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Chapter11(1 / 1)

侍者打开车门的那一瞬,沈暮帘就发觉不对劲。

铺满红纹地毯的长廊上挂满了价格不菲的古典油画,路过静谧的茶室时,她特意留了心眼,往里探了探。

女佣们来来往往,手上端着的,是两年前以整整四亿价格拍下的那副紫砂茶具。

壶面的光泽在她眼前一闪而过,沈暮帘紧锁眉头,心下划过一寸不安。

在拍卖会上豪掷千金的人并不少见。

可嗜茶如命,一连拍下史上最高价茶具的得主,沈暮帘只记得一位。

若她猜的不假,这里,应该是顾氏一处隐秘的庄园。

她深吸一口气,随着侍者指引,在餐桌落座。

微弱的壁灯扑闪,暖洋洋的壁炉散发出昏黄的光,她在一众哥特式的摆设中,悄然抬起眸。

与她对上眼的,是一位雍容华贵的中年女性,扬着贤淑端庄的笑,稍稍与她点头示意。

而在她对面正襟危坐的那位。

便是二十年前在坞港翻云覆雨、于幕后执掌顾氏江山、连如今的顾佑远都要敬上几分的顾氏家主,顾纶。

果不其然。

沈暮帘定了定神,指尖划过硬质的餐刀柄,目光落在眼前的战斧牛排,突然胃口尽失。

她很清楚,这绝不是单纯的一顿家宴。

缄默之下,气氛在几人之间变得微妙,唯有一人大快朵颐。

银色耳钉隐没在暗处,顾西廷拿着筷子吃西餐,还饶有趣味的用手肘戳戳沈暮帘:“麻烦递下右边的鱼子酱。”

“……”

沈暮帘抿着唇,刚要伸臂,一支戴着玉镯的手却率先一步端上碗碟,轻轻向一旁移去。

她指尖微顿,徐徐抬眼。

“沈小姐是本地人,”陆知念轻笑,“坞港请茶的习俗,不知道你记不记得?”

陆知念长得温婉,举手投足间尽显大家闺秀的风范,只是稍稍颔首,佣人们便知道她的意思,端出装着热茶的紫砂壶,递到沈暮帘面前。

这玩的是哪一出?

坞港的新婚夫妇的确是有请茶的习俗,沈暮帘反复告诫自己不要自乱阵脚,伸手接过木质茶盘。

只是她刚要起身,耳边就响起清晰的叩桌声。

不轻不重,却足够打断她的动作。

陆知念还是挂着笑,声线却带着警戒意味,缓缓沉了下来:

“不是沈小姐亲自举杯来敬,怕是不够有诚意吧。”

捏着紫砂壶柄的手滞下,沈暮帘垂眸睨着陆知念和蔼的神色,终于明白她下的是哪种棋。

她既然了解过请茶,那必然知道,亲自举杯敬茶,是只对亲生父母或是同族祖辈才有的礼节。

而他们不过只见一面,这一句话,是要她低头俯首,算给她一个下马威。

听着字眼里的刁难,沈暮帘微不可查的攥紧双拳。

小不忍则乱大谋,她绝不能因小失大。

沈暮帘淡淡收回目光,往杯间注满了热茶,绕过圆桌,停在顾纶面前微微垂头:“请用。”

袅袅茶香四溢,是上好的碧螺春,行走时难免晃动,茶液顺着杯壁缓缓流下,烫到沈暮帘的指尖。

她咬牙受着,面前的人却不为所动,甚至自顾自切着牛排,对沈暮帘视的动作而不见。

明眼人都能看出,顾纶在故意给她难堪。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滚烫的温度逐渐过渡,沈暮帘眉心微拧,扶着杯子的手指忍不住蜷缩。

她心里很明白,这只是最简单的一道火坎。

他们不过是在等。

等沈暮帘开口讨好,等她坚持不住洒了茶水,等一个为她安上大不敬罪名的机会。

所以,无论她怎么做,都会有千千万万个过错。

额间渐渐冒出细汗,沈暮帘屏气凝神,直到再也忍受不住灼热,惊呼一声脱手——

就在她猛然闭眼的那一瞬。

一只指节修长的手自她身后伸出,稳稳当当接下滑落的杯盏。

轻巧的动作间,凝起那阵无数次救她于水火之中的熟悉气息。

沈暮帘蓦地回过头,不由得怔忪。

他从肆虐风霜中出现,狭了一窗白雪。

身上的大衣还未卸下,顾佑远却径直向她走来,垂眸掰开她的手指,一节,一节,探查她的伤势。

微凉的掌心缓缓包裹着她的指尖,如火如荼的燥热便在他粗粝的薄茧中安抚下来。

她只要稍稍抬头,就能看清他沾染水光的唇在吐字间微微翕动。

“父亲。”

壁炉暖光印在他凛冽的侧脸,顾佑远缓缓抬眸,望着面前不辨喜怒的男人。

深邃眼窝骤然染上一阵鹰隼压迫,淹没在暗哑声线中。

“我回来了。”

气氛并没有变得欢愉,反而更显谨小慎微的逼仄。

陆知念唤人添了一副餐具,趁着往顾佑远盘中添菜的空荡,笑说:“盼了佑远这么多年,都不回来看看,如今只是叫暮帘回来吃顿饭,你倒是怕我们吃了她,担心得不行,从那么远的地方赶回来,累坏了吧?”

顾佑远并未过多回应,抬指漫不经心的拨开红酒木塞:

“她毕竟是我的妻子。”

空中弥漫着馥郁的酒香,他的拇指轻轻揩过瓶口的酒液,微微颔首:“我不想她受委屈。”

沉缓嗓音掷地有声,一字不落的飘进每个人的耳蜗。

四下空旷的寂静,以他坦荡的护短为名。

沈暮帘拿起刀叉的动作稍滞,目光掠过陆知念吃瘪僵硬的笑意,静静落在顾佑远身上。

他并未抬眼,眉间却聚起些许戾气,灯火明灭,扑朔着映亮他面容上舟车劳顿的倦感,让她的心也跟着晃荡。

他……是因为担心她才赶回来的吗?

心脏蓦地停滞两拍,直到顾纶向他问起生意上的事,沈暮帘才缓缓回过神,垂眸望着眼前切成小块的细嫩牛排。

她其实不爱吃西餐,桌上其他的配菜都是京市大厨所作,沈暮帘也吃不太惯,为了避免尴尬,还是随手夹了一块,只咬了一口,就被菜里带的麻椒呛到。

辛辣在口中蔓延,麻意侵蚀着舌尖,她满脸通红,却只能捂着嘴,压抑着咳嗽。

就在她慌乱寻找餐巾纸的时候。

那只戴着腕表的手轻轻推过一杯热牛奶,停在她面前。

沈暮帘一愣,蓦地看向顾佑远。

清晰的谈话声中,他始终直视前方,脸上没什么表情,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沉稳而流畅的回答顾纶问出的问题。

明明没有留给她一寸余光,全神贯注的在解决事务。

他却还是能在短短的一刹那,察觉到她的不适。

乳白的牛奶飘着热气,温度正当适宜,也不知顾佑远是在什么时候让人准备的。

沈暮帘轻轻扶上杯壁,缓缓啜了一口,暖意顺着喉腔滚到身体每一处寒凉的地方。

真的好奇怪,她想。

在坞港的这些年,沈暮帘身旁穿梭过太多人,有的谄媚,有的穷追不舍,但是从来没有人像顾佑远,让她有过这样心安的感觉。

他就像一个避风港,只要稍稍靠一靠,就能得到丰厚的补给,无需担忧下一段风波四起的旅程。

失神的片刻,家宴已经结束,陆知念赶忙招呼着女佣上前收拾。

沈暮帘长舒一口气,正当她准备起身,却听见顾纶沉着脸对顾佑远开口:

“来我书房一趟,有些事你还没交代清楚。”

声线不容置疑,强硬无比。

说着,目光还若有似无的晃到沈暮帘身上。

明明是不带任何情绪的眼神,她却仿佛被狠狠剜了一刀。

指甲剐蹭着指尖,沈暮帘莫名屏息,下意识侧头,向身旁游刃有余的顾佑远靠过去。

烛台上跳动的火星在他眸间扑朔,有如急风骤雨前的片刻宁息,他的指尖轻轻点在桌面,压迫感倏然腾起,让人心生惧意。

“正好,”他缓缓抬眸,轻笑一声,“有些事我也想要个交代。”

周遭一片静谧,寒风凛冽,忽地吹开年久失修的窗口,凉意四散,让人忍不住瑟缩。

沈暮帘不解的望着缓缓解开袖扣的顾佑远。

什么交代?

难不成,是顾纶亏欠了他什么?

正当她垂头思索的那一刻,凝滞的空气中,倏然划过令人心惊胆颤的破空声——

推倒的烛台、桌椅拖拽下的刺耳、还有拳头落在身上的闷响,都在一瞬之间混杂在一起。

心脏在陆知念的尖叫中重重一坠,沈暮帘倒吸一口凉气,蓦地站起身,望着顾佑远的背影。

瓷盘碎了满地,顾佑远居高临下的睨着顾西廷,青筋微显的手紧紧掐着他的脖颈,将他死死摁在椅子上,声线却依旧平缓:

“是你带她来的。”

顾西廷吃痛拧眉,因缺氧而殷红的眼睑颤抖,他却还是轻扯着唇,挑衅的吐出词句:

“是我,怎么了?”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顾佑远缓缓抬指,往上重重捏了两寸。

他以一个掌控者的姿态,伫立在这座诺大、黑暗、萎靡的庄园。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震在原地,唯有陆知念的哭喊几乎要淹灭饭厅。

顾佑远对这些混乱置若罔闻,平静之下,眉目间的狠戾渐渐撕裂——

“我有没有告诉过你。”

“动她的后果是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顾西廷:“……服了。”

干饭选手顾西廷

挨打选手顾西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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