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沈素钦正在小院里，由江遥陪着看喜服。
“后日就要成婚了，这喜服做的匆忙，也不知你喜不喜欢。”江遥说。
喜服是她这几日连夜赶制出来的，这些沈素钦知道，所以并不打算把她手底下人准备的喜服拿出来。
沈素钦摸着大红色文锦喜服上的并蒂连枝纹样，说：“阿娘做的很好，我很喜欢。”
“喜欢就好，这并蒂连枝纹是我向北街的杨嫂请教的，说是绣一针道一句夫妻同心，你们婚后便能和和美美。阿娘知道，这个夫婿不是你自己选的，未必合你心意。但那日他来送聘礼，阿娘细细瞧了，萧将军人品相貌都不差。婚后好好相处，必不会差的。”
沈素钦放下手里的喜服，倾身将江遥抱在怀里，低声说：“辛苦阿娘了。”一针一句夫妻同心，也不知阿娘绣了多少针说了多少句。
“阿娘有所不知，萧将军对我一见钟情。”这句话当然是骗江遥的，她希望江遥安心。
不料江遥竟一下子从她怀里挣出来，说：“你骗我，那小子前几日非明还说非素秋不娶。他必是个看重出生的人。后头又做送聘的派头，肯定是来找补来了，怕圣上怪罪于他。”
沈素钦一下子被打得始料不及，她没想到江遥还把这茬记挂着呢。
也难怪，如果不是郡主横插一脚，这正夫人本该是她的，嫡女也自然该是自己的，她也不必自小与父母分离。
说到底，江遥还是怨恨时云珠的。
“不是的阿娘，”沈素钦想了想，“我与萧平川在回都城那日恰巧碰上了，他以为女儿是阿姐，所以才说非沈家嫡女不娶的。”她胡乱说道。
“真的吗？”
“是真的。”
“那就好，你如今担着子木先生的虚名，一言一行都被人盯着。若萧将军能护着你，我跟你阿爹会放心得多。”
“我还以为你们会高兴，知道我会写文章。”
“我们是高兴的，而且很骄傲，可这些跟你的平安喜乐比起来太轻了。昭昭，阿娘希望你一辈子不被虚名所累，活的随心且自在。”
沈素钦眼眶发热，她靠进江遥怀里，真心实意说道：“我会的，阿娘。”
两人正说着话，院中突然传来声音，“你拦我？这可是沈府。”
“我家小姐在跟夫人说话，大小姐容我知会一声。”是居桃的声音。
沈素钦面色一沉，从江遥怀里起来，说：“阿娘再看看这喜服还有哪里不妥，我出去跟阿姐说两句话。”
江遥点头。
院子里，沈素秋正一脸不耐地还想说什么，正好沈素钦推门出来。
“居桃，你先下去吧。”
居桃下去后，沈素钦踱步到沈素秋跟前，上下打量她一眼，缓缓道：“你这几日睡的不好？”
“是睡的不好。”
“为什么？为了吟山居的清谈会？”
“是。”
沈素秋觉得聪明如她，定一眼就能将人看透，没必要隐瞒。
沈素钦笑，“我很高兴。”
“高兴什么？”
“你难受，我就高兴。”
尽管沈素秋一向涵养很好，此刻也很想翻白眼，“我以为你已经不是三岁小孩了。”
“我也以为我不是，但对着你，我总是忍不住。”
沈素秋终于把白眼翻出来。
“你想让我阿娘下堂，我也想让你阿娘远走，沈素钦，我知道你的筹码了，但我想知道，后续你想怎么办？”
“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
沈素秋有些累，自顾走去院中石凳坐下，继续说：“如果我知道的话，我就能评估是要跟你继续斗下去，还是及时止损。”
“哦。”
“其实我也很想知道，你想怎么样让我阿娘远走。”
“我先说还是你先说？”沈素秋问。
沈素钦走去她对面坐下，“你先。”
沈素秋颔首，“我会让陛下赐二夫人品级，并下旨让她送嫁。”
“你凭什么？”
“凭我是国子监最优秀的学生，有直达天听的特权。一个母亲自小与女儿分离，想必她很远亲自送自己的女儿出嫁。”
这倒是合情合理，沈素钦心想，“好吧，不出意外的话，这很有可能实现。”
“但现在出意外了，你成了大梁第一才女，天下文人之首，陛下不会再愿意见我。”沈素秋这样说着，脸上却丝毫没有表情，一丝怨怼一丝嫉恨都没有，“该你了。”
“我的就有点困难了，”沈素钦大方承认，“我得弄倒郡王府。”
沈素秋嗤笑出声，“确实挺难的。”
“那你现在成功了吗？”
“还没有。”
“我不想祝你成功。”
“你可以不祝。”
两人你来我往，尽说些废话，沈素秋烦了，“你能不能不要顺着我的话说。”
沈素钦无辜耸肩，表示自己并没有。
“沈素钦，你为什么要来图安，为什么要出现在沈家，原本我们一家人很好，你为什么要插进来！”
“我不是插进来，我是一开始就在这个家里。”沈素钦也懒得演姐妹和睦了，“你觉得好吗？如果真的好的话，你为什么情愿常年住国子监也不回家？”
“沈素秋，别再抱着你的幻想过日子了，沈家你保不住。”
“你凭什么这么说？”
“就凭你现在坐在这里，听我说这些废话。”
沈素秋沉下脸，“所以你一早就吃定我了。”
沈素钦缓缓起身，绕到她身后。
她比沈素秋稍高一点，只需微微抬头就能够到她的耳朵，“是呀阿姐，”她气若幽兰，“我早就说过我还是很喜欢你的。”
沈素秋气得浑身发抖，她转身一把推开她，气愤道：“凭什么！明明是你那个不要脸的娘霸占在沈家不走，害阿爹从不把我娘亲放在眼里。十多年了，他俩相敬如宾，比陌生人都不如。凭什么你一回来，就要我带着我娘离开？凭什么！”
沈素钦无动于衷。
沈素秋无力地撑着石凳坐下，喃喃道：“凭什么？”
沈素钦面无表情地垂眸看向她，讥诮道：“这是长泰郡主欠我的，也是她欠我阿爹阿娘的。”
沈素秋倏然抬头，“当年的事是不是有隐情？”
“是。”沈素钦语气冷淡，“你就没想过，阿爹他无父无母无依无靠，如何配得上高高在上的长泰郡主？”
“难道不是因为他们感情深厚？”
“你觉得他们感情深厚吗？”沈素钦反问。
毫无疑问，十几年来两人相敬如宾，实在算不得感情深厚，沈素秋甚至觉得沈景和有时会故意躲着她娘亲。
“可......”
沈素秋还想再说点什么，出口的话突然被来人打断。
只见一面无须发的人在桂嬷嬷的带路下推开院门走了进来，两人身后是一队内侍。
看来是宫里来人了。
沈素钦心下了然，只对沈素秋丢下一句：“剩下的，去问郡主吧，看她愿不愿意对你如实以告。”
说完，她向着来人迎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