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窗外夜色正浓，墨色的浓云层层叠叠压下，一场冷峭的暴风雨悄然而至。
上海的冬天天气一向不好，暴雨之下，机场广播里不断传来航班晚点或取消的消息。
助理在机场出口等人，时不时低头看手腕上的手表。
他并不是因为等人太久心急，而是担心误机的人不高兴，毕竟一月前这位宋总空降后大刀阔斧的改革，从不在意得罪谁，对身边的人更是高标准高要求，陆续辞退身边五位助理，他是第六位。
助理这份工作薪酬优渥，他暂时还不想失去这个岗位。
宋钊从机场出来时，飞机已晚点三小时，身上只穿着一件白色衬衫和深色马甲，深色西装搭在手臂上，心情如何，从他紧皱的眉心和平直的嘴角就能初见端倪。
“宋总。”助理接过他手臂上搭着的西装。
宋钊将手臂上搭着的西装顺手递给他。
刚才在飞机上时，路过的空姐不小心将果汁打翻在他西装上，提出交换电话号码给予他赔偿的事，时间紧急，空姐的具体目的是什么他无暇去猜，他有比应付一名无关紧要的空姐更重要的事办。
上车后助理将最近的行程安排说给他听。
“宋总，晚上的酒会我已经帮您推了，另外与天和娱乐总监的见面我也已经帮您改约到了明天下午四点半，后天……”
“后天不要给我安排任何行程。”宋钊打断了他的话，将鼻梁上的金丝眼镜拿下，疲惫揉了揉鼻梁，“我有事要办。”
助理将这话记下，并不多嘴，“好的。”
—
“蹬蹬蹬……蹬蹬蹬蹬……”
“媳妇，你觉得我走得怎么样？”
江湛穿着倪优给他的至少七公分的高跟鞋，在房间内不断走来走去。
原以为学会穿高跟鞋是个极其困难的过程，但穿上之后江湛才发现，倪优的身体对高跟鞋已经有了肌肉记忆，几乎不用他思考，双腿条件反射就能很好的做出反应。
“我知道你现在能走得很好，那你能稍微歇一歇了吗？从早走到晚，腿不酸吗？更何况明天是拍摄杂志，不是走秀，不需要你踩着高跟鞋走来走去，我教你几个摆拍的pose，明天拍摄的时候你照着摆就好。”
倪优教了他几个模特常用的拍照姿势，也是奇怪，明明没有一点模特基础，江湛学起来倒是挺快，那份模特的气质拿捏得恰到好处。
“媳妇，你说我这算不算天赋异禀？当年我如果陪你一块去国外走秀，模特界还不被咱俩大杀四方？”江湛站在镜子前颇为自傲地欣赏着他媳妇的魔鬼身材。
“明天是我回国的第一场工作，你不要给我搞砸了，”想了想，倪优说道：“明天我陪你一块去。”
江湛眼前一亮，“那对外号称你是我……”
倪优抬头看了他一眼。
只一眼，就让江湛心里的那点小心思都收了回去。
“就说你是我朋友，行了吧？”想想还是不乐意，结婚七年，他却始终不能拥有名分，当年是因为倪优签约时有条款约束，现在都七年了，倪优当年的签约年限也快到了才是。
“我记得你当年和天和娱乐签的是七年的约吧？”江湛暗暗搓搓手，“七年是不是快到了？你是不是要和天和娱乐解约了？解约之后有没有想法成立一家自己的工作室？”
“暂时有这方面的想法，具体的，等解约后再说。”
“那正好，我有……”
“不用，我自己有。”
短短一句话几个字将江湛堵得哑口无言，高涨的情绪瞬间跌落谷底。
他本来想说他有钱，最近还认识了几个娱乐公司的人，倪优缺什么他都有。
“我们是夫妻，我的不就是你的？有必要分得这么清楚吗？更何况……”
“江湛，我们已经谈过离婚的事，现在还能共处一室完全是因为这件诡异的事导致我们无法将这件事继续到底，所以我不能再要你任何东西。”
江湛不明白原本好好的气氛怎么突然之间就被他给聊死了，这两天倪优情绪稳定，也不再提离婚的事，他以为这件事也许就这么过去了。
但今晚倪优当头一棒将他拉回现实。
“那如果我们就这样永远也换不回来了呢？”
倪优没有回答，她只是静静凝视着江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江湛看不懂她的眼神，他和倪优太久没见了，他似乎已经摸不清倪优心里真正在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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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菁是一个身高一七二，身材不输于模特的女强人，挂在嘴边的口号是女人永远不需要婚姻来装饰自己。
三十五岁的年纪，她更喜欢用各种名牌包和包里放着的各色口红来点缀，当然，她也是为数不多知道倪优结婚的人之一。
在她称为倪优经纪人的第二个月，她就知道倪优结婚的事实。
但她不是个喜欢管闲事的人，她看中的事倪优的身材处事的能力，以及干脆利落的决心，她更愿意用这样一个秘密拉近和自己欣赏的人之间的距离。
所以在看见倪优身边站着的江湛时，她一点也不惊讶，甚至还大方上前和江湛握了握手，“你好，陈菁，久仰大名。”
倪优淡定和自己的经纪人握手，“你好。”
在和倪优握手时，陈菁趁机上下打量了这位传说中的江湛一眼。
身高比例是她见过除模特外，为数不多极为标准的男人，穿着的深色西装笔挺，剪裁极为合身，且他坐立行走姿态很稳，西装与那张无可挑剔的脸看起来这个人颇为稳重可靠，也许是因为那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话也不多，整个人看上去冷冷的。
只是……气质略有些眼熟。
但陈菁转念一想，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以倪优那个性格，找个同样强势的男人也是正常。
“倪优，待会的杂志拍摄这是将要问你的问题，你先看看有什么不想回答的问题，我帮你提前和他们沟通，另外你也想想怎么回答，倪优？倪优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在听。”江湛回神。
从上车到现在他一直都是无精打采蔫蔫的，昨天倪优和他不欢而散后，辗转反侧几乎一晚没睡。
之前他就觉得倪优有事瞒着他，现在他几乎可以断定，倪优绝对有事瞒着他。
一双手伸了过来，将陈菁手上的资料接了过来，倪优说：“我来吧。”
边说边将资料上的内容快速扫了一遍。
上面的问题大同小异，这些年倪优倒背如流，其中近年来问得最多的还是她的感情问题，但现在江湛顶着她的身体，这些敏感问题还是少问较好。
“这几个感情问题再和杂志那边沟通一下。”
陈菁意外看着这位她第一次见面的倪优的丈夫。
她从前没见过江湛，只从助理的嘴里偶尔听说过江湛是个怎样的人，据助理所说……陈菁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或许是尊重？
据助理所说，江湛是个很尊重倪优的人，但是……
她看着倪优手里的问答卷，疑惑问了句：“江先生，这事是不是应该由倪优决定？”
倪优一怔，这才回神自己现在顶着江湛的脸，她淡定将资料递给江湛，“你决定。”
江湛扫了一眼资料上的内容，感情的问题无非是欣赏什么类型的男人，上一个绯闻男友是不是真的，以及对婚姻的看法。
江湛知道倪优在担心什么，他就那么让人不放心？
“不用沟通，就这些问题！”江湛说。
他今天偏要让倪优看看，他是怎么帮她摆平工作上的事的！
很快摄影棚到了。
摄影师以及化妆师等候多时，一见人来了，化妆师立马动手上妆。江湛递给倪优一个放心的眼神，坐在化妆镜前巍然不动，看着那厚重的粉底往他脸上糊，等一张脸化的五颜六色后，他板着的一张脸终于绷不住了，忍不住问了一句：“你们不觉得我不化妆也很好看吗？”
就很离谱。
化成这样好看吗？
他媳妇这脸，明明粉底都不用上就能拍出国际大片，为什么非要化得这么花里胡哨的？
给他化妆的化妆师解释道：“倪优老师，今天拍摄的是丛林主题，所以这个妆容是和主题搭配的，这个我们之前也和您的经纪人沟通过，如果您对这有什么问题的话……”
江湛看了倪优一眼，摇头，“没问题，继续吧。”
不远处的倪优正跟着陈菁坐在一侧沙发上休息。
两人共事多年，彼此熟得不能再熟，倪优怕她随便说两句就能被陈菁看出端倪，于是选择闭嘴。
陈菁却对他兴趣十足。
字面意义上的兴趣。
“以前就听说过江先生的名字，一直都很好奇，被倪优藏得严严实实闭口不谈的丈夫是个怎样的人，今天一见，还真出乎我意料。”
“不用这么客气，叫我江湛就好。”
陈菁微微一笑，“江湛。江先生的性格和倪优的性格挺像的，你是这样的性格，倪优又是这样的性格，我还真想象不到你们平时是怎么交流沟通的。”
倪优没有回答。
“不过鉴于你们一直没有公布关系，在外人眼里，倪优还是个单身女人，所以希望你能谅解一下接下来会发生的场景，请务必不要在摄影棚内让倪优难堪，毕竟她能带你来摄影棚，我相信，她应该是完全信任你的。”
倪优眉心微皱，“接下来发生的场景？”
摄影棚外隐约传来说话声。
陈菁目光往摄影棚门口方向望去，“待会你就知道了。”
“宋总。”
“宋总您好。”
“宋总，倪小姐已经到了，已经在化妆了。”
宋钊从门外走进，面无表情扫了一眼摄影棚，目光从江湛……也就是倪优身上略过，径直朝化妆镜前的江湛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