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在那维莱特身边睡了一整晚的珀西芙迷迷糊糊地醒过来，睁开眼时，身边早已没有了那维莱特的身影。
阳光照在脸上有些许刺眼，珀西芙也躺不下去了，索性翻身下床，循着记忆中的路线往洗手间走去。
或许是因为昨天那位女仆在珀西芙这儿碰了壁，今天一路上都没有人主动靠近她。
她们在有意与珀西芙保持一定的距离，但这却又不是出于对她的厌恶，只是为了减少双方在不熟悉前产生不必要的摩擦。
珀西芙来到洗手间，按照昨天那维莱特教的方法完成了洗漱，再跟着路线走到了餐厅。
而那维莱特早已坐在餐厅的座位上，手里拿着一份报纸，借着晨光仔细阅读着。看到珀西芙，他朝她点点头。
“早上好。”
“早…上好？”
那维莱特弯弯嘴角，腾出一只手去摸摸珀西芙的头，他知道珀西芙不理解这三个字的含义，于是耐心解释道:“这是人类社会里，在早上见到对方时打招呼的用语。”
珀西芙点点头，表示她记下了。
珀西芙拉开离他最近一个位置的凳子，因为身高不够，于是只能用爪子撑在上面，然后跳起来，坐上去。
这一系列动作并不熟练，因为她昨天是被那维莱特亲自抱来餐厅的，并亲手放在凳子上的。
那维莱特讲这一幕看在眼里，但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放下手中的报纸，准备吃早餐。
餐桌礼仪有一句话，食不言寝不语。
那维莱特也算是将这条规矩进行到底了，在珀西芙放下餐具之前，他没说过一句话。
早餐是煎蛋与面包条的组合，再加几颗西兰花和一杯牛奶，珀西芙吃得很开心，因此才会在快要吃完的时候，才注意到那维莱特注视她的目光。
她疑惑地停下了吃东西的动作，回看向那维莱特。
“？”
那维莱特见她不吃了，问道:“吃完了？”
珀西芙瞥了一眼被她留到最后的煎蛋，她感觉到那维莱特是有话要跟她讲，于是心一横，准备放弃煎蛋。
但是那维莱特捕捉到了她的小眼神，露出了今天的第二个笑，道:“你先吃，吃饱了再说别的。”
珀西芙大眼睛眨了两下，于是转过头，“嗷呜”一口迅速把煎蛋塞嘴里，鼓着两腮嚼嚼嚼，然后再咽下。
收拾干净后，她转过身端端正正做好，面朝那维莱特，等他说话。
那维莱特清了下嗓子，斟酌着措辞，迎着珀西芙清澈的眼神，问道：“珀西芙，你......”
话说出嘴，那维莱特犹豫了。
他要问什么？
问她喜不喜欢人类？这还用问吗，她是龙蜥啊，怎么会喜欢人类。
更别说是愿不愿意尝试融入人类社会了。
那维莱特觉得这句话不太能问出口，他垂下眸。
要不然就放弃吧？让两个族群各自在自己的领域生活，互不打扰，这样就够了。
一双软乎乎的爪子在那维莱特出神的时候放在了他的腿上，那维莱特很快收回思绪，低头一看，不知是什么时候，珀西芙从凳子上跳了下来，走到了那维莱特跟前。
那维莱特即使坐在凳子上也依旧高出珀西芙不少，珀西芙仰起脸，睁着大眼睛担忧地望着那维莱特。
因为他刚刚明明是有话要跟她说，却在只喊了一声她的名字后就再也不说话了，且脸上的表情看上去并不是很好的样子。
“那位来客？”
听着珀西芙因为咬字不清而喊错他的名字，那维莱特纠正道：“是那维莱特。”
“那...维...莱、莱...特。”珀西芙艰难地学了一遍，但她并不满意，于是又低声念了几遍，然后突然抬头，“那维莱特！”
“嗯，这回对了，很棒。”那维莱特笑着奖励珀西芙一个夸奖，珀西芙心里也开心，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
接着，他深吸了一口气，还是决定把话说出来，但是他换了种说法。
“珀西芙，觉得人类社会怎么样？”
人类社会？
听到这个问题，珀西芙首先想到的，是她昨天在枫丹街头乱窜的样子，接着，当时的恐惧又窜上心头，她脸色都开始变得不好了。
但下一秒，她想起了沫芒宫的人们，那只主动提出给她带食物的美露莘，还有走投无路时的咖啡店老板，以及最后愿意给她带路的复律官。
好像，她在人类社会遇到的，也不全是坏人坏事。
“我......”珀西芙开始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了，她现在的状态绝对说不上是喜欢人类社会，但要让她斩钉截铁地说自己讨厌人类，似乎也做不到了。
嗯等等，她好像有答案了。
“讨厌人类，美露莘。”
连起来就是，我不讨厌人类。
这个回答既不正向也不反向，是比较中立，比较模棱两可的答案。
那维莱特听到后会很开心的，毕竟结合珀西芙的种族，能不讨厌人类就已经是垮了一大步了。
当然，这种情况建立在他能听懂珀西芙的话的基础上。
事实是，他误会了珀西芙的话。
【我讨厌人类，美露莘。】
尽管已经在心里对珀西芙的答案有了预设，但在听到珀西芙亲口这样说后，那维莱特承认，他是有些被伤心到了。
很直白的话语，不带任何掩饰，是不同于人类的它们最单纯的表达方式。
那维莱特看着珀西芙，他的表情依旧温柔。应该说，他对待这些生灵的态度一直很温柔，只不过现在多了一抹难过的神色。
他虽然很想让珀西芙成为龙蜥与人和谐共处的桥梁，但他本人的原则是“不强迫，不欺骗，不诱导”，现在既然珀西芙已经表明了自己的态度，那即使是身为水龙王的他，也不能逼迫珀西芙做她不愿意的事。
“这样啊，我明白了。”那维莱特站起身，“等你伤好后，我就把你送回伊黎耶岛吧。”
还在等那维莱特下文的珀西芙，在听到他说的话后，非常惊讶。
即使是她，也能听出，那维莱特刚刚那样问，是有要留下她的意思吧。可为什么在她给出肯定回答后，却得到了这样一句回复呢？
珀西芙以为是那维莱特没听清她的话，于是急忙又重复了一遍。
“我讨厌人类，美露莘。”
可这句话落在那维莱特的耳朵里，只会加深她在他心中讨厌人类和美露莘的形象。
那维莱特有些后悔自己的擅自决定，他走之前又摸摸珀西芙的头，表示歉意。
看着那维莱特离开的身影，珀西芙第一次感觉，她很快就要再也见不到他了。
可她还是不明白是哪一环出了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