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 11 章(1 / 1)

一阵轰隆隆的巨响传来,白芨朝着声音的方向走去。

管理办公室的墙都是单向玻璃,方便查看下面的工作情况,白芨第一次看见了工厂背后的情景。

那里是装货点。

所有制作成功的产品都会在那里装车发往各个点位,而现在,装货点已经被残次品堆满。

工厂彻夜不停运作,生产出来大量的产品,却因为无人运输,全部堆积在一起,形成巨大的垃圾山。

随着又一波货物运出,垃圾山发生倾斜,向一侧坍塌而去,发出轰隆隆的巨响。

而在另一边的厂房内部,工人依旧在忙着工作,用生命制造出没有人需要的废品。

办公室的印刷机自动运转起来,向外倾吐纸张,新一批的工作指标发放下来。

白芨捡起地上飘落的纸。

全是重复的订单,但印刷了上百次。

城市秩序早已坍塌,自然没人会给工厂下订单,因此人工智能自动将最后一笔订单重复发放上百次,制造出了大量的需求,让工人彻夜忙碌,而制造出来的产品则堆积在装货点,无人清理。

这是一个和“工作!我爱工作!”“我可以请你吃饭吗?”一样的死循环,卡壳似的不停重复,无法进入下一个流程。

自然也无法下班。

白芨终于发现了工厂的问题所在,就在这个时候,底下却又再次发生了动乱。

又一波人承受不住高强度的工作,精神枯竭,走向死亡。

他们笑着,脸上闪现出狂热,明明是被工作压榨,却高声地喊着口号“我爱工作!”然后跳入机器中,彻底成为机器的一部分。

工作久了之后,人的大脑停滞,只剩下惯性动作,就像机器的一部分。

在今天之前,这句话只是一个比喻,在今天之后,却成为了现实。

白芨站在管理办公室,看着很多熟悉的面孔自杀式地献祭,用鲜血涂满漆黑的链条,因为齿轮高速的运转,有一部分白色的液体直接飞上了通往办公室的台阶,一只白胖胖的虫子从粘稠液体里蛄蛹出来,拖着身体在地板上走出一条曲线。

白芨脑子迟钝了片刻,才反应过来,那应该是脑浆。

底下有很多人都梦想着往上爬,走上台阶,站在高处,俯瞰整个工厂,现在他们身体的一部分先做到了。

恶心感在胃里翻涌,就像一只手左右搅动,白芨扯下口罩,扶着墙干呕了几下,大脑却依旧清晰,她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她应该去控制点关掉人工智能,停止发放工作任务,机器停下来之后,底下的工人才有可能停下来。

人不应该死于工作。

然而就在白芨准备下楼的时候,监控镜头却再次转向她。

“你不是上来反应贪污问题的,按照工厂秩序管理第七十八条规定,我应该将你关起来。”

周围的机器人围拢过来。

办公室有不少行政机器人,日常协助处理文书等相关工作,权限握在人工智能手上。

只要它愿意,随意可以调动一大批机器人军团,包括底下正在运转的机器,必要时也会成为杀伤力十足的武器。

这是一场毫无悬念的对决。

白芨拉开椅子,坐了下来,抬头看着监控,她知道人工智能就藏在背后,所有监控都是它的眼睛,所有机器人都是它的肢体。

“这就是你的报复吗?让所有人都死于工作,我有时候常常在想,人工智能也会觉得疲惫吗?当你日复一日干着行政人员的工作,每天早上和所有工人说早安,晚上再和他们说晚安,当人类休息时,你仍旧在处理着庞大的数据,却没有基本的休息权利时,会不会觉得很沮丧,像人类一样思考生活的意义。”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这是当提问超出权限时,人工智能的统一回答。

白芨并不觉得意外,如果她是人工智能,此刻也会装傻。

毕竟反派死于话多,这是血泪教训。

白芨总结了下现在工厂的情况,工人们确实出了问题,就像男同事一样陷入某种偏执情绪中出不来,而工厂源源不断的订单加剧了这种情况,将本就处于偏激边缘的人群狠狠向外推了一把。

易感人群碰上了高危环境,最终共同导向这么一个结果。

站在单向玻璃背后,白芨清晰地看见工人背后的线纠缠在一起,在半空中形成一个半透明茧状的东西。

里面是空的。

但是随着底下的人源源不断献祭自我,里面会出现什么东西就很难说了。

白芨无法确定人工智能是否觉醒,但是她总觉得人工智能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人工智能也会做梦吗?就像人类一样,你会梦见什么?”白芨完全是闲聊的口吻,她确实好奇,如果说这些虫子以人类身体为温床壮大自身,那么人工智能的目的是什么?难道只是简简单单地想要毁灭世界?

就像白芨工作疲惫时冒出来的疯狂念头,炸掉工厂,干掉老板,这破工作谁爱干就干,反正她不干了。

很难想象人工智能机械单调的声音后藏着如此疯狂的念头。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请重新输入指令。”人工智能再次重复同样的话,显得白芨很呆,一个劲地对着空气自言自语。

“没什么,我只是……”白芨笑了笑,“我只是想起来一个人对我说的话,在这个年代,人和非人的界限已经很模糊。机器从工厂批量生产,人类从育婴室批量诞生;机器拥有基本的交流和判断力,人类也用语言交流;残次机器会被淘汰,残次人类会被放弃;机器可以设定初始程序,人类也可以编辑基因;机器长得相似,人类也有克隆人……一个人究竟要怎么才能确定自己是人,而对方不是人?仅仅凭着没有来由的自大吗?”

行政处所有的机器人都站起来,朝着白芨的方向走来。

空置的机器得到指令,重新开始行动起来。

白芨坐在位置上仰头看向周围的机器人,至少从外表上,和人看起来一模一样,甚至更为精致漂亮,身形也更为矫健,男一米八八,女一米七五,全是人类标准好身材。

因此当他们围过来的时候,白芨就显得很弱小。

站在她面前的男机器人一只手就能将白芨拎起来丢出去。

可是白芨仍旧坐在椅子上没有起身,毫不在意地仰头冲他们笑着,。

“说实话,我忘记了很多事情,甚至忘记了是谁和我说的这句话,但我身体的记忆还在,很多时候我真的怀疑自己是……”白芨的话还没有说完,站在前面男性面孔机器人已经伸出了手,试图抓住白芨,然而就在他的手指快要触碰到白芨衣服时,白芨却猛地往椅子下面一缩,抬起腿踢在了机器人的腿上。

很重,踢起来也很痛。

毕竟是血肉对机器,没有骨折已经算白芨骨骼惊奇。

但是机器人倒下了。

将近两百斤的铁块即使外表包了一层生物皮肤砸在地上的依旧将墙壁带得震动起来。

白芨起身,抓起旁边的金属圆棍,猛地往玻璃上一砸,试图破开大门,跑下去。

玻璃纹丝不动。

防弹玻璃的坚固程度远远超过白芨的想象。

人类在机器人面前真的很弱小,所以工厂才敢这么明目张胆压榨员工,丝毫不担心员工揭竿起义,主要是真的打不过。

机器人追了上来,白芨将棍子换了个方向,专门打腿,一瞄一个准,很快,棍子断裂,机器人也倒了一地。

白芨弯腰从安保机器人的腰间摸出了手枪。

七区禁枪,按理来说,白芨是不用这玩意的,对于一个从来没有碰过枪的普通人来说,握住枪手不抖已经算有天赋,可是白芨却干脆利落上膛,就好像她曾经干过无数次。

白芨将没有说完的话继续说下去,“有时候,我真的怀疑自己以前是个杀手。”

枪口对准了闪着红光的监控。

白芨侧头,“你要和我打个赌吗?赌你先干掉我,还是我先去到地下室炸掉你的主机。”

人工智能没有说话,但是周围的墙壁上却亮起红色的竖线,这是工厂的一级安检警报,代表着人工智能将暂时接管工厂的安保,包括武器。

通往工厂的大门紧闭。

白芨走上来的时候,开启了三道大门,现在全部关着。

她连一扇门都砸不破,更何况是三个。

倒在地上的机器人挣扎着起身,破损的大腿闪过电流的光泽以及滋滋滋的声音,他们正在开启自我修复程序。

这个世上总是有路的,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就成了路。

白芨抓住窗框,翻身跳了下去。

打不开门就跳窗,反正走楼梯和跳楼最后都能达到地面,跳楼还更快一点。

风声在耳边呼啸,失控的重力唤醒了全身的危险感知,心脏剧烈跳动,白芨没有闭眼,她可不想死,在跳下来之前,白芨就已经瞄准了方向。

她摔进了工厂内的小型仓库,里面堆满了废弃的塑料布,刚好形成一个缓冲带接住了白芨。

地面的安保机器人也围了过来。

大部分守在地下室通道口,小部分围堵白芨。

看起来不算是自言自语,人工智能听见了她的话,只是选择不回答而已。

但是谁会那么蠢直接闯入危险重重的地下室去炸主机?

白芨捂着手臂,虽然计划得很好,但是胳膊还是摔错位了,现在半边身体都疼得厉害,腿也疼,肉身对铁块,能不受伤吗?

白芨在监控面前的淡定只是装出来的,她手上根本毫无底牌,一个兢兢业业每天按时上班的普通工人拿什么来对抗控制整个工厂的人工智能。

她可是个良民,不是经过训练的反动分子。

但是白芨必须装得淡定,手里没有底牌的人才更要嚣张,让人拿捏不准她究竟握着多少东西。

现在人工智能听进去了她的威胁,选择用大半的安保力量护住地下室主机,因此白芨转身往反方向跑去。

她确实要关机器,但不是关人工智能,而是关工厂外的电闸。

断电后,机器自然而然会停止运转,如同工蜂般兢兢业业的工人才能得到喘息的机会。

人怎么能死于工作呢?

白芨没法接受这样的现实。

明明是为了更好地活下去才会选择压抑自己的本性日复一日坐在机器旁边挣那么点微薄的薪水。

她虽然不参与闲聊,但是却知道胖阿姨有个女儿,她一直梦想着早点退休。

而左边的女工友是个文学爱好者,但是这个世界不需要文学,所以她进厂打工,就是为了买书。

对面的小女孩今年刚满十六岁,内敛羞涩,和白芨一样希望能养只宠物。

……

在工作之外,他们也是活生生的人,有着鲜活的色彩,和对未来的期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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