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马尔是在三天后回来的，看起来跟往常并没有什么不同，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白色的西装也能被他穿出骚包和风流。
“这位美丽的小姐，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闯入我的房间？”他倚在门框上，将西装往背后一甩搭在肩上，带着醉意将话说得缱绻缠人。
看来他已经跟过去做好了告别。
“因为你欠我钱。”森将头发撩到耳后，小口喝着饭后的柠檬水。
夏马尔脸色一僵。
“三十六管蚊子每管二十三万美元，我的积蓄为了救你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所以你打算什么时候还钱？”森丝毫不客气，感叹着自己快要见底的账户，嘀咕道：“本来还有别的用途的。”
脸上挂不住的夏马尔火速冲进了楼上房间，点了点他的所有财产，他是个黑市医生，也做过杀手的活，但一直花天酒地，不务正业，他把存折都摆在森面前——不幸的是只够还一个零头。
“我把房子卖给你。”夏马尔努力维持着自己的脸面。
森道：“这倒不用。”她坐在皮椅上，椅子太高，她纤细的双腿悬空晃动了一下，从旁边拿过一份折叠的报纸来：“帮我做件事吧。”
夏马尔的目光移到了报纸上面，上面的人他是认识的，那位在西西里很出名的大小姐：“你要去参加舞会吗？”
森摇头：“艾洛波尼亚?尤贝尔小姐，你能结识她吗？”
夏马尔愣住，他不由道：“为什么？”
回答他的只是森的微笑：“秘密。”
尤贝尔家族来自北意，并不是西西里那些历史悠久的黑手党家族之一。据说家族创始人跟意大利政坛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或许也正是这样的背景让他们在西西里站稳了脚跟。家族内部奉行不结盟的准则，不与任何黑手党家族过于亲密，一切只为了利益行动。在西西里，这样的家族不少，大多数都是一些特立独行的小家族，而尤贝尔家族是唯一一个如此做的大家族。
因此，很多黑手党的谈判调停，甚至往来社交，这个家族都参与其中，并从其中获益。
“艾洛波尼亚?尤贝尔是前任首领安东里尼的独女，而现任首领是她的爷爷，她的父亲死因成谜，但毫无疑问，她是整个家族的珍宝。”夏马尔拿着报纸，说着他知道的有关信息：“这位大小姐跟其他黑手党家族的小姐们一样，热爱舞会和交友，但她的绯闻很少，据说她还从没有向什么家族首领表白过。”
“这是正常的吗？”森不太了解这里的习惯。
“绯闻缠身、争风吃醋，才是正常事。”夏马尔道：“所以她并不是那么好接近的……”他挠挠后脑勺，感叹森真是给他出了个难题：“而且据传闻，她有个奇特的爱好，喜欢整容。”
森道：“这不是爱美的人之常情吗？”作为医生，她一点都不大惊小怪。
“黑手党的大小姐们为了攀比斗艳，整容的确不是什么新鲜事，但这位坎贝尔小姐从小整到大。”夏马尔把报纸立起来给她看：“所以真正见过她容貌的人并不多，因为她总是带着面具。”
森低下眼睛，光影在她瞳孔里流转，扩散成了黑夜。她笑着用那轻柔而缓慢的语气：“很难吗？”
夏马尔觉得背后像是有刀子在戳着自己：“怎么会，对我来说，这种事我还从没失败过。”
大话已经放出，夏马尔只好把自己的本事全部使出来。尤贝尔舞会举行的当天，他特地买了好几套崭新的西装，以最高规格的水准来打扮自己。然而坐在椅子上的森看了却一直摇头：“你这样跟其他追求者有什么区别，夏马尔先生。”
夏马尔整西装的手一顿，看着她的脸，饶有兴趣地问：“你觉得什么样的可以呢？”
森一直理解不了西方的审美，对她来说，他们概念中的美男子，简直有点无法接受：“先把胡子剃掉。”
欧洲的现代美男子几乎人均喜爱性感的络腮胡……和胸毛，森从没觉得哪里性感。
夏马尔无辜摸了摸自己沿着下巴一圈的胡茬。
“换身黑色的西装。”森道：“白色太轻佻了。”
夏马尔还真的去换了身黑色的，已经达到一米八的身高挺拔修长，在西装的包裹下分外引人注目。
“发型倒是可以随意。”森托着下巴继续打量，挑剔着又皱了皱鼻子：“再把香水味洗掉，我要窒息了。”
夏马尔闻了闻自己的胳膊，思考了一下，看着她：“要不要我再戴顶黑色的礼帽，手里拿把枪？”
森：“……”R真是把她各方面审美都戳得死死的。
夏马尔出去之后，森就继续窝在了皮椅上看书。白大褂早就换下，她这些天来穿的都是衬衫和长裤。初冬的天气有些冷，她抱了新买的毛毯，铺在膝盖上，把一楼的门虚掩着挡风。
夜色已经降临，想必那个家族的舞会应该也开始了。森用手指翻过一页书，忽然听到外面的路上传来汽车嚣张行驶的声音。
夏马尔不会这么快回来，而且这声音不只一辆。
森搁在腿上的手浅浅地拨开桌子的抽屉，握住了金属的冰冷枪托，然后抬头看去，来人没有敲门，非常粗鲁地直接而入，森惊讶了一下，小孩子？
留着看起来就很硬的黑色短发，年纪很小却一脸凶神恶煞，身后跟着十几个黑西装的随从，他看到她，目光顿了一下，然后更凶了。
“喂，你就是R的那个女人吧？”
森诚恳地回答：“不是。”
还不能算少年的男孩被她的回答搞得猝不及防：“怎么可能不是？你……”他盯着森的脸，明明就比他见过的那些高层们的一大堆情妇们还要漂亮。
他愤怒地举起枪：“不准骗我！”
森松开手里的枪，慢条斯理地放下书，借着站起来的动作将抽屉推回去。她站了起来，毫无惧怕的神情，两手搭在桌子的边沿。她一头黑色的长发从肩膀滑落了下来，浸在暖黄色的灯光里，少年的身高比她低很多，不得不仰视着看她。
“说了不是，就算你拿枪对着我也是一样的啊，小可爱。”
“……”男孩憋得脸都红了，咬牙切齿：“不准叫我小可爱。”
他看着面前的女性，白皙到没有血色的脸，纤细的脖颈和长长的黑色头发，身形柔弱而放松，只要他开一枪，她就能立刻死于非命，她道：“我又不知道你名字。”
这跟自己那些没用的垃圾手下不同，她是需要小心对待的东西，就像九代珍藏的那些名贵花瓶——男孩难得地忍耐，慢慢地放下了枪。
“听好了，我叫Xanxus，是彭格列九代的的独生子，来这里是因为现任彭格列门外顾问索罗?琼斯对九代首领发动的叛乱，我要带走你作为人质，确保R不会偏向任何一方。”
一堆人名和职位从男孩那并不怎么好的英语里听来让森反应了两秒，Xanxus看着她表情空白，而后若有所思地抱起胳膊：“原来是这样啊。”
“……你根本没听懂吧。” 他从喉咙里发出阴沉的吐槽，而后就忍耐不住心烦和暴躁，重新把枪口对准了森：“你只需要知道你现在是个人质，就够了。”
人质么？
见她不回答，Xanxus道：“喂！”
他不解地似乎看到了她在琢磨什么的表情，而后对他一笑，依旧用着那温柔得像是哄猫一样语气：“别生气，小可爱，你拿枪指着我，已经抓到我了，不是么？”
“……不准叫我小可爱。”
门已经被打开，从外面吹进的冷风让森将手插到兜里：“走吧。”
看在她配合的份上，Xanxus再次收回了枪，转身之前他挥了一下枪，示意手下们挟持她，而他头也不回地往外面的车走去，就像一只孤高的小狼。
几个黑西装看着森，却已经对这个美丽至极却好像有点不正常的女人有了些许忌惮。森两步跨过门，她身量纤细高挑，一下子就缩短了与Xanxus的距离：“让我告诉你吧，小可爱，如果要绑架人质，而人质对你有重要的用途，你应该亲自看守，保证不会出任何纰漏。”
Xanxus回头看了她一眼，依旧是那阴沉的语气：“跟我来。”
森坐进了最大的一辆车的后座里，身边就是被宽大的座椅衬得瘦小的Xanxus，在黑夜里车辆发动起来，在周围几辆车的护卫下驶向远方。
“我们要去彭格列吗？”森问道。
“没错。”
回答她的男孩跟她离得很近，明明看着前方，手臂和腿却在紧绷——他在时时刻刻关注着他的人质，是个说了对的话就会听的孩子啊……的确很有当首领的潜质。
“如果我没有理解错，你说的门外顾问，并不是某个人，而应该是彭格列里重要的部门，有着能够和首领叫板甚至相当的实力，对么？”
森搭着腿，托着下巴推测着。
Xanxus 转过头来目露讶异地看了她一眼，没想到她还真的全都听懂了他发音不准的英语，而且还料准了彭格列的内部结构：“没错。”
“如果我没有推测错，门外顾问的目的是为了推翻刚上任的九代首领。而九代首领之前的上位并没有R的助力，他甚至并没有明确表态是否加入你们，是么？”
“……没错。”男孩忍不住又朝她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