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Chapter10(1 / 1)

翌日一早,天刚蒙蒙亮,沈暮帘胃疼得实在厉害,冒着冷汗起身换了件衣服。

她的胃病不是一天两天,离开坞港的这五年,她小心翼翼的生活,不敢让任何人抓到行踪,饮食作息乱得一塌糊涂,自此落下了病根。

黄姨还未起床,沈暮帘不好打扰,司机王叔又正好告假,她只能从别墅区走一段路再去打车去医院。

别墅位置偏僻,几乎没有车流,沈暮帘忍着胃酸的侵蚀刚要穿过路口,一辆熟悉的黑色车身却从她眼前一闪而过。

沈暮帘蓦地侧过头,目光不自主跟随,直到那辆雷克萨斯在她面前稳当停下。

顾佑远回来了?

他不是说,还要一段时间吗?

因疼痛而急促的呼吸渐渐淡了下来,她眨着眼,紧抿苍白的唇。

忽然有泪意自心底覆压,只要见到与顾佑远有关的事物,毫无源头的委屈就能拔地而起。

她哽着喉,虚弱的朝前走了几步:“提前回来怎么不……”

手刚触上把手,她却突然在紧闭的黑色车窗里,捕捉到一束刺目的光。

一种难以名状的、急切的直觉便在这短瞬的亮色中猛然坠入意识——

车里那个人,绝不是顾佑远。

她上套了。

脚步蓦地滞下,瞳孔骤然紧缩,来不及过多思索,沈暮帘扭头就跑,却在转过身的那瞬撞上了一堵人墙。

数十名健壮的男人步步逼近,丝毫没有逃生的空隙,沈暮帘踉跄着后退,心脏便在这铺天盖地的压迫中,一寸寸坠入冰窖。

她悄然将手抄入口袋,摸索着手机准备按键:“你们想做什么?”

话音刚落,身后的车门便应声拉开。

沈暮帘还未来得及回头,一只骨感微凉的手就自她身后探来,锢住她的手掌,三两下轻忪抽出她紧握的手机。

树影绰绰,寒风拂起她额间的发丝,一声从鼻腔哼出的轻笑落入她的耳廓。

在嗅到身后独有的男性气息之前,沈暮帘猛的退开,紧紧蹙起眉抬眸望着他。

身形高大,弥散着浑不吝的慵懒。

微卷的黑发利落,耳骨上的银色耳钉泛着淡淡的光,让人止不住聚焦目光。

男人一身黑色皮夹克,骨相隐约透着顾佑远的影子,但气质却截然不同,同样狭长的眸,长在他身上却是张扬不羁,恣意洒脱。

她几乎是一眼断定,这个人,与顾佑远绝不是一般的关系。

能轻而易举进入车库开走雷克萨斯,身边的人手也不少,明知道她与顾佑远的关系却能做到毫不顾忌。

他究竟是谁?

男人手中把玩着手机,挑眉凝视片刻,抬眸坦荡的回望沈暮帘警惕的目光。

气氛便在这一刻燃起箭在弦上的暗火。

两人对视良久,正当沈暮帘觉得他将要施行狠戾的威胁时,男人却好像终于憋不住,在她的视线下,垂头扯唇笑了笑。

“沈小姐,”他扬着眉,将手机插回沈暮帘的口袋,“别这么紧张。”

他往后退了一步,后背轻靠在车上,声线懒散:“我只是想请你到我家坐坐。”

带着十多个壮汉围堵,抢了她的手机不让她与外界取得任何联系,还好意思说是‘到家里坐坐’。

沈暮帘压抑着怒火:“你请人就是用这种方式?”

男人漫不经心的拂落夹克上的灰尘:“按理说我是该绅士点。”

“但是现在——”

他缓缓俯身捡起下车时掉落在地上的蝴.蝶刀,玩味的扬起痞气笑意:

“不说废话,乖乖跟我走,才是最聪明的选择。”

此时,布达佩斯正陷入璀璨的午夜。

宽大的大理石办公桌堆满了零散的文件,除湿机喷出的雾水氤氲在空中,馥郁的咖啡香稍稍扫去这些天连轴转的疲惫。

即使已经在深夜,这层楼依旧有条不紊的忙碌着,偶尔能听见打印机轻微的机械滚动与细微交谈声。

昏黄射灯洒在办公室的波斯地毯上,顾佑远缓缓阖上眼,抬手轻捏眉骨,浅薄的光影映得他更显矜贵稳重。

几乎全部门启动新方案,所有人员也积极参与这次变动,但照这个速度,要想回到坞港,至少还需要两周。

修长手指合上钢笔,顾佑远敲出一支烟,目光扫过桌角摆放的相框,手上的动作稍稍顿下。

暗红背景下,沈暮帘穿着米白长裙,白皙纯澈的面容上沾染浅淡笑意,一如往前,丝毫未变。

在这张红底照片按下快门的那一刻,他攥紧了拳,才敢稍稍朝她靠近一寸。

鬼使神差的,顾佑远伸出指尖,隔着厚厚的玻璃罩,轻轻蹭了下她的笑脸。

这是他隐忍藏匿的,与沈暮帘唯一的合影。

窗外的千盏繁灯在寒风中飘摇,顾佑远缓缓垂眸,看着火机滑轮擦出的火花渐渐燃上烟头。

脱胎换骨的六年,一千二百八十二个梦。

无法触碰,无法相拥,他只能看她欢愉,看她哭泣,看她坠入深渊,看她与他人相恋。

他只能深深的望着她,痴迷的望着她。

直到记住她瞳孔的颜色。

烟雾随着思绪浮往上空,就在他失神的那瞬,书柜最上方摆放的物件却毫无预兆的坠地。

顾佑远缓缓抬眸,侧头望去。

晶莹剔透的胶质方块里,嵌着一朵白色玫瑰。

择的是他送出的保加利亚玫瑰里,最娇艳的那朵,它曾在沈暮帘手中绽放,在濒临枯萎的节点,成了她送他的一场春天。

顾佑远愣了片刻,弯腰拾起。

指尖触碰的那一刻,沈暮帘的气息仿佛越过八千公里,轻轻拂过他侧颈上那颗黑痣。

他的心脏却在这短瞬的几秒,没由来的腾上逼仄恐慌。

像是有什么东西被人抽走,他忽觉空荡,这份不安渐渐吞噬了他的魂魄,脑海中唯一能想起的,是沈暮帘那通电话留下的最后一句——

“谢谢你,顾佑远。”

飘渺,深刻,模糊不清。

几乎是下意识,顾佑远倏地起身,拨出那串号码。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比铃声先响起的,是走廊兵荒马乱的脚步声,吴特助猛地推开大门,小跑到他跟前:

“顾先生……”

他面色苍白,喘着粗气,声线无法抑制的颤抖。

“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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