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建的射击场里枪声不断，单兵系所有学生都领到一把基础型光枪，站在分隔的位置上反复练习。
射击课的负责老师大约是楚桦在这野鸡学院里见过最靠谱的，耐心教导用枪步骤、射击要点，亲身演示、纠正错误动作等等做的无可挑剔。
楚桦收回观察的视线，手下漫不经心一按，纤维子弹瞬间从枪口飞离，狠狠嵌入远处标靶上标注9与10的环线中央。
射击课负责老师蒋思皑刚好走到她附近，看了看屏幕上她的射击次数与成绩，又听见场内的分数播报，语气上扬，“这位同学很有射击天赋啊，是以前就接触过这方面吗？”
三枪，分别是7、8、9环。
这种成绩，对于一个刚接触枪的新手而言，确实非常不错。
楚桦摇头否认道：“怎么可能，只是运气好而已。”
蒋思皑也不太相信家里能接触到枪支训练的学生会选择这所学校，也觉得是运气成分居多，顺势鼓励道：“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你挺有天赋的，加油！”
楚桦矜持的笑笑，“谢谢老师夸奖。”
目睹全程的白诗酒安静的站在一旁，看着远处标靶上弹孔痕迹缓缓消失，幽深的眸光落在楚桦身上，带着十足探究。
运气吗……
她一共射了三枪，每一枪的子弹都正好卡在环线上。
白诗酒正在思考，身后传来蒋思皑的声音：“这位同学也不要一直看旁边啊，不如自己试一试感觉？”
一直看旁边……楚桦微微挑眉，微转过去的视线恰好与她对上，两人相视片刻，白诗酒率先移开，看向旁边一直鼓励她的老师，点头：“好。”
说完，她抬起手，举枪认真对准远处的标靶。
“呯！”
课堂就是这样，老师在哪里，学生的目光便会下意识聚集在哪里，白诗酒这一枪，可以说打在所有上课学生的视线下。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预定射击天才的旁边也可能会是个大佬的时候，场内通报出的分数却让他们诡异的平和了。
“17号、2环。”
第一枪打成这样其实不能算差，奈何旁边有个大佬，一时间，学生们落在白诗酒身上的关注少了不少，纷纷收了回来：女神也有不擅长的领域。
蒋思皑脸上笑容不变，同样鼓励道：“也不错，第一次而已，加油多练！”
白诗酒微微点头，“好的。”
蒋思皑走了，白诗酒看着屏幕上自己的分数，一时沉默。
“室友。”
白诗酒一转身，发现楚桦竟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背后，两人距离极近，她下意识往后退了一小步，拉开距离，“怎么了？”
楚桦微挑眉，“你好像不擅长射击，我来教你吧？”
白诗酒面色不改，反问：“你以前不是没有接触过吗，难道很擅长？”
“室友刚才一直都在看我，难道不清楚吗？”楚桦笑着，眼底暗光涌动，接着道：“况且……老师不也说了，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说不定，我可以把运气分给你一些呢。”
两人对视，一时都摸不透对方的情绪，尤其是白诗酒，此刻莫名产生一种“楚桦其实什么都知道”的感觉……
最终，她点了点头，无声同意。
楚桦见她答应，唇角微扬，随手把手里一直转悠的枪丢回旁边空荡荡的桌面上，走到两人相邻的隔板旁倚立，安安静静看着她。
白诗酒站在挡板前，举起手中的枪，对准前方的靶子，刚要射击，便感觉身后有人靠近，一具身躯贴在背上，身体两侧被环过，拿枪的手背顿时覆上一层温意，肩上一重，气息倾吐在耳畔：“姿势不对，这样……”
射击台旁，楚桦整个人几乎都朝白诗酒微倾过去，双手环过她身体两侧，最后聚拢在握枪的手上，从背后来看，她几乎将她整个人都虚拢在怀。
“对，手再旁边一点……”
白诗酒尽力忽视耳畔以及身后传来的陌生温度，顺着她的指示，语气维持平静，偶尔还会反问确认：“是这样吗？”
“对。”
楚桦话音刚落，白诗酒按在板机上的手突然用力，子弹顿时飞出，径直射入靶子中央，10环的完美成绩在射击场响起。
然而不太凑巧，此时的射击场本身就有不少同学正在练习，注意力分散，加上机械的播报语速很快，而且正好不久前刚过两个10环，因此她这一次的优异成绩并没有引起很大关注。
对此表示赞赏的只有从头目睹的楚桦：“哇！室友真厉害，才第二次，就能打出10环了！”
白诗酒安静的看着她，“是你的运气厉害。”她刻意在“运气”两个字上加了重音。
“你这么觉得？”楚桦缓缓勾唇，还按在枪上的手微微收紧，下巴抵在她的肩侧，垂下的眼神中透露着淡淡的阴郁，低声细语：“不过……其实我的运气一向不好……”从前是，现在也是。
白诗酒没太听懂她的意思，刚想问，身上却一轻，回头看去，楚桦已经后退了一步，含笑着看向她：“室友的射击天赋很好呢，看来应该不需要什么运气加持。”
楚桦走回自己的隔间，重新拿起枪，像是泄愤似的连开数枪，但枪枪都刻意避开标靶，甚至有一枪还恰好卡入标靶旁的机器缝隙，就不知道是凑巧还是精准把控，幸而没有造成什么后果。
注视着她的动作，白诗酒脸上闪过肉眼可见的困惑，虽然表情没什么变化，可她能清晰的感觉到楚桦似乎变了，就在不久前，但她不清楚原因。
楚桦知道自己现在的情绪不对，但她诡异的不想压制，任由手上光枪一枪枪射出，每响一次枪声，她的心仿佛便清明一分。
这里的射击课，真的很不错。
不久后，楚桦放下枪，随意扯过旁边不知道是擦枪还是擦桌的布在枪上擦拭了两下。
楚桦：她的枪法退步了。
擦完枪后，她漫不经心丢了手里的布，转身朝白诗酒看去，仿佛心有灵犀的，相隔仅三步远的人此时也恰好抬起头。
楚桦扫了眼隔壁屏幕上的显示分数，根本没有超过3的，以至于上面那个10显得如此格格不入，她内心轻啧，“室友，还需要帮忙吗？”
她本以为依这人的习惯她会拒绝，没想到白诗酒却点头了，“嗯。”
楚桦眼底飞快掠过诧异，但还是老老实实走了过去，一言不发的握住她的手。
10环、10环、10环……
连续播报的三个十环消息仍旧被淹没在嘈杂的射击场中，压根没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室友，感觉怎么样？”她一连三中后，问她。
白诗酒看了一眼自己只是被紧紧桎梏着带动的手，犹豫着点了点头：“……还不错。”至少屏幕上最新显示出的成绩看着很赏心悦目。
楚桦轻笑一声，依稀带着些讽意，白诗酒还未意会其中的意思，便感觉右手上略显强硬的力道，在她还没反应过来之时，一个黑漆漆的枪口抵在自己太阳穴附近，耳畔楚桦的嗓音异常低沉：“那……现在呢？”感觉还不错么？
手背上的力道很大，不容抗拒，甚至她有一种感觉，如果反抗，自己的手会当场被她拧断，而枪仍旧会落在她的掌心，继续指向她……
白诗酒皱起眉头，“楚桦？”
楚桦顿时笑了，按在枪上的力度瞬间减轻，“开个玩笑而已。”
“开玩笑？”白诗酒挣开她的束缚，果不其然白皙的手背已经一片通红，尤其是虎口处，还留下了一个无比清晰的指印。
楚桦看着自己造的孽，沉默了一会儿，眼里闪过心虚，当即立断：“……我错了。”说完小心翼翼的伸手去牵她，认真的揉了揉，见效果甚微，心疼道：“回去我帮你涂点药。”这么好看的手怎能如此！
都是被按出来的印子涂什么药？？？
白诗酒有点无语，看着她沉吟良久，再次开口道：“……你，下次别这样了。”
“这样，是怎么样？”楚桦装模作样的反问。
趁她不反抗，楚桦修长的手指轻揉在手背红印，指间微微用力，卡入她的指缝，伸展开来，语气微重：“室友……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要让别人控制自己手里的枪。”
白诗酒沉默的转头，瞬间落入一片望不见底的暗沉深渊，然而下一秒，眼前却清晰浮现楚桦带着点漫不经心笑意的面容，恍若那不见底的幽暗只是错觉。
楚桦把枪还给她，这时，下课铃准时响起。
“下课了，回宿舍吗？”她一如往常般对她道。
白诗酒此刻只觉得掌心冰冷的枪有些沉。
…
走出射击场的楚桦望着天边依旧灿烂的阳光，长长的舒了口气。
这么久没碰枪，偏偏还是射击课上，掌心那的冰冷纹路，子弹后座力的久违冲击还有周围连续不断的枪声……还真是像上辈子和虫族厮杀的时刻呢……
从曾经的暗黑回忆中回过神来，楚桦思绪飘散，回忆刚才自己的举动，顿时头大。
指挥心思这么细腻，这下子，就是之前不怀疑也是肯定基本实锤了。
楚桦低头思考有没有什么解决的办法，比如她现在回去给里面的室友后脑勺来上那么一下，恰好触发那百万分之一的概率，让她恰好忘记这一节课上关于自己的一切行为。
楚桦：“……”不靠谱。
不切实际的幻想很累，认真的思考也很累，尤其还是和一个指挥斗智……
算了，她累了，被怀疑就怀疑吧，反正又不是没被怀疑过，开摆是最省脑子的。
不过，就算中间有过情绪冲动，但后来那一句话，是她实打实想说给白诗酒听的。
——永远不要让别人控制自己手里的枪。
这是她的心得，也是她的劝告。
给那其中三分之一可能性的白诗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