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传闻(1 / 1)

裴玉川回来的时候,青冥的这几个师兄弟,正围着灶台吃饭。

山门前有灵阵,阵法一动,几人便有感应。只是这灵力变化相当富有规律,不急不躁,一看便知是个懂得解阵的人。

整个青冥,如今唯一不在的,就是大师兄裴玉川了。

几人连忙丢下碗筷起身,一齐去前门迎接。宁玉光先快步绕到后面房舍叫段玉楼,再一同前去。

裴玉川时年不过也才二十岁,青山雪地里直立的身姿,云鹤松柏般逸雅。

他裹着厚实的外袍,左肩一个小包袱,和他走时带的一模一样,两肩却各多了一个大包袱,难为他如此,行路却还不显狼狈臃肿。

师兄弟们齐齐迎上来,口中喊着大师兄,将他肩上包裹取下。

却见他身后,还跟了个十二三岁的小少年,身形瘦弱,目光倒是明亮,肩上也背着两个不大的包裹。

于是宁玉光便上前去,要取那两个包裹。

少年犹豫了下,看了眼裴玉川,这才对宁玉光行了一礼,恭敬道:“乔谭多谢师叔。”

裴玉川这回下山之前,白及已答应了他可以收徒,这便是他收回来的徒儿了。

青冥弟子,哪个不是绝佳根骨?师兄弟们修炼多年,打眼一望,便知这乔谭是个不错的苗子。虽然年纪不算小了,有些遗憾,但加以培养,日后也能有所作为。

裴玉川一一向乔谭介绍。最后一个轮到段玉楼,裴玉川将他上下打量一番道:“小六过年就十七了罢。看着今年长个儿了,变化大,快与我一般高了。”

裴玉成乃是裴玉川的族中胞弟,性情活络,此刻笑道:“兄长未见小七,女大十八变,才是不一样。”

裴玉川勾唇笑了笑,道:“是吗?”

他的样子似乎是想象了一番,却一带而过,转头与乔谭道:“还有个小师叔白沫涵,是个姑娘家,也就比你大一岁。想来是在午休了,回头再见罢。”

他与众人简单寒暄两句,道:“我先带乔谭去见师父。”

山门守阵一动,白及必然有所察觉。他一贯饭后要饮茶,休息一阵才午休,裴玉川回来后不能不去,又不想多言打扰白及休息,打算回头再与师弟们说话。

于是众人便带着裴玉川的东西,和他一起走到居舍。裴玉川带着乔谭叩了白及的门,进去问安。师兄弟几人拿着行李,去了裴玉川屋中等待。

他身上多出来的那两个大包袱,显然是给他们带回来的礼物。裴玉成和宁玉光手快,一人一个将包袱拆了,把里面的礼物取了出来。

裴玉川细心,礼物也是认真挑选过的,此刻一件件看过去,一眼便知道是送给谁的。

“小六,你的剑!”

段玉楼眼疾手快地抬手,接过宁玉光扔过来的长剑。出鞘一看,剑身锋利削薄,轻巧明亮,上镌二字“寒霜”。

那是一柄难得的宝剑,又与他轻快身法相配,显然是裴玉川特地选的。

段玉楼之前的确说过,想要一把新剑,只是好剑向来可遇不可求,青冥山上又岁月静好,有剑也无用武之地,这事便这样闲置了下来。

裴玉川寻回的这把寒霜剑正合他心意。段玉楼拿在手里,顺势就挽了几个剑花,剑光清寒,剑鸣清越,他心中甚是喜欢。

那边几人已经分完了裴玉川的东西,宁玉光四下里点了一遍,疑道:“怎么没有小七的东西?”

张玉山抱着自己那一套七色玻璃壶盏,眼神半分都没挪过来,只是口中随意道:“老大平素最疼小七,就是没有给师父的份,也必然有小七的份。”

这倒是没错。裴玉成和宁玉光眼睛往裴玉川的那个小包裹处瞄了好几眼,最终也没敢拆开来看。

段玉楼坐在窗口看剑。

没过太久,乔谭从白及房中退了出来。他听话地向右走,果见一处未关闭的房门,正是裴玉川的房间。

裴玉成先看见了乔谭,便问他道:“出来了?你师父呢?”

乔谭对众人还不熟,略拘谨道:“师祖说还有话同师父说,叫我先出来了。”

段玉楼就坐在窗边,看着乔谭站在外面回廊,并不入内,于是干脆起身,拿起那两个小包裹出去,同乔谭道:“走罢,我带你去你的房间。”

乔谭道谢,要接自己的包裹,段玉楼也就没和他客气,将包袱给了他。

他们走到一处紧闭的房门前,段玉楼道了句“看好”,右手长指几下拨弄,将兽头锁解开,问道:“记住了吗?”

乔谭哪里见过这样生动的锁扣。那漆盘上的兽头恍如活物,被段玉楼拨弄几下,像是从睡梦中惊醒,做出了几副狰狞的表情,这才乖巧地一分为二。

乔谭点头道:“记住了。”

段玉楼几下将锁复原,退到一边,道:“你来开。”

乔谭试探地伸手,那兽头眼珠转几下盯住他的动作,獠牙血口,仿佛下一刻就要咬住他。

乔谭心里有些害怕,在兽头注目下,手伸得有些迟疑,但到底是完整无误地解了一遍,兽头分为两半,房门却没开。

他以为是自己记错了,有些疑惑地看向段玉楼。

“你还没正式拜入青冥,未习得修灵道,身体内未有灵气积攒运行,自然打不开,以后就好了。”

段玉楼解释完,伸手放在兽头上一推,房门便轻巧地打开。

他一边向内走一边道:“年前都特意打扫过,房间里是干净的,如果你有什么需要,我们几个都可以来找。这里的门锁都是如此,只防君子,不防小人。若有事由,进便是了,均无妨碍。但我们几个倒也罢了,只有一个人,你莫要冒犯。”

乔谭知他说的是青冥唯一的那一个女弟子,连忙应道:“是,乔谭记得了。”

段玉楼说完话,点头道了句“你休息罢”,便走了出去,顺手还关了门。

他抬眼看看,四四方方一个院落,回廊那头白及的房门紧闭,谁也不知道白及同裴玉川在说什么。

他垂着首,在原地驻足片刻,风声自他耳边过,雪花轻飘飘地落在庭院。

他站了一会儿,又回到裴玉川房间里,去找师兄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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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内,白及问裴玉川道:“你九国游历一圈,竟找不到一个值得辅佐的明君?”

九国动乱许久,青冥之名久仰于世。青冥弟子不轻易入世,可一旦入世,必然名垂青史。

各国史上赫赫有名的明君霸主,不少都是得了青冥弟子的辅佐,才能得享百年。

青冥,是救世之师。

裴玉川脸上倒没有失望,只道:“九国动乱已久,天下积弊非一日之功,便是谁可凭一己之力挽救,也非是弟子可以相佐。既无十分满意之人,便不必勉强,回来收徒授业,守护青冥,也是一样。”

白及问道:“不回裴家?”

裴玉川目光淡道:“不回。”

白及大抵清楚裴玉川的心思,既然见他对裴家是这个态度,干脆也不再追问,只闲聊道:“见过那几个了?”

裴玉川答道:“师弟们都见过了,小涵去午休了,倒还没见上。”

提到白沫涵,白及明显心情好了很多,笑着道:“小涵长大了。”

裴玉川听着,眼里终于有了笑意,道:“是吗?我倒总觉得她还是个小孩子似的,跟刚刚被师父抱到青冥山的时候没有两样。”

白及显然也想到了那个时候,有些溺爱地笑道:“哪能一样?再过两年,便要及笄了,是大姑娘了。”

裴玉川一贯是知道白及对白沫涵的打算。此刻他听见这话,便正了脸色,直起身来,恭恭敬敬对着白及一礼。

白及抬眼望他。

他沉声同白及道:“我既回了青冥,就守一辈子青冥。小涵在这里,我守她一辈子,师父放心。”

裴玉川从白及房中退了出来。

他回到自己房间,这才与师弟们说上了话。

几人缠着他说这游历大半年的见闻,他大体说了几件趣事,听得师弟们颇为兴奋,缠着他不依不饶地问。

大师兄就是大师兄,平日里看顾着他们长大,却不比师父,没有辈分限制,又温和宽厚,总是得人亲近。

他说了几句,却不再多言了,只是问道:“小涵何时睡的?”

几人不满地扁扁嘴,不乐意裴玉川停下,不情不愿地回头看向段玉楼。

段玉楼也没想到他怎么突然这么问,便答道:“有三刻了。”

裴玉川站起身道:“改日再说,我先去找小涵,你们都回去罢。”

几人被裴玉川扫地出门。段玉楼抱着剑跟着他,往白沫涵房间绕过去,问道:“师兄寻她做什么?”

裴玉川不答反问:“你下午与她有约?”

段玉楼点头道:“有约。她《巡北策》一直背不过,师父叫她抄了好几遍了。明日就是最后期限,我下午要去给她讲书。”

裴玉川笑道:“你一向喜欢练剑,几下背完了书,立刻就扎到演武场,哪儿有这耐心?”

段玉楼没答话,裴玉川继续道:“你且去玩你那新剑罢。我正好寻小涵说话,一并教她就是。”

烫手山芋扔了出去,段玉楼却并没有很开心,总觉得自己似乎是在某个方面被裴玉川忽视了。

他顶嘴道:“怎能是玩?师父前几日方说,我那一套青冥剑誓练得很漂亮。”

裴玉川从善如流道:“是吗?改日我倒要请教请教,还望段郎不吝赐教。”

段玉楼扯了扯嘴角,实在接不下话,向他行了一礼,回房间了。

裴玉川走到白沫涵窗边,轻轻扣了扣窗沿。

“小涵。”

白沫涵迷迷蒙蒙的,隐约听见人叫,揉着眼睛在榻上挣扎了一会儿才起来,嘴里咕囔道:“段玉楼,别叫了,让我再睡一会儿。”

窗外的人轻轻笑道:“小涵,我是谁?”

白沫涵愣了愣,外衣都来不及穿,直接窜到了窗边,一把将窗户推开,眼睛明亮又惊喜:“大师兄,你回来了!”

裴玉川笑道:“小涵,我回来了。”

他叫白沫涵回去穿衣,自己行至门边,开了兽锁,走了进去。

房门关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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