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鸾影刚才出剑挡下那一招天光碎寒刃，已是强行为之。若非渊渡强势，也挡不住。可到底她的身子难以支撑，眼下被凤影楼在怀中，便是想离开，都使不出力气来。
而凤影在被她质问为何伤人后，不仅没解释，反倒问了句。
“师姐为何护着他？”
夜鸾影眉心一皱。
“凤影，若是方才不是我出手，大师兄便会没命。残害同门是重罪，你难道不知？”
“那又怎么样？”此时的凤影声音听着不似先前那般阴厉，似乎恢复了平日模样，可说出的话却完全像是另一个人，“他抱了你，就该死。”
以往的凤影只是黏人了些，对夜鸾影虽有独占欲，但不至于到这程度。只是因为见了刚才的情景便要下手取师兄性命，这心性，这过于扭曲的想法，倒愈发像百年前……
意识到自己的想法，夜鸾影猛地回神。
“先扶我回床上。”最终，她没再继续对方伤及同门的话题，而一心只有她的凤影闻言，忙应了声，接着小心叫怀中人扶起，又慢慢放回床上。
“师姐，你脸色好白，刚才就不该逞强的。”在面对夜鸾影时，他似乎又变回了先前乖巧小师弟的模样，言语神情都是关心对方。
夜鸾影没接他的话，闭眼休息半晌，接着才问，“才刚看你使出天光碎寒刃，听说这几日师父许你出入云经阁，除了这天光碎寒刃，你还学了什么？”
凤影倒诚实，“没了，就这一招。我也是前日才去了云经阁，里面的东西太多了，师父说高深的术法倒不着急学，主要是知道哪些是重要的，届时若是真的异魔临门，云经阁中重要秘辛和经卷都要第一时间带走，不能叫异魔毁了。”
凤影似乎没意识到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而是一股脑将自己知道的都说出来了。
“师父还说，如今天心阁孤军奋战，无人愿意援手，不知前路如何，只得先做打算，总之不能让天心阁同琅玄洞和观澜观一般都被灭了门，什么都没留下，连重振的希望都无。”想到对方问她天光碎寒刃的问题，他便又道，“那天光碎寒刃是我翻找卷宗时看见的，原想着只是试着修炼，不想竟如此容易，只是师父知道我用了一日学会后便让我暂时不要再琢磨任何术法，先将他先前说的做了。”
“师父不让你学术法，只叫你记住云经阁中什么重要？必要时再带走？”夜鸾影想起大师兄刚才说的，便又道，“那可有说若果真异魔临门，你要如何抵御？”
凤影有些迷茫地摇头。
“师父没说，只说了届时会有安排。”
他所说的和明远说的完全是两回事。
夜鸾影忽然意识到，也许最初阁主便是这样想的，尽管凤影天纵奇才，和对方根本不打算让凤影和异魔对抗。若是没有琅玄观澜观被灭门在前，阁主和长老们自然会寄希望于凤影，可偏偏见证了两个门派的覆灭，对阁主来说，硬撑不如先想好退路。
天心阁能不能抵御得了异魔未可知，但若留下凤影，便一定能有重振之日。
只是这样的话，要牺牲的可能就是天心阁上下。
因为想保住凤影，便要拼尽全力，届时除了凤影，天心阁所有人的性命都不重要，包括阁主和诸位长老。
只是这种决定，定然不能让弟子们知晓。
所以明远听到的，是凤影能出入云经阁学门中高深秘术。而凤影，若非知晓他花了一日时间学会天光碎寒刃，直接怕阁主和不会将话说到这地步。可即便如此，阁主也没明着说届时只有凤影一人能逃，只是嘱咐了他要重振天心阁。
但就算是这种话，只怕阁主都嘱咐了凤影不要轻易告知旁人。
凤影倒是记住了，谁也没说，只是夜鸾影在他心中并不算旁人。
果然，夜鸾影问了句为何什么都告诉她后，对方笑了一下，开开心心地说。
“师姐怎么算是旁人呢？我有什么事，从来不瞒着师姐的！”
也不知道清虚道人见了自己最器重的这徒儿这样，会是个什么神情。
夜鸾影听了这一表白倒没什么反应，沉默着似乎是在想着什么，凤影见她这样，又不满意了。
“师姐，你好冷淡！”他控诉道。
夜鸾影却忽然问了句，“你现在还想杀大师兄吗？”
凤影一怔，不知道她什么个意思，但反应过来想了想，还真发现自己对大师兄似乎没方才那样强烈的恨和怒意了，便有些迟疑地摇摇头，又说：“好像不想了。”这会子他也有些奇怪，似乎想不起来自己方才为什么一定要取大师兄性命。
因为他抱了师姐？
这个刚才还让他难以忍受的理由，现在再想起来竟能接受了。
毕竟他不是看不见师姐苍白的面容，想来方才也是因为情急，大师兄才会那样。
可自己却过于冲动了。
夜鸾影便又问了他几日前被秦婉婉打断，没来得及问完的事。
“这些日子你可觉着自己身体有异样，譬如就像方才，做出些自己都不理解的行为？”
被这么一问，凤影又认真回想了遍，果真发现了不对劲之处。
“我自从几日前醒来后，便偶尔会失神，在短暂时间似乎说过什么做过什么，可回神后却又毫无印象。昨日秦师姐还开玩笑，说我像是被夺舍了，有时会变成另一个人。”
他本来也没在意，可刚才发生的，再加上夜鸾影这么一问，他才意识到自己似乎真的不太正常。
“师姐，我，我是不是真的被人夺舍了？”他有些慌了，“还是说，我的身体里现在有另一个人的存在？你这么问我，是不是知道什么？”
夜鸾影确实知道什么，可她自己也不确定。
“没什么的。”她安慰对方，“许是先前你和我一起去天光墟，受了那里瘴气影响，这几日才有些异常，过些日子便好了。”
“真的吗？”
见他还是很担忧，面上神情不似作假，夜鸾影看了他半晌，最终说了句，“你若愿意，我有一法可验。”
“愿意，我当然愿意！”听见有办法查自己究竟为何如此异常，凤影忙不迭点头，问是什么办法。
经过刚才这么会儿，夜鸾影也恢复了些，她手一撑，便要坐起来，凤影见状忙伸手扶她，待她靠坐在床头后，她掌心一翻，口中念了句法决，接着先前没被她收回，还躺在地上的渊渡便回到她手中。
在渊渡回来的瞬间，夜鸾影另一只手握住剑刃，和先前在天光墟一样，以血喂剑，让凤影一惊，“师姐，你怎么……？！”
夜鸾影却没回，只是等渊渡完全吸收了她的血后，她才将渊渡递了过去。
“该你了。”她道，“照我方才的做便好。”
凤影这才明白，她说的法子便是用剑来测。
“这剑究竟什么来头，竟还能测出这些？”凤影没犹豫，即便知道是要以血喂剑，他也还是从对方手中接过渊渡。夜鸾影见他像自己方才那样，已经将手压在了剑刃上，就差划破融血，便徐徐说了句，“渊渡对魔物很敏感，若是沾了魔的血，便会异动。”
“竟如此厉害！”凤影惊叹了句，“那我这便试试！”
他似乎真的很想知道自己为何这几日会如此异常，听得渊渡有这作用，便迫不及待要动手，也不曾犹豫。
可就在他手下要用力，掌心还未出血时，却听得门外一阵混乱，有杂乱匆忙脚步声传来，下一瞬，半合的房门被骤然推开，秦婉婉的声音传来。
“师姐不好了，异魔临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