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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绵羊(1 / 1)

当下双方立字据,又签订了文书。冰释前嫌是不可能的了,只能说两个男人暂时握手言和。双蝉璧当场被晋惕拿走,戋戋见锦盒中的至宝终于成为自己心上人的了,微有愉悦,却又不能在沈舟颐面前太过明显地表示。

愿晋惕将此宝献给魏王妃后,魏王妃能慈心大悦,成全她和晋惕的姻缘。

戋戋私下里问晋惕:“你是如何弄到这么多银两的?”

即便煊赫如魏王府,万两金银也不是说拿就拿得出来的。晋惕闻声脸色奇怪,却不肯对她明白相告,似有什么难言之隐。戋戋念及这到底是晋惕自己的家事,没追根究底。

待日后她出嫁时跟沈舟颐多要一笔嫁妆,银两便能重新流回魏王府了。这样看来,晋惕也不算亏。

魏王妃寿诞那日,王府张灯结彩。晋惕将重金换来的珍宝献与魏王妃,老人家果然不胜欢喜。赵鸣琴也在魏王妃旁边尽孝,见此宝物亦两眼冒光。

人人都感叹世子不愧是世子,再稀世的宝物也能信手拈来,却并不知这对玉曾经还有一个默默无闻的主人沈舟颐。

魏王妃赞:“难得我儿有心了。”

魏王妃抚摸膝下爱子的脑袋,怜惜之意大起,将其中那对玉蝉放到了晋惕的随身香囊中。

“娘亲年老,戴这样的贵物作何,我儿青春正盛,佩之才相得益彰。”

慈母之心,把双蝉璧又转送给了晋惕。

晋惕费尽心机讨得双蝉璧去,是要博魏王妃欢心的,自己要之无用。但见魏王妃兴致正浓,不忍拂拗母亲心意,便好言好语地答应了,拜谢母亲的赠宝之恩。

旁边的赵鸣琴见如此母慈子孝之景,刚要说几句应景话,晋惕却突兀地提起:“母亲,都靠贺家小姐的帮忙,儿子才得以寻得此上品,她一片孝心和儿子是一样的,愿母亲能见见她,定然会喜欢她的……”

语声未尽,魏王妃的脸就沉沉板起来。

若在平时,魏王妃没准会恩准晋惕待娶妻之后收贺戋戋为妾,可此时赵鸣琴还在旁边听着,魏王妃怎能不顾及正妻的面子,严厉道:“我说了多少次,不要再提及那女人。你的正妻注定是表姑娘,若你还和不三不四的女人纠缠不清,就别怪为娘心狠手辣。”

如此话语在热闹喜庆的寿诞之日说出来,如兜头泼下的冷水。瞬间晋惕绝望至极,兜兜转转一个月的苦功,居然都白费。娶不到戋戋,他要这破烂玉石有何用处。

众宾客都噤声,循着魏王妃母子望过来。众目睽睽之下,晋惕跪在魏王妃脚下挨数落,显得落寞又狼狈。

晋惕这几日过得不顺,本就因沈舟颐闷着火,魏王妃这顿劈头盖脸的数落无疑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他也爆发了,倏然站起来,冷冷道:“赵鸣琴不配为我晋家妇,无论如何,儿子定要娶贺家幺小姐贺若冰为妻。”

此言一出,众人顿时哗然。

谁也没想到魏王妃寿宴竟上演这么一出好戏,世子爷当众羞辱未婚正妻不说,还被小情小爱冲昏头脑,连孝道都不要了。

“住口!”

魏王妃重重拍一下桌子,气得发抖。

赵鸣琴什么都没做错,却莫名其妙挨了晋惕的辱骂,什么“不配”云云,她乃当朝帝师赵阁老的嫡女,竟被说不配为晋家妇?那个什么贺若冰,狐媚样子,又是什么卑贱的女子了。

魏王妃震惊得眼珠圆瞪,“逆子,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跪下给表姑娘道歉。”

晋惕腰板挺得直,犟如铁,那刚硬的五官线条没有一丝一毫道歉的意思,反而轻蔑地看着赵鸣琴。赵鸣琴脸蛋涨得通红,对孤高傲慢的晋惕更生出几分恨意。

她一个贵族未嫁女,被人当场退婚,名节尽毁,沦为整个临稽的笑柄,日后还要不要嫁人了?

众宾客都看傻了,也有不少在掩面偷笑。世子爷好大的威风,和自己亲娘剑拔弩张,真是好样的。

魏王爷大吼一句,“逆子住口!”

魏王爷半生戎马,性情暴躁如火,若非彼时宾客俱在,就凭晋惕方才那几句话早就拿马鞭抽他了。

晋惕拳头紧攥,忍辱负重地拂袖而去。赵鸣琴羞愤交加,有泪如倾。德贵见自家小姐被辱骂,恨得咬牙切齿,欲拿刀直接捅了晋惕……欲抚抚她的肩膀安慰,犹豫再三,终究是碍于身份没敢。

一场寿诞,弄得鸡飞狗跳。群雌粥粥,斥责晋惕不懂人伦纲常。即便赵鸣琴不嫁晋惕,日后但凡谁家女儿嫁到晋家,都免不得要尝尝丈夫宠妾灭妻之苦。

那位名不见经传的贺家小姐,究竟是何方神圣?或者说,何方的狐狸成精,连世子也敢勾引?

戋戋虽并未在场,但一战成名,已成了整个临稽贵族间议论的关键人物。

·

远郊的贺家宅邸对这场风波还全无所知。

戋戋满心期待晋惕能说服父母,迎娶自己,便将闺房搬进了绣阁,忙着为自己绣嫁衣。为着避嫌,她对沈舟颐若有若无地疏离起来。沈舟颐刚得到一大笔钱,也颇有自己的事要忙,倒也不来主动烦扰她。

那日戋戋路过茶寮,恰好听老太君与沈舟颐谈起,“世子是怎么在这匆忙之间拿出一万六千两银的?”

“侄儿也未可知。”

贺老太君道:“这不是笔小数目,你不该贪心。日后戋戋还要与魏王府结亲,你这么做,只怕她会被婆家看不起。”

“老夫人尽管放心,这笔钱据说是世子的私银,魏王爷和王妃都不知道此事。我只留一千两的本钱把祖上的药铺盘回来,再给济楚两千帮他继父和弟弟还债,剩下的若戋戋愿意,都给她当陪嫁就是。”

老太君的声音带了明显的喜意,“原来你是这么想的。你这孩子,就知道疼妹妹。”

戋戋听到此处,心头耸然动容。

沈舟颐居然真如此慷慨,把好不容易从晋惕手中赚来的重财让给自己?她也不晓得自己对沈舟颐是种什么样的感情,是亲人,却又比亲人暧.昧些。若说他爱她,对她另有图谋,从他的行为上看又远远算不上。

她前日还胡思乱想地怀疑过,沈舟颐没准就是梦中囚困自己的那人?此刻看来,真是胡思乱想了。他作梗她的婚事,或许只是对晋惕看不惯,而非为着别的。

沈舟颐和贺老太君谈话罢,踱步出来,正要遇上偷听的戋戋。戋戋欲转身疾走,绣鞋刚好踩在花圃的烂泥理。沈舟颐扫到她,无可奈何,“戋戋妹妹来了怎么不吱一声,站在这里趴墙角作甚。”

说着双手托在戋戋腋下,将她玲珑的身躯从烂泥里拉出来。戋戋面色一红,略有羞怯,小声嗫嚅道:“原来舟颐哥哥多和晋惕要银两,是为了我。”

沈舟颐弯腰帮她掸裙摆,“你听见了?”

戋戋嗯了声。沈舟颐澹然道:“其实也不全是为了你,济楚主张狠宰魏王府一笔,我也考虑了他的意思。”

戋戋局促不安地道,“无论如何,还是要多谢哥哥。”

顿一顿,她忐忑问,“……你会永远像哥哥一样护着我吗?”

重点是像哥哥,而不是其他身份。

沈舟颐内敛地弯弯唇。

“傻姑娘。”

他似乎还有别的话要说,可清霜忽然匆匆忙忙地找戋戋,魏世子来了。戋戋怦然,遂辞去沈舟颐,来到贺府的小门口相会情郎。

晋惕正等在那里,见他素日英朗的面庞上覆有一层灰暗的菜色,举止落寞,多有沮丧之意。戋戋有种不祥的预感,缓缓走到他身前,柔声问:“子楚,怎么啦?那件事……不顺利么?”

晋惕半声不吭,沉重的躯体忽然靠向戋戋。

戋戋浑身一紧,不明所以,听晋惕抱住她嘶哑地恳求道:“求求你别动,就这么让我抱一会儿。”

戋戋睫毛眨了眨,沉默片刻,两只软糯糯的小手轻拍他的背。

她看见他腰间挂着两块璀璨闪烁的玉石蝉,端就是重金从沈舟颐手中收得的双蝉璧。虽晋惕未曾开口,但戋戋已大概猜到了发生的事。她亦黯然神伤,低声对他说道:“若是实在不行,就算了吧,是咱们无缘。这双玉蝉不吉利,你还是不要戴着了。”

晋惕倔然说:“不,咱们一定会成。这双玉蝉原本是你家的,现在成了我的,它就是我和你的定情信物,我要戴着,随身戴着,长长久久地戴着。”

戋戋眷恋地摩挲着他高耸的眉骨,他眼睑下有泪痕,整个人憔悴得不像话。她怜惜对他说:“要是嫁不了你,我也不嫁别人,情愿到寺庙当比丘尼去。”

晋惕牙关紧咬,泛出痛苦之色。

“我是不是很无用?”

他忽然问她,疲劳已极,握住她的手,“……戋戋,求求你,别要那些名分和虚礼了,你就直接和我在一起吧,我给你买栋宅子你住进去,只有我知道你在哪,咱们朝朝暮暮也不分开。”

真心相爱的两人,为何一定要受世俗的牵绊?

他和她如胶似漆就够了,管有没有世子妃的名分。

他也不会背着她再娶,左右今生他就她一个女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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