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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长夜渡雪(1 / 1)

那是一栋三层临街住宅,门前用栏杆围出十几平的小院子,门口左右各摆着一只堆好的雪人,从形状和妆造依稀能看出左边是海绵宝宝,右边是僵尸新娘。

有一对双胞胎小男孩在院子里打雪仗,看见明纱和季屿生走近,手里攒着雪团立即作警备状。

“哥哥,有不明敌人进入我方区域怎么办?”

“先集火击毙女副手,再逮捕她的首领。”

“好耶!”

明纱:“???”

凭什么是男首领和女副手,就不能是女王陛下和她的侍卫男宠吗?

明纱气绝,抬手挡住迎面飞来的雪团。

砰——

雪团打在手臂上,跟白盐似的散落一地,与此同时,季屿生按下了门铃。

叮铃铃——

刺耳的声音将双胞胎从谍战片拉回现实,他们丢下雪团,跑过来扒拉院门。

“你们是谁啊?”

“来我家干嘛?”

小孩子问题就是多,林书荛的儿媳张莲从屋里出来,一手一边扯住双胞胎的后衣领,把他们从院门上拎开。

“你俩废话那么多干嘛,回屋写作业去。”

“嗷,我才不要写作业!”

“哥哥不写,我也不写!”

双胞胎嚷嚷着跑开,继续玩他们的雪地游击战。

张莲摇头,懒得再管双胞胎,打开院门说:“那啥,你们就是小恺说的季先生和明纱大妹子吧?”

季屿生点头:“打扰了。”

张莲轻笑:“哎,没事,快进来。”

两人跟着张莲穿过院子走进客厅。

屋里铺了地暖,温热的空气流转在周身,明纱感觉冻僵的部位正在慢慢回温。

林书荛坐在茶几边的沙发椅里,双腿上盖着一条毛毯,神情恹恹,似乎有些精神不济。

张莲走过去喊了声:“妈,你等的客人来啦。”

林书荛抬起头,对他们笑了笑。

她已年过六旬,头发不再乌黑光亮,眼睛浑浊,脸部蛋白流失布满皱纹,可微笑时,唇角会自然上扬成充满感染力的弧度。

明纱联想到毕业照中挽着王文音的小美女,她当时也是这样对着镜头笑的,那是一个时间带不走的习惯。

他们和林书荛颔首示意,然后在桌对面坐下,张莲去饮水机旁给他们泡茶。

季屿生正襟危坐,温声说:“您好林奶奶,今天占用您一点时间,向您了解一些事情。”

林书荛点头:“小恺说你们是夙愿师,来替阿音处理遗愿。我老了,腿脚不利索,阿音走时没能送她一程,她要是有什么未完成的心愿需要老太太我帮忙,你们尽管说。”

“有件东西确实需要您帮忙确认一下。”季屿生说完,明纱从包里翻出两张照片递给林书荛。

明纱:“林奶奶,您见过照片里的彩蛋吊坠吗?”

林书荛接过照片瞅了两眼,对张莲说:“莲子,帮我取一下放大镜。”

“好嘞。”张莲将茶水放到桌上,转身去书房取来放大镜。

林书荛一手拿着照片,一手举着放大镜,仔细观摩。

有些事情急不得,他们沉默着耐心等林书荛唤醒久违的记忆。

半晌,林书荛终于移开放大镜说:“我见过。”

明纱心跳猛地加快,和季屿生对视一眼。

他眼眸清亮,继续引导林书荛:“您还记得王文音女士是如何获得这条吊坠吗?”

“说起这条吊坠,年代可有些久远了。”林书荛将照片还给明纱,开始回忆彩蛋吊坠的来历。

王文音最初学习粤剧表演,并不是因为热爱。

她左脸有一块胎记,从娘胎里带来的。

十九世纪六十年代,国内还没有普及整容美形,她家里又穷得叮当响,有碗白米饭吃饱已是万幸,根本没钱给她瞎折腾化妆品,那块胎记就这样一直跟着她越长越大。为此,同龄人常骂她丑八怪,大人笑她赔钱货。

王文音年纪小,听不懂那两个词的含义,但周围人讥笑时扭曲和夸张的面容让她很害怕,久而久之,她开始有了自闭症倾向。

生在穷人家患上这种富贵病等于无解,父母耐心陪她治疗了一段时间,后来实在治不好又生了个孩子,就让她缩在昏暗的小屋里自生自灭。

王文音十岁那年,有个叫“南竹”的民间戏班来村里表演,父母为了给弟弟攒学费,把她赶出睡觉的屋子,腾出房间租借给戏班当化妆间。

王文音忧郁得像只丧家犬,畏畏缩缩地趴在窗外看里边的戏曲演员化妆。

那些平时随处可见的普通人,在妆娘的妙手下,变成了戏文里所描述的大英雄和绝世美人。

她看得入神,被胭脂粉呛得打了个喷嚏。

众人发现她,叽叽喳喳地嬉笑起来。

“你看窗外有个女娃娃,在偷看咱们化妆哩。”

“咦,这女娃娃脸上咋长了块胎记,小小年纪怪惨的。”

“有胎记怎么了?再丑的女娃,老娘妙手一挥,也能让她变成天仙!”妆娘说着,走到窗边一把捏住王文音的脸蛋,左瞧瞧,右瞧瞧。

王文音小脸被捏得生疼,眼睫濡湿,眼角泛红,下意识的垂下眼帘。

她被一种屈辱感包裹着,完全不敢与人对视。

那股敏感自卑劲儿,让妆娘都愣了下:“啧啧,虽有不足,五官倒是挺别致,秋儿姐,你不是一直想收个徒弟吗,我看这女娃娃不错!”

被换做秋儿姐的青衣已经化完妆,闻言走过来拍掉妆娘的手,温柔地摸了摸王文音的脸颊,问她:“疼不疼?”

眼前的女人细柳扶风,浓妆重抹,连指尖都带着一种艳丽的妩媚,完全就是折子戏里走出来的美人。

王文音忘记挣扎,怔怔地看着秋儿姐。

妆娘叹气:“这女娃怎么不出声,别是哑巴吧?”

秋儿姐不气馁,再次柔声问她:“疼吗?”

王文音张了张嘴,嘶哑的嗓音断断续续不成字。

她太久没开口说话,早就忘记如何跟别人沟通。

秋儿姐摇头,失望地松开王文音,就在这时,王文音突然一把拽住秋儿姐的衣袖,艰难又痛苦地逼自己发出一段模糊的音节。

“她说能把我变成像你一样漂亮,是……真的吗?”

秋儿姐俯下身和她对视,笑道:“是真的。”

后来,父母从戏班那拿了一笔钱,把王文音交给秋儿姐说:“家里穷养不起你,别怨我们,走了就不要再回来,忘了这地吧。”

王文音望了眼她从小生活的地方,再也没有任何留恋。

十九世纪七十年代,南竹戏班在楚庭成立曲粤坊,王文音跟着秋儿姐春诵夏弦,月落参横,咿咿呀呀十余年,终于如愿以偿扮上青衣。

登场那天,妆娘为她粉饰脸面,化眼描眉,梳头戴钗,她便成了戏台上亭亭玉立的美人,撵指唱尽繁华梦,水袖一挥众生醉,掌声与赞美都触手可及。

从那以后,王文音除了睡觉,极少再以素面示人。

秋儿姐告诉她,曲粤坊不做赔钱的买卖,花在她脸上的都是钱,只有成为名角得到更多观众的认可,她才能粉饰不足一直美下去。

王文音听在心里,决定继续学习戏曲表演,精湛技艺。

一九八一年,她考上滨城大学,秋儿姐送她去火车站,分别时语重心长地提醒她:“你也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总有一天会遇见心上人,倘若那时你仍分不清什么是爱,可以坦诚的让他看看左脸,你会得到答案的。”

王文音摸了摸自己的左脸,笑道:“不会的。”

她孤身一人北上求学,与林书荛等人成为了室友。

那段时间,王文音依旧维持着除了晚上睡觉绝不以素面示人的习惯,室友们费尽心思为她保守秘密,努力维护着一个女孩微薄的自尊。

“像阿音这样会唱戏身段绝佳的姑娘,在我们那个娱乐生活贫瘠单调的年代,是很受欢迎的,学校一有什么文艺活动啊,大家就喜欢让她上台表演,追她的男生从宿舍楼排到餐厅,情书递了一沓又一沓,连照相馆的招商位都是她的青衣照。”

记忆斑驳,走马灯似的在脑海中浮现,林书荛脸上渐渐绽开一丛笑。

“可阿音心里有道坎儿啊,她完全不懂怎么接受别人的爱意,当然喽,大多数人也只是随便递封情书凑个热闹,就像赶场的折子戏,开场时锣鼓响天,热热闹闹,一散场就没了声。”

这一来二去,学校里便有了王文音心高气傲的传言,但王文音觉得,“心高气傲”这个词起码比“丑八怪”好听点,所以她不介意。

她同往常一样,宵寝晨兴,在校园里穿梭,然后就被一辆二八大杆给撞伤了腿。

撞到王文音的男生是社会心理学专业的帅气学长,叫陶常宁,他自发担起了人形拐杖的责任,每天骑车送王文音上下课。

如此过了三周,他们相爱了。

王文音痊愈那天,陶常宁送给她一条俄罗斯彩蛋吊坠,说她像一朵白玫瑰,比他见过的任何花都要温润优雅,而这朵白玫瑰已经驯服了他。

说到这,林书荛难受地干咳起来,缓了会儿气,继续道:“阿音很喜欢这个陶常宁学长,但她觉得自己不是白玫瑰,她将自尊碾碎在泥潭里,坦诚地卸掉妆容,把选择权交到陶常宁手上。”

“那……”明纱坐立不安地挪了挪屁股,紧张道:“他们最后在一起了吗?”

“是啊,他们在一起了,但是……”

“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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