝对不可能！许芳可不会让儿子吃苦，那大太阳晒黑了怎么办？麦子可割人呢，两个小子细皮嫩肉，割破皮她得多心疼?
“再说了，我瞅着他俩一身肉壮实的很，不像没吃过猪头肉的样儿，减减肥正好。”冯莹边说边吃，丝毫不耽误。
冯老二和李淑英不吱声，他俩在这种场合，从来没有什么发言权。
钱蓉也不吱声，她心里明镜儿似的，这个时候说话肯定讨不了好。
冯康还在哭个不停，冯慧抬眼，悄咪咪看向冯莹，冯莹冲她张张嘴，只有口型。
冯莹：赶紧吃啊，等着被人抢?
冯慧：……
碗里猪头肉被她飞快夹进嘴里，不停嚼啊嚼，浓厚肉香嘴巴里肆意蔓延，嗯，真香。
客人吃几块就吃几块吧，冯慧和冯秀这两个赔钱货也吃猪头肉，冯老太一万个不愿意。
“奶奶的乖孙子哟，别哭了，你姐和你姑不是还没吃吗，奶帮你夹过来，行不行！”
一听这话，冯康不哭了，大声喊：“行！”
冯慧瞅见旁边的小姑姑，盯着碗里的猪头肉发懵，生怕一会儿猪头肉就没了，用筷子把猪头肉夹进她嘴巴里。
“小姑，快吃。”
冯老太笑了一下，扭头一看，冯慧冯秀碗里的猪头肉没了，脸色阴沉下来。
徐朗瘦子胖子没料到冯莹会给他们夹菜，夹的还是油汪汪的猪头肉，愣了一下，心里突然冒出莫名其妙的念头——冯莹这人还挺好的。
又想到这人拿着树枝，站在他们身后不停挥舞，催赶他们干活的邪恶嘴脸。
……
糖衣炮弹，没错，肯定是糖衣炮弹！为了更好的奴役他们！
徐朗恶狠狠咬上猪头肉，咬牙切齿的样子，好似把碗里的猪头肉当成某个人泄愤。
冯康睁大眼，看大家碗里的猪头肉都被吃光了，又想哭。
“好啦好啦，奶的乖孙，没猪头肉，吃鸡肉也是一样的，奶夹鸡肉给你吃！”
冯老太扭头看向桌子，发现那大碗鸡肉里边不剩几块肉了，只有零星几块鸡皮，嘴角抽了抽，抬起头瞅着啃鸡肉啃的欢快的人。
冯莹笑得很甜。
“奶，这鸡肉可真好吃，让人停不下嘴！”
这可是大实话，相比后世人工饲养的鸡，这个年代的农家鸡肉质特别鲜嫩，有弹性，那滋味比后世强多了。
冯康彻底忍不了了，之前是干打雷不下雨，这一次眼泪汪汪的往外淌，边哭边抹眼泪，边往外跑，哭的那叫一个伤心欲绝。
眼瞅着桌上的鸡蛋，肉啊，猪头肉啊，这些他想吃的东西都被吃光了，冯安放下筷子，跟着弟弟跑出去。
“你们两个去哪儿？赶紧回来吃饭?”许芳吼道。
“三婶别担心，趁这个机会，让他们减减肥，挺不错的。”冯莹慢悠悠补充，“看他俩那身肥肉，都快跑不动了！”
许芳心里恨的不行，张嘴又要说什么。
冯老太一拍桌子，“行了，都别说了，赶紧吃饭。”
冯老太心气郁结，今儿怎么这么倒霉，想打听的事儿没打听到，一桌子好吃的还被别人吃光了。
眼瞅着老二一家，特别是冯莹，果然是个丧门星啊。
生来就是克她的！
这种程度的眼神攻击，对冯莹无效，丝毫不耽误她恰饭，虽说没有肉了，但吃点小青菜也是很不错的嘛。
哼哼！
她坚持的原则是能多吃就多吃，绝不给敌人多留一点粮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