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了这么久，季折玉第一次发现，他在心境上的修行尚有不足。
他默念了几遍《清静经》，才终于能平和地面对现状。
面对这个蹲在他肩膀上，啃他头皮，拔他头发，拽他发冠和耳朵，还不肯穿衣服的山雀。
“你先将衣物穿上，一切皆好说。”
他糊弄化成人形的山雀，想着待她成仙，他定要让她知道，仙人讲道皆以千年记，区区几年不过眨眼间。
不过修成人形的山雀似乎机灵不少，不仅没有答应他，反而在他头皮上又啃了一口。
“你先答应再也不给我讲课，或者给我放个长假也行，然后我就穿。”
霸道不讲理的人形胖鸟威胁他：“不然我们打一架，谁的啄序靠前听谁的！”
啄序……回想起他之前如何被迫承认啄序靠后的，季折玉险些下意识地捂嘴。
不过他修为强大，心境底蕴深厚，所以忍住了，没做出这般失智的事。
但他的确被威胁到了。
胖鸟之前打架就追着他啄他的嘴，如今她修成人形，可能放过互啄这种方式吗？
以他对胖鸟的了解，似乎不可能。
许久，季折玉忍辱负重地道：“你的啄序靠前，我听你的，从今日起给你放假，三日后恢复。”
安秋讨价还价：“三年！少一天都不行！”
季折玉不肯松口：“绝无可能，修行如逆水行舟……”
哪怕未睁眼，也未放出神识，凭借多年的战斗经验，季折玉发觉风声不对，有什么在快速接近他。
再综合发间与耳朵陡然加重的力道，他在刹那间判断出，接近他的是人形胖鸟，目标是和他互啄。
这真是、这胖鸟就是天生来克他的！
以看不清的速度捂住嘴，季折玉感到自己手背被牙齿咬住，还有包裹着鸟牙的柔软触感。
“一年，最多一年，不可再少了。”
他飞速妥协。
过了一会儿，人形胖鸟放开他，语气里有些小得意，听得他牙痒痒。
“行吧，勉强答应你，看在你平时上供得勤快，还是我最佳小弟的份上。”
她除了他之外，根本没有小弟！不对，他怎能跟着胖鸟的思路走，他不是胖鸟的小弟，啄序靠后只是哄她的。
摒弃杂念，季折玉提醒她：“我已答应你了，快将衣物穿好。”
安秋陷入沉思，小声嘀咕：“衣服……化形的时候好像是可以带衣服的，传承记忆里有说，让我找找哦……有了！”
她运转灵力，腹内妖丹呼应，法决在识海中闪过，只是一个呼吸间，她就学会了幻化衣饰的小技巧。
安秋回头看了看，她的衣摆目测与身高相等，由美丽黑色铺满中间，两边是纯洁的白色，和她的尾羽不能说一模一样，只能说非常相似，及其亮眼。
原来她变衣服这么成功！安秋激动得立刻站了起来，展开双翅，欣赏了一下自己宽大圆润的衣袖。
太完美了，综合了黑与褐，和她羽毛的颜色一样！她真是天才！
“你先下来，鸟形随意，但人形不可立于他人肩上。”
季折玉很不会读空气地打断她的自我欣赏。
不过山雀不在意，山雀还想炫耀一下自己的新羽毛呢！
她“唰”地蹿到季折玉面前，用灵力托着尾羽披散到身后，自豪地张开双翅。
“快夸我！”
安秋抬抬下巴，命令小弟。
季折玉：……
刚才轻薄柔软的衣料糊了他一脸，现在他就要夸布料的主人了吗？
季折玉睁开眼，映入眼帘的，就是人形胖鸟那张和她鸟脸十分神似的人脸。
而她满头白色毛绒团子的头饰，和羽毛颜色一致的衣裙，简直让人一眼就能辩认出她的原型。
不太想顺着她，但胖鸟已经乖乖把衣服穿上了，如果他说了她不爱听的，他怕是又要被闹。
回忆了一遍胖鸟平日对他衣着的要求，季折玉干巴巴地说：“衣摆很长，与你的山雀形态很相似。”
好小弟，说话真好听，慧眼识山雀！
安秋扇动双翅，边展示边教他：“你没看到我的翅膀吗？翅膀也超还原，为什么不夸夸我的翅膀呢？”
季折玉看着她整个人呈“大”字型的模样，头疼地道：“那叫手臂和袖摆，你已化作人形，下次别说错了。”
他后悔了，方才就不该答应不上课，这鸟根本不会做人，不教她，她怕是能用人形站在架子上睡觉。
让夸不夸，反倒又想给她上课，安秋立刻不高兴了。
她收回双翅，气哼哼地怒视着季折玉，但很快又高兴起来。
“我听说，人类有八大菜系，什么红烧狮子头、酱牛肉、冰糖元蹄之类的，非常适合给山雀型智能球当供品。”
她委婉地暗示：“你觉得怎么样？正好之前的口粮我吃腻了，需要一些新供品。”
给这个胖鸟补文化课之事势在必行，不能再让她这么张嘴小弟，闭嘴上供了。不然万一让仙界其他人听到，瞧不起她没文化怎么办？
季折玉尝试用她的思路与她商量：“仙界有众多美食，你想吃随时都可。不过，智能球升级为人形后，是否有些词汇是一同升级的？例如山雀型唤作口粮，人形应当称为食物？”
他说得很有道理，还帮她丰富了球设，安秋瞬间就决定采用一下。
她一本正经地点点头：“你猜对了，本球刚升级成功，语言模块稍微有点絮乱，调试一段时间就好啦。”
原来说智能球当如何如何，她就会听吗？
季折玉若有所思，伸手道：“好，此处过于简陋，我们先回去。”
他刚一说完，就见人形胖鸟纵身一跃，跳到了他伸出的手掌上。
和她之前当鸟的时候一点都没改，完全没把自己当人。
但也怪不了她，毕竟她还这么小，还是个孩子，慢慢教便是。
季折玉出乎自己意料地冷静：“你的人形比山雀型要大，再立于我手上过于显眼，不如在人形时，我伸手之意，便是让你将手搭上来如何？”
想了想，他又补充道：“想必智能球升级后，人形与山雀型的行为是不同的。”
人形胖鸟没有穿鞋，他要很小心地撑起结界，才不会被她发现。季折玉在心里叹气，虽说他很想告诉她，做人不仅应当穿衣服，也应该穿鞋，但还是慢慢来吧，不然她又要气得和他确定啄序。
对于季折玉这样帮忙找bug的人，安秋非常欢迎，并衷心希望他能多找几个，让她更像智能球。
安秋佩服地点点头，原地变回原型。
“好的，我懂了。”
她握了握爪，再一次确定山雀就是比人类方便，鸟爪都更灵活呢！
她懂的绝对不是他想说的，季折玉沉默片刻，深刻认识到自己的教育之路，究竟有多么任重道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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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称自己升级之后，安秋发现她的口粮丰富了许多，不时就能得到几盘灵气四溢的肉类供品。
不过鸟生就是有得必有失，之前她可以糊弄过去卖艺这一步，但现在糊弄不过去了。
“保持人形，这些就是你的。”
季折玉推过来一堆闪亮亮的各属性晶石，又推过来一盘香喷喷的肉，和四喜丸子看着很有点相似。
“如果你换上我给你炼制的法衣，那么这盘菜也是你的。”
他坐在桌前，仰头看向不远处架子上站着的山雀。
安秋凄凉地高歌一曲：“打工雀打工魂，打工雀是鸟上鸟。今天搬砖不积极，明天地位就不稳。”
一曲唱罢，她十分有打工雀意识地化成人形，拿起塌上那套略显朴素的裙子。
总共才有白和粉两种颜色，尾羽也不够长，太不符合山雀鸟王的地位了。
但是鸟在屋檐下，不得不为金钱低头。
她生疏地研究着该怎么穿衣服，季折玉痛苦地闭着眼睛背过身。
教了这么多次，为什么她就是意识不到，哪怕不方便，也应当随时随地穿好衣衫，且不要在异性面前光|裸着？
好在是，他炼制法衣时，专门考虑过万一胖鸟不会穿怎么办，所以只要她一个念头，就能穿好了。
感觉到胖鸟拿起筷子开吃，季折玉终于敢睁开眼睛，心情无比复杂地看着她。
别的地方都不拿自己当人，唯有在吃方面像人，是不是当时他一直用灵果哄她，让她不自觉拥有了这个习惯？
忧心忡忡的教育家季折玉，努力思索着怎么引导一个鸟妖变得像人，等到鸟妖吃完了，拿着他给的的灵晶抛着玩，他终于有了些思路。
“你可喜□□会？”
季折玉斟酌着问：“你既已有人形，我当介绍你予仙界众人，你可愿意？”
安秋抱着一块巴掌大的水属性灵晶，趁着季折玉不注意偷偷吸两口里面的灵气，闻言很认真地思考了一遍。
“宴会上，是不是有很多很多吃的？”
她郑重地问：“还有，你打算跟别人怎么介绍我？我们智能球卖艺也是分地点的，宴会上这种不行。”
灵光一闪的知识告诉她，如果在宴会上唱歌跳舞，那么就会被强取豪夺。
所以，机智的山雀绝对不会干这种蠢事！
季折玉波澜不惊地道：“法器生灵在仙界也算稀有，故而，我打算告诉旁人，你是我收养的山雀妖。”
作者有话要说：小天使们新春快乐，兔年吉祥！过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