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001(1 / 1)

太阳还没落山,村里人已经开始烧火做饭,香喷喷的菜味儿能被风送出二里地。

王红英提着个空菜篮疾步走在回村路上,走得满头大汗,终于在天黑前赶回家中,院门刚一推开,迎面飞来两只老母鸡,主人不在家,这两只母鸡从鸡舍里飞了出来满院子撒欢。借着晦暗的天色王红英扫了一眼,只见院角种的两排小葱被糟蹋了一半,依墙放着的锄头铲子七零八落,还到处都是鸡屎,她被气的脑瓜子嗡嗡作响,不过现在没空收拾:“回笼里去,闹闹闹,下次拿你们煲汤喝。”

她一边骂边从柴禾堆上抽了根长棍,利落的将两只母鸡赶回去关好,嘴里骂着说拿鸡煲汤,那纯粹是气话,这两只老母鸡是家里的宝贝疙瘩,留着下蛋的,逢年过节都舍不得动。

王红英把菜篮子放下,从水缸里舀了瓢凉水咕嘟咕嘟喝下肚,然后三两步奔进灶房,待会她儿子孙木青就要回来了,她得赶紧做饭。王红英先把火点燃,熬上一锅杂粮粥,接着拉开碗柜,那里面有一碗猪油渣,她用筷子夹了五六块出来,准备和辣椒姜蒜末加上一把韭菜爆炒,想想杂粮粥配油渣韭菜到底单薄了些,又舀了两勺杂粮面出来用水调和好,准备再烙两张杂粮饼。

等孙木青回来的时候,饭菜还没准备好,但已经可以闻到灶房里飘出来的香味了。

“娘,天都黑透了,怎么不点灯?”孙木青把扁担和麻绳搁在一旁,抹了把汗,先用瓢喝足了水,然后才奔灶房去。

王红英一手叉腰一手烙饼,头也不回地说:“没事,就着灶间的火能看清楚,你饿坏了吧,娘炒了猪油渣你先吃点儿。”

孙木青摇摇头说还行,先把煤油灯点上给王红英照亮,再把碗筷及熬好的粥拿去堂屋门口摆好,那里有风凉快,等他做好这些王红英的饼也烙好了,母子俩在饭桌前坐下准备吃夜饭。孙木青夹了块饼在碗里,一口就咬去一小半,他是做体力活的人,每餐不到饭点就饿了,看他吃的那么香,王红英心里又欣慰又心酸。

欣慰是因为她一个人把一双儿女拉扯大不容易,如今儿子长得又俊又结实,还踏实能吃苦,她见了心里高兴,心酸则是孙木青今年已经满了二十,却还没有说上亲,看见同龄人有儿媳有孙子孙女,她实在眼热,一想到这些个,她就愁的吃不下饭。

“娘,你咋不吃呢,这油渣比肉还好吃。”孙木青说着往母亲碗里夹了块肉渣。

王红英就爱看儿子笑,孙木青的五官净捡爹娘的优点长,眉毛黑黑的,鼻子很挺,嘴唇不薄不厚,端正清爽的一副面孔,笑起来更让人觉得舒服,可怎么就没哪家姑娘或者哪个做丈母娘的瞧上他呢。

“哎,娘不爱吃,你吃吧。”王红英把那块油渣还了回去,忍不住叹了口气。她自己很清楚是为啥,还不是被一个字逼的,钱,没钱呀,瞧瞧自家的破房子,几块贫瘠的地,连水井都要塌了还没钱整修,哪里会有丈母娘舍得自家闺女嫁过来。

不过那都是她们眼皮子浅薄没眼光,王红英愤愤的想,她儿孙木青样子好性格好,会疼人,谁家姑娘嫁给他准有后福。

孙木青自然知道他娘在愁啥,他佯装不知,一个不想给娘徒增烦恼,二个有些没心肺的,讨不讨得到媳妇要点机缘,许是缘分没到,急也急不来的。

吃完饭,孙木青出了家门,说找好友许大河说话聊天去,收拾碗筷的王红英叮嘱一句:“早点回来听见没有?”

“我知道。”说着孙木青已经走远。

没过多久,院门外响起隔壁邻居家孙贵峰的婆娘罗巧云的声音:“王红英在家呢嘛?”

正收拾院子的王红英应了一嘴:“怎么不在,进来说话呗。”话音才落,罗巧云已走了进来,在堂屋门口前的长凳上坐下,他们两家是几十年的邻居,相处的不错,罗巧云和王红英都是性子爽快的人,常来往的。

罗巧云打量着老姐妹家空落落的院子:“你家该添人了,木青老大不小也该有个暖被窝的人,还有啊我跟你说,最近你家木青不老实,我听说他和那许大河经常去隔壁村的赌坊玩儿,你要管紧喽,别叫他学坏了。”

正在做活儿的王红英直起腰来,连连摆手:“不可能不可能,我家木青咋可能去赌坊,那嚼舌根的人肯定看错了,我家木青最是听话最孝顺的,就算有不好也是被许大河给带歪的。”

罗巧云撇撇嘴,孙木青才不是个省油的灯,脑瓜子特别灵,花花肠子一套接着一套,那许大河就是个二愣子,凭他还能带歪孙木青?孙木青带歪许大河还差不多,不过话到嘴边罗巧云又咽了下去,孙木青虽是个不老实的,但对王红英没得说,是个实打实的孝子,王红英素来又护犊子,在她心里儿子是块宝,容不得别人说半点不好,她何必多嘴讨没趣,于是换了个话题:“给他说个媳妇吧,有了媳妇生了孩子日子有了奔头,任谁都带不歪他。”

“我也想呀,这两年说了好几回,没一个能成的。”王红英叹口气无精打采的说。

说到这个罗巧云又来了劲儿,她深深看了老姐妹一眼:“这怪谁哩?还不是你,当初把春花许给老何家的独子多好,人家说给你三十两彩礼银,你偏不肯,要是有了这三十两,木青还愁找不着媳妇?”

春花是王红英的大女儿,孙木青的姐姐,姐弟俩差六岁,生得眉清目秀高挑匀称,六年前何家村的村长找媒婆上门提亲,许了他们家三十两彩礼银,何村长的独子小时候生过一场大病,好了以后腿有些跛,发育还有点不好,王红英一听就炸了毛,她的闺女虽然生在一个穷家,但也不能随便嫁人,至少得是个全乎人吧。

王红英扭头看向罗巧云:“再怎么着我也不能卖了春花呀,嫁人是一辈子的事儿。”

罗巧云家三个儿子没有闺女,她要是有个闺女那肯定宠成宝贝疙瘩,她拍了拍自己的嘴:“你说得对,我这不是着急嘛。”

“着急你就帮着想想办法,你家大朗二郎全娶了媳妇,老三才十四就定了亲,也为我注意注意,谁不知道你罗巧云的嘴比媒婆的嘴还巧?要是真成了,我绝不短你介绍费。”王红英说着放下手里的活计,去堂屋里抓了两个桃洗了洗,自己吃一个罗巧云吃一个,边吃边挨着老姐妹坐下:“你今儿这么晚过来,是不是有好事跟我说?”

三更半夜的,罗巧云一般不这个点儿来串门。

“是有,但是不是好事儿我说拿不准,怕你生气。”罗巧云啃了一口桃说。

王红英用肩膀碰碰她:“说呗,磨磨唧唧的做什么,我不生气绝对不怪你。”

“那我说了啊。”罗巧云在心里组织了一下语言:“我家三郎不是和文家村的姑娘定的亲嘛,这不到端午了,我叫三郎给人姑娘送了几斤粽子去,三郎在姑娘家喝水的时候听见了一个消息,文家村有户人家正要招女婿呢。”

“招女婿?”王红英蹙眉,嗓门一下就高了:“入赘呀?”

罗巧云赶紧说:“你别急呀,这家人就两个闺女,前面一个嫁出去了,如今只剩一个在家当然不肯再嫁,这家人想招婿,但是允许将来第二个孙子跟女婿姓,你家族谱上不会断脉的,这个你放心。”

“不行,不行,这样我咋对得起木青,也对不起他死了的爹。”王红英狠狠啃了口桃,再说做人赘婿是在人屋檐下低头过日子讨生活,只有顶顶没本事的男人才会去入赘,走在外头要被人指指点点的,她见不得木青受那样的委屈。

“好好好,我也是随口提一嘴。”罗巧云见王红英的脸色不好,匆匆说了几句便告辞了。

夜里,王红英在床上摊煎饼一样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六月酷暑难耐,哪怕是夜晚也燥热得厉害,王红英摇蒲扇都快摇出火来了,越想越烦躁,罗巧云不是故意的她知道,只是这说明在旁人眼中,她的宝贝儿子孙木青条件差的只能入赘了,好好的一个孩子,却因为没有生在一个好家庭,眼看要被耽误终身,她这做娘的怎么睡得着。

不知过了多久,至少过了子时,王红英听见了孙木青回来的脚步声,他先在院里舀水冲了澡,然后才回了房,王红英叹了口气,想起罗巧云说孙木青和许大河去隔壁村赌坊的事。

“不能吧……”王红英心里突然有些没底气,想到了村里那些懒汉闲汉,多是没有成家的,年轻的时候得爹娘照顾勉强能过日子,浪上几十年自己老了爹娘去了,日子过得比狗还不如,她绝不能叫她家木青混成那个样子。

不行,拼了命也要给他造个好前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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