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晟铭看着西烛，面容镇定，对自己身处之地也没有表现出一丝窘迫。
“我是来找你的。”
“还有别的问题要问我？”
“是。”
西烛转过身，举着一双湿哒哒的还没擦干的手，笑道：“什么问题这么有趣？值得你特意追到这里来问？”
“我想，也许经纪人不在，你会更愿意回答问题。”柏晟铭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照片。
“顾小姐，你见过这个人吗？”
但西烛压根没看照片，她环顾四周，到处找可以用来擦手的东西。
若是在2000年前，早就有娇媚的小婢女哒哒地躬身上前，诚惶诚恐的用柔软的细布替她把手擦干了。
可今夕不同往日，凡事只能亲力亲为。
西烛转了一圈找不到擦手的东西，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之后，便直接去揪柏晟铭的衣角。
柏晟铭皱眉后退，清峻的脸上出现一丝裂缝。
……拿别人的衣服擦手？
这是三岁小孩才能干出这种事情吧？
他神情微妙地看了西烛半晌，从挂在墙上的艺术纸巾盒里抽出两张纸巾递给西烛。
西烛微笑着接过纸巾，细致地擦干了手，然后才看向柏晟铭举着的那张照片。
那是一个中年男人，大概有四十岁左右，国字脸，中等个头，身材消瘦，皮肤黝黑。
“没见过这人。”西烛诚实地说。当然，原身见没见过，那她可就不得而知喽。
“一点印象都没有吗？”
“没有，他是谁？”
柏晟铭不答，又拿出另一张照片，那是一个口红大小的银色长方形盒子，磨砂的金属表面刻着一些简单的条纹装饰。
“这个东西呢？见过吗？”
西烛依旧摇头：“没见过。”
“真的没见过？”
“没见过就是没见过啊。”西烛摊手，“难道要我说见过，你才满意？”
柏晟铭从口袋里拿出第三张照片，一枚破损的金属小颗粒，上面沾染着鲜红的血迹。
西烛忍不住笑起来：“你平时随身都带这么多小画片的吗？……这又是什么东西？”
“这是那条小巷里发现的子-弹头，上面有人体组织残留物、血迹。经检验，那些也都是你的。”
哦，西烛眉头微挑，想起来了。
这应该就是她从胸前伤口挖出来的金属小颗粒，原来叫做子-弹啊。
这一丁点微小的神情变化，并没有逃过柏晟铭的眼睛。他收起照片，直白道：“顾小姐，不管你跟对你开枪的人是什么关系，但既然对你动手了，那么你的处境已经非常危险了。我不知道在酒吧街你是怎么逃脱的，但以我对那些人的了解，他们不会善罢甘休的。”
西烛笑了一下，那些人是谁？她没兴趣知道。
她只是上前一步，伸手捧住柏晟铭的脸颊，仔细打量他。
这男人五官精致，睫毛卷翘，冷白的肤色和微冷的眼神衬托出一种清贵冷峻的气质，甚至垂下眼眸看人时更显出淡漠寡情之感。
但在这么近的距离下，西烛发现，他的右边眼尾处有一颗细小的泪痣。正是这一颗痣，奇妙地给这个人平添出几分没由来的旖旎和多情。
冷淡和多情完美地糅合在这一个人身上，很是迷人。
而且，当他们这么近的时候，她还闻到了柏晟铭身上有一种冬日冰雪和白松香混合的气息。
“唔，真是可惜呀。”西烛低声道。
柏晟铭皱眉，后退半步，拍开了西烛触碰自己脸颊的手，“可惜什么？”
西烛凝视着那双漆黑的眼眸，遗憾道：“可惜你这么聪明漂亮的美人，出现得不是地方也不是时候。人间界的许多事情，在你的认知之外。你无法理解，而我也不想解释。”
“顾小姐，你什么都没说，怎么就知道我不能理解？”
“也许吧，但也不重要了。”
西烛的声音轻得像一阵柔软的微风，再次上前，用冰凉的双手再次捧住柏晟铭的脸颊。
眼眸中的黑色尽数褪去，露出诡异荒凉的浅灰色瞳仁，“记住，我没有受伤，没有被人威胁，没见过照片上的那个人，也没见过那个盒子——总之，不管你们脑子里在怀疑什么，那些事都跟我没关系。”
“记住了吗？”
柏晟铭脸上那淡漠高冷的神情似乎瓦解了，他惊讶地睁大眼睛，半张着嘴，怔愣地看着西烛。
西烛笑出声来，凑过去在他脸颊亲了一下啊：“你还真的挺可爱的，只可惜我现在没有了神殿，否则……哎，算了。”
她转身离开，然而没走出几步，就听见男人冷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抱歉，顾小姐，我只相信证据。”
西烛顿住脚步，回头：“你说什么？”
“真相是由事实和证据来决定的，不是你说了算。”
西烛诧异地看着柏晟铭。
怎么回事？
她居然不能操控这个人的思想？！
就算她如今神力不足，但在人间界，能够不受她暗示操控的存在屈指可数。
可眼前这男人……她已经分辨过了，就只是一个普通凡人而已。
既不是什么老妖大能，身上也没有举世罕见的高阶宝物，她怎么会控制不了他呢？
“还有一点，”柏晟铭继续说，他没被操控也看不见西烛眼眸的变化，只是愤愤不平地擦着自己的脸颊，“顾小姐，别动手动脚的，请你自重。”
西烛挑起眉梢。
这小家伙的反应……怎么从高岭之花的状态一下子就切换到暴躁羞愤的模样了？
有趣，让人忍不住想要再逗逗他。
西烛的唇角浮起笑意，缓步走到柏晟铭跟前：“柏顾问，既然我怎么说你都不相信，那请你亲自检查一下，看看我是否受伤吧，如何？”
“来吧。”她平展开双手，示意柏晟铭动手检查。
柏晟铭却是退了一步，清清嗓子说：“顾小姐，你有没有受伤，自己心里是很清楚的。你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说出真相，否则那些人还会再次——”
“真相？真相不就是我明明没有受伤，但你无论如何就是不信吗？柏顾问，你可以亲自动手检查，看个清楚明白。”
她说着慢悠悠地解开衬衣扣子，同时缓缓的向柏晟铭逼近，而他则只能往后退去，拉开彼此之间的距离。
顾西烛皮肤白皙，身材纤瘦，在清冷的光线下愈发有一种精致脆弱的瓷娃娃之感。
可此刻她向柏晟铭的眼神，却是在慵懒中带着强大的攻击性，仿佛一只懒洋洋晒着太阳的野兽，正用自己的爪子逗弄眼前弱小的猎物，一定要戏耍够了，才肯摁住猎物饱餐一顿。
任何人被这样的眼神盯着，都会感到心里发毛，柏晟铭也不例外，但他依旧控制着自己，既不回避西烛的目光，也没表露出窘迫和慌张，甚至能让自己在步步后退的时候，将双手背到身后，避免与顾西烛接触。
另一边，西烛其实也在观察柏晟铭的表情。这男人神情淡定从容，让她颇有一些意外。
这小家伙胆子还挺大。
西烛脸上的笑意更盛，又解开一颗扣子，继续向柏晟铭逼近一些。他就想要看看他到底要怎么应对自己？
但可惜的是，就在她即将柏晟铭逼进墙角的时候，李萌的声音忽然从女卫生间外面传了过来。
“西烛你没事吧？怎么去卫生间这么久？”
柏晟铭听见李萌的声音，心里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而西烛向卫生间门口瞥了一眼，心念一转，便坏笑着朝柏晟铭眨了眨眼睛。
柏晟铭：？？？
下一秒，西烛便拽着柏晟铭的胳膊，猛的将两人位置对调，自己后背紧贴墙壁，同时一只手扣住柏晟铭的手腕，不让他退开。
“萌姐，快来！”西烛的声音带上了委屈的哭腔，“我在这里！”
柏晟铭瞳孔一缩，脸色微变。李萌急匆匆走了进来，米羿紧跟在她身后。
刚进到卫生间，顾西烛衣衫不整、满眼委屈的样子映入眼帘，李萌先是一惊，接着怒火便“腾”的一下烧了起来。
“姓柏的，你也太无耻了吧！”李萌怒道，伸手推开柏晟铭，一把将西烛拉到自己身后。
她身材娇小，比西烛矮大半个头，但嗓门却很大，发飙起来气势十足：“你这是做什么？特别调查员就可以欺负女孩吗？”
柏晟铭知道，顾西烛是故意让李萌误会的，他也只能耐心解释：“李小姐，我什么都没做，刚才……其实是顾小姐想要自证——”
“放屁！”李萌气势汹汹地吼回去，“她需要自证什么？！她说了没受伤，那就是没受伤！凭什么要给你们验证？你一个大男人，追到女厕所里堵人，还逼人脱衣服，真是无耻至极！”
柏晟铭：“我没有逼她。”
“还不承认？！难道她一个女艺人自己主动脱衣服？她脑子有病么？”
柏晟铭扫了西烛一眼，发现她正站在李萌身后，交抱着双手，一脸看好戏的样子凝视着自己。
这女人脑子脑子是不是有病，柏晟铭不清楚，但却肯定她不是省油的灯。
李萌看向米羿，“米警官，我们已经完成了配合警方调查的义务，现在没功夫再继续奉陪了。西烛丢失的物品，请你们尽快还给她。否则，我会投诉你们贪污和性骚扰！告辞！”
……
米羿看着李萌和顾西烛离开的背影，感叹道：“妈呀，这经纪人可真是母老虎，够厉害的！”
柏晟铭没说话，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这么热的天气，顾西烛的手却寒冷如冰。
“刚才的事情，”他叹了口气，“我说是顾西烛故意解开扣子的，你信吗？”
“我当然信。”米羿说，“你这人跟和尚似的。但这里没监控，要是母老虎真的去投诉，你怎么办？”
“随便吧，等她真投诉再说。”柏晟铭不甚在意地说，“不过，顾西烛这个女人绝不简单，她身上肯定藏着什么秘密。”
“我明白，下一步该怎么办？”
柏晟铭：“盯紧她。现在，顾西烛是我们找到汪海洋的唯一线索。”
作者有话要说：求评论，求收藏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