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间，季凝脑袋里出现了有关渠脽的信息，她来不及细想脱口而出，接着抬头与段清涧对上视线后，思索片刻道：“之前我就发现过不对的地方。”
她看向其他天应门的人，问道：“你们还记得村外有条小河吗？”
其他人闻言皆是一脸茫然，但很快就蹙起了眉陷入沉思。
河？
什么河？
王海道最先反应过来，他自小在柳叶村长大，虽然离家多年，但是村中基本的地形还是记得的。
他开口道：“是有条绕村半面的河，应该就在村口不远处。”
“如今干旱，河水早干了吧。”他不确定的接了一句。
段清涧伸手按了按头，接着他道：“我隐约有些印象。但你不提我根本想不起来。”
季凝继续道：“在我的记忆里，村口有条小河，河中有水。”
“所以这证明外面并不是无雨之地，至少也和干旱沾不上边。”
“但很奇怪，就像你们一样只要一进村，所有人都会下意识的忽略甚至忘记村外有水的这件事，开始认同柳叶村是干旱的。”
“干旱可能会干旱一部分地区，不会只干旱在一个村庄。”
“你确定吗？”面对众人奇怪的神情，段清涧朝着她问道。
季凝点头，“我曾误打误撞出过村，见过两遍，便记住了。”
她的话一下子让天应门的几人回忆起了初来柳叶时的场景。
心头瞬间都浮出了一个念头。
有没有河不知道，但村口确实是有道结界跟着的。
“如今整个村庄被结界包围，出路封死，再想求证也无从下手。”段清涧看向她，认同的点头。
就在此时一直默不作声的村长发出了一声轻响，只听他道：“结界？我不知道那是不是结界，只知道那是一处雾瘴。”
“雾瘴每逢半晚升起，不熟悉柳叶村地形的人，一般会迷失在里面。在树神生病后，村里更因雾瘴丢了好多孩子，所以村民们不常在夜间出户。”
不是结界，竟是雾瘴。
段清涧闻言敛眉沉思，总觉得有什么的东西明明近在咫尺，却又有些想不太通。
“丢孩子？”
“那些孩子不是你们送给邪修做祭品的吗？”严雨柔关注点与他不同，本就是直性子的她，立马表情不忿道。
老村长略微诧异的睁大了双眸，“柳叶村到现在三月之内已经丢失了近二十几个孩子了。”
“仙人说的什么祭品，我不是很懂。”他有些严肃地拿着拐杖敲了下地面，“但身为一村之长，我是万不能拿村中的孩子做傻事的。”
“若是我真得不顾无辜孩子的性命，真得做了如此糊涂的事，我就天打五雷轰，我就不得好死。”对上几个仙人质疑的视线，老村长急于证明自己，双手指天竟有点口不择言了起来。
原本死气沉沉的脸更因这一激动竟然泛出了不正常的红色。
严雨柔见他这幅模样不似作假，接着问道：“那你之前说给邪修送的做药的材料是什么！”
“是村中孩子的眼泪。”老村长脸憋得通红，“法师说过，想要树神重新眷顾我们就要用村内稚童新鲜的眼泪做引。”
“为了安抚孩子，我还以给了他们应有的补贴。”不知为何越是往下说，他的心跳得越快，加上眼前几位仙人所说的话，一种不好的预感升上了心头。
像一个溺水的人急于找到带他靠岸的浮木，老村长视线落在一旁的胖丫身上，看着对方白白胖胖的小脸，衔住对方的胳膊，问道：“我记得胖丫也曾去献过药引的。”
“二丫，乖孩子你告诉他们村长爷爷说的是真的？”
二丫被迫抬头，她唇瓣抿得紧紧地，看到老村长的模样有些不敢张口。
“二丫，你说话啊，你告诉他们我没有害人！”老村长箍在她胳膊上的手微微用力，疼得胖丫痛呼了一声。
“小番，你魔怔了！”王海道上前一步按住老村长的手臂。
“二叔，你也认为我会那么做吗？”老村长眼珠子动了动，松开了对二丫的钳制。
王海道摇了摇头，接过二丫的手臂，将小姑娘的袖子掀开一节，白嫩的胳膊上除去方才弄的红色手印，还挂着一道分外狰狞的伤口。
伤口似乎不能愈合，新鲜的皮肉向外翻卷，十分骇人。
“这……这是怎么弄得啊！”老村长注意力瞬间被引了过去，“这么小的娃娃，怎么忍心下得去手！”
他表情不似作假。
季凝敏锐的察觉到身侧的百里桑身形僵了一瞬，看着对方垂眸落寞的模样，她抬起手轻轻地握住了他的指尖。
百里桑若有所觉得低头，看到季凝回望过来的笑脸，心里软了一下，手指微动包裹住了对方的小手。
这是他的妹妹，是他的家人。
“他们说要我们的血。”胖丫另一只手放到村长的脸上，“血每次都会从这个口子里出来。”
“第一次有些疼，以后就不疼了。”看着村长爷爷的眼泪又从眼睛里流了下来，二丫替他擦了擦，“村长爷爷你别哭啊，我现在一点都不疼，真的！”
“他们说的是真的？”老村长将二丫搂进自己的怀里，“孩子，孩子我对不起你们！”
“是我的错！”
“是我的错啊！”
“我不光害了村里的孩子，还害了村里无辜的村民，是我害了柳叶村里所有的人！”说着，他猛地吸了口气，身体更是无力的向后倒去。
“小番！”王海道眼疾手快的接住他。
门外有无数柳枝藤蔓顺着门缝钻了进来，聚集成了一堆护在村长的下方。
其中还有根分枝，绕到季凝脚边，扯着她往村长那个方向去。
季凝无奈顺着它的力道走过去，双手捧着小树枝，蹲到村长旁边，道：“它说，它不怪你的。”
“发生的这些事，是谁也不曾料到的。柳叶村的村长你当的很好。”
老村长无神的眼珠子动了动，小树杈从季凝的手心里跳出去，落到他的脸庞，拿着枝尖戳了戳对方的脸，随后朝着季凝的方向转动了一下。
季凝不情不愿地充当起了这份翻译工作，道：“它说，它会和你一起弥补过错，一起守护村庄。”
面对这有些许中二的言论，村长涣散的眸中渐渐现出了一丝清明。
“我还有机会吗？”他呢喃出声。
“有。”
季凝闻声向侧边迈了一步，露出身后方才说话的人。
段清涧微微倾身，双指在老村长的额间一点，袖袍无风自动，淡蓝色的灵力缠绕在他的指尖，伸出灵角微微地触在对方的皮肤之上。
“醒神。”其声好似流水击石，流淌在人的耳畔，醒神清目，使人为之一振。
霎那间，老村长像是注入了些许生气。
他被扶着从地上起身，朝着段清涧道谢，道：“多谢仙长。”
“不用。”段清涧收回手势：“接下来的事还要麻烦村长。”
严雨柔揉了揉自己的手腕，问：“大师兄，我们接下来该做什么？”
“我们还不是渠脽的对手。”段清涧看向众人，“我们现在有两条路可以选择。”
“其中比较保险一点的就是——逃。”
“我们可以尝试着突破封锁柳叶村的结界，从这个危险的地方出去。但这样做有一个致命的缺点。”
他顿了顿，闻此的众人皆是垂眸陷入了沉思。
“这么做的后果就是渠脽现世，为祸人间。”季凝稍稍的蹙起了眉，“你说的另一种方法呢？”
凝滞的空气重新流动了起来。
段清涧顶着所有人的视线，张口道：“凭吾等之力，以命为注，封印凶兽。”
他身板挺直，犹如雨中青竹，声音又似清泉入口，让所有人都为之一振。
“大师兄，你想好了吗？”严雨柔心中一颤，走上前问道。
段清涧回以淡淡一笑，整个人似乎超脱了世俗镀上了一层浅色的灵力光圈，周围空气向他靠拢绷紧，又不到一息回归正常。
他进阶了。
“吾辈修仙问道，不只为长生，”肃霜剑从剑鞘中飞出，噌的一声轻响横在段清涧的身前，他抬起手握住剑柄，有流光在剑身划过，他道：“更为天下保安宁。”
一石激起千层浪。
“大师兄我也不走！”不知道何时，严雨柔红了眼眶，“我爹常说我没用，我今天就要让他看看，他的女儿不丢天应门的脸。”
“我也在！”陈峰看着如今还在昏迷的陈驰，“阿驰被渠脽所伤，我要为他报仇。”
情绪一时激奋，他将视线转移到王海道身上，加重语气问道：“海道兄，你呢？”
王海道稍抬了下眉，身旁半副身子埋进土里的侄子，如今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柳叶村终究是我俗世的家，给了我生命的地方，我自是要护的。”
老村长自然不必多提，肯定是要留下的。
让人有些意外的就是二丫了，她挺起胸膛附声应和，道：“二丫也不走，我要和村长爷爷一起守护我们的村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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