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十五章(1 / 1)

“…”

不想洛离突然笑了笑,正色问着白玉朗道:“白氏规矩,冒犯尊长需要叩首赔罪吗?”

白玉朗:“自然!我白氏族规向来如此!”

洛离:“那磕多少才是呢?”

白玉朗当即傲言:“叫一声爷爷,磕三个响头!”

“很是。”

洛离沉重地点了点头,神情忧虑道:

“若我未记错,白宗主身后便是白少主你继位,第五十代白氏宗主。而百里归卿,今日三大宗主亲见白氏始祖多次叩拜他,称为嫡长兄。白氏与百里氏本为一族,如此,你若尊重先祖,便该随他称百里归卿为嫡系始祖。叫一声爷爷磕三个…”

“天啊一百多个呢!白宗主,这若是白少宗主磕破面皮了可怎么办呀?”

白景照瞬间气得几乎是从头发到眉毛到胡子,浑身上下每一根毛都在抖。

他也不知自己如此聪明的人,究竟是怎么生出这个蠢笨如猪的儿子的。

这种时候了,他还没看出来昆仑这位白白瘦瘦的七少主厉害得很吗?!

有些人杀人用剑,可有些人,只要一张嘴皮子就能剐得人体无完肤。

已经吃了几次暗亏,他为什么还往她枪口上撞!?

洛离看着这父子俩精彩的表情,真真是十分想笑。白景照那嫌弃的表情太过明显,可他难道忘了自己方才也给自己敬酒了吗?

这父子俩啊,蠢笨方面是有些一脉相传的。

不过想来也是,毕竟是生来就处于高位的白氏嫡系,有着昆仑作靠山,不必担心氏族存亡,加上族辈世代积累的财富与人望,这父子俩许是从未用尽全力的生存过。

百里归卿闻言回身坐了下来,居高临下瞥着白玉朗,声音高亮:

“师姐有所不知,我在白府时常见药房有种药,修士服食可在短期内大幅提升法力。有如此神药,怎会连少主刮破点皮都治不好呢?”

!!!

白氏给普通修士用乌槐,再让本家弟子吸取他们法力一事,在扶风城算是公开的秘密。各家皆有来往,大家心照不宣,从无人把这事放到台面上说。

至于广陵、姑苏、云梦几大家主,有的不知,有的是不愿管别家闲事,既然无人主动提,他们便也从未提起过。

可眼下百里归卿突然说出此事,还是在这种天下世家齐聚的大宴上,谁要是不开口讨伐白氏,那岂非将自己与白氏划为一类了?

果然,方才还安安静静看热闹的人群瞬间爆炸一样热议起来。

“瞧着白宗主老成持重的样子,没想到啊真是没想到,这种药也敢用!”

“原来白氏称霸西北,竟是靠着这种不入流的东西,这种人怎配上做扶风城主呢?”

万笑然拉着父亲袖子:“爹爹,他们说的是什么药,我怎么听不懂啊?”

万宗元犹豫了一下,不大想卷到百里氏与白氏的纷争中来。

宁辰却答道:“侄女,修为是不可能短时间内激增的,除非有神仙渡灵力,但有几个人有这样机遇呢?若是心急想要提升修为,那只有乌槐这一种药。这可不是什么好东西,过了药效会严重折寿的!”

万笑然:“白府竟有这种东西?修为是很难才积攒出来的,这样不是作弊嘛!”

白氏父子顷刻间成了众矢之的。

白景照几乎是掐着自己人中听完这番话,眼里喷出的怒火已经能将人烤熟!

但他盯着百里归卿,这彘奴似乎仍不满足,仍追问道:“白宗主觉得,贵公子需不需要这药呢?”

这已经是明晃晃的威胁了,要么在众人面前揭出自己给小仙门修士用乌槐的事,要么他儿子磕一百多个头!

无论这两个中哪一个传出去,那还得了?!

白景照满口牙几乎都要咬碎了,身体里真气乱七八糟直往上涌,险些将他天灵盖顶开。

他作为白氏家主,若是保了儿子,便是要将全族上千年的威望毁于一旦,他日到了地下如何有颜面面对先祖?

可若是不保,白玉朗当众给曾是自家彘奴的人磕下一百多个响头,如此羞辱之事,定要被各世家耻笑一辈子!他的未来就全完了!

他也知道二者相害该取其轻…取其轻,他奶奶的,哪个都不轻!那是他亲儿子啊!

白玉朗仿佛料到了父亲会如何抉择,手脚并用爬到他脚下求道:“爹,你是要舍弃儿子吗?儿子刚才可都是为了你出头啊!”

白景照别过头,长眉紧紧地攥起,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一样,回身反手给了白玉朗一个响亮的耳光,

怒斥道:“逆子!惹下这样的祸事,若是给先祖磕一百多个头也担心伤到自己,还配做我白氏子吗!”

白玉朗哆嗦着嘴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爹就这样让他去磕?乌槐那药便是让人知道了又何妨,难道就非要顾这些虚名吗?他可是亲爹!

白景照已打定了主意舍弃,见他不动,又踹他一脚,斥道:“磕!”

白玉朗梗着脖,眼神乱转,企图想和谁对上眼神,求人出来打个圆场。

可是今日这场面都乱成这样了,哪还有一个人敢出面?

连一向老成圆滑的云谨都不开口。

白玉朗气得大怒,胸口剧烈起伏。

但倔了半晌,最终还是在白景照的怒斥下弯腰磕了个头。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然后…

二十三

六十五…

九十七…

堂堂一方霸主之子当众给曾是自家奴隶的人叩首叫爷爷,众人从未见过如此场面,既新奇又刺激,一个个聚精会神地看着白玉朗磕头,心里暗自数着数,往日里修行也没这样认真过。

但刚刚过了百,白玉朗突然仰面吐出一口鲜血,倒头晕了过去。

到了这一百多个头还欠着几十,洛离蹙了蹙眉,谁知道他是装得还是气得,白氏父子演技好得很。

只不过他这一倒,恐怕要招出有些人的慈心了呢。

果然,云氏宗主云谨叹气开口道:“百里归卿,虽说玉朗方才言语有些冒失,但到底打狗也要看主人的。俗话说士可杀不可辱,便是白宗主往日骄纵他做了些错事,可他毕竟是一府少主,身份与旁人不同,处罚岂能和别人一概而论呢?你们百里氏日后也是要住在扶风的,他既拜了你为先祖,你当有一点慈心,何必这般为难一个重伤的小辈呢?”

洛离听这言语,只觉得眼眶直突突,

颠倒是非还是他们擅长啊,三言两语间这事倒成了他们的错了。

人群中不免有人没得分辨能力,你说什么他信什么。

这不,看着白景照一把年纪俯在地上抱着一头血的儿子那可怜样儿,立时便忘了他们世代做下的孽债。

但也有人仗义执言:

“云宗主,话不是这样说的,修行之人若是连磕破点皮都能重伤,那还如何保得住治下一方安虞?”

洛离蓦地循着声音望去,倒有些意外,这话竟是一向不干己事不张口的万氏长女万飘渺说的。

不过…她顺着万飘渺的眼神看回来,竟又回到了自己身旁的百里归卿身上,女儿家的眼神真挚又热烈,心思一点也不难猜测。

看来千百年来无论神人魔,眼光皆是统一的很,云凌这张脸,真真是迷倒无数女修。

不过年少而慕少艾,又有谁未曾有过?

且有了万飘渺开口,其他修仙宗门里便也有人辩论道:

“打狗也要看主人的话,百里少侠先祖乃是白氏正派嫡系,我等都是亲眼目睹白氏先祖如何恭敬有礼的,白氏向来以最重礼法自居,今日也只是罚些叩首而已,也不甚过分吧。”

“士可杀不可辱,他们家也没少辱百里氏全族,怎得到了自己就诸多道理了…”

“哎呀,有什么好说的,王子犯法不能与庶民同罪罢啦。”

白景照当然知晓白玉朗身子骨不会这么弱,不过是父子俩个心照不宣的作戏罢了,可谁想便是有云宗主开口,其他人依旧仍不买账。

他捂着自己胸口,真气上涌,这回倒是真真切切的被气迷糊了。

“你们…你们…”

嘴里你们了半天,脑子发昏,一口气上不来,也晕了过去。

洛离几乎是强忍着心里“噗嗤”一下笑出声的冲动,咬着嘴唇,勉力作出痛心疾首的模样:

“哎呀,我看大家只是席上闲聊几句,便没有出言阻拦,可怎得白宗主也晕了?莫不是白氏有甚祖传的晕厥之症吗?师姐不在,我一个不懂世理的弟子竟在大宴上闹出这样的笑话,我会不会被宗门除名啊?眼下这可怎么办呀?要不快去请郎中呀?”

她就是打定了主意拉众人下水。

毕竟方才指责白景照,在场众人可大部分都有份。

若他气出个好歹来,有些人要寻仇,那在场的可一个都别想跑。

果然,她才一说完立时便有万宗元、宁辰两位宗主偏口说道:

“爱子之心人皆有之,白宗主上了年岁,今日又奔波劳累,一时不适也是有的,这与仙长有什么相干?仙长不熟悉事务,我等这便请人送仙长先回房,请郎中和送客,我等自会留下帮着料理的。”

有他二人言在先,其余小仙门世家自然不会反驳,稍有点眼色的谁看不出扶风城要变天了?眼下大局未定,少说话少行事才是最万全的法子。

是以这样“安乐祥和”的一场夜宴,便在两位主人家晕厥之后,静悄悄地结束了。

不过这样一出闹剧结束,她也是时该和那人摊牌了。

回房的路上月色正好,月光沐得人浑身畅快。

夜风凛起间,偶有三两月色落在她身上,也落在她院门外高墙上的少年身上。

洛离抬眸看去,百里归卿穿着一身雪白的衫袍,虽腰无玉缀配饰,但额间被微风吹起的几缕碎发,显得格外出尘。

他在月光下缓缓回身,垂眸凝着自己,浅浅地向着她笑,神情里隐隐透出的破碎,却远超了他少年年纪该有的经历。

洛离停下脚步,蓦地抬眸正对上他,凉音问他:“百里归卿,你到底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洛离:给劳资磕!

百里归卿:老婆发话了,一个也不能少!!(超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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