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七(1 / 1)

安国公府的法事办了七天。

上京城不少百姓中都在议论这件事,疑惑着安国公府发生了什么,又说着那乐昭郡主中邪之事。

一时间,倒是传得沸沸扬扬。

还有人将安乐昭中邪之事联系上之前她整肃安国公府,毫不留情赶走众多下人,以及不久之前在府门前以羽箭威慑众人的事。这般想来,安乐昭那与此前截然不同的性子有了合理的说法。

因为安乐昭中邪了,所以她性情大变,她行径疯魔,带着些无理取闹的意味,也都说得过去。

这些事通通可以归结为——她中邪了。

此事闹得不算小,云千复那边已然知晓,心中虽仍有被安乐昭莫名其妙打了一顿的怨念,可她中邪的事似乎也不是假的。

否则安国公府为何要举办七日的法事?城中传言四起,说的有理有据的,倒是让人挑不出毛病来。

难不成,那天安乐昭突然发疯,真是中邪?!

她若是中邪发疯,那自己却是不好去计较她打自己的事。毕竟,他要是跟一个疯子计较,他人反而觉得他才是蛮不讲理。即使将事情闹到父皇和母妃那里去,他们也未必会给自己做主,再加上安国公这个老狐狸伶牙俐齿的,这事儿他们更是不好掺和。

挨了打,却也只能将这个哑巴亏给咽下。

安国公府。

安乐昭在当时的第二日就恢复了。回想起自己对云千复做的事,心中有点不安。云千复毕竟是皇帝陛下的儿子,有着堇王的封号,这般就在府内对他下手实在是有失考量。

只是当时气血上涌,脑海中只有仇恨,心里都是当初的痛楚,她只想着要报仇,她只想着要杀了他!故而,一时间没能克制得住自己的行动,才做出那般冲动的事来。

冷静下来仔细想想,自己太冲动了,血海深仇的确是要报,但不能是在安国公府内,也不可让人知晓是她所为。

否则,势必会连累家人。

这几日,安乐昭思绪已彻底冷静,有些该认真去想的事,也翻来覆去的思索了好几遍。

看着这几日陆续前来安国公府做法事为自己除邪祟的道士与和尚,安乐昭内心无比平静。

她很清楚,她心里没有什么邪祟,她心中有的,只有仇恨。

七日的法事结束,已不再有人来。府中再度归于平静。

明媚晴朗的天,安乐昭让人搬来躺椅,躺靠在院中晒太阳。寂静而温暖,让她有些犯困。

这种沐浴在阳光下的滋味,舒服得让她觉得有些不真实。她缓缓睁眼,望着有些刺眼的阳光,下意识抬起手挡在眼前。

檀香行至她身边,见她模样慵懒,于是出声建议道:“郡主,花园里的玉兰开了,您要不要过去瞧瞧?”

安乐昭慢慢坐起身,转头看向自己院子里那两排玉兰树。不知是何缘故,她这儿的玉兰仍是含苞模样,不曾绽放。

不过,檀香既然提起了此事,那就去看看吧。反正最近她也不适合出府,就在府里走走也好。

安乐昭起身走出自己院子,去往府中后花园。

府中下人见着她,纷纷退让,低头行礼。他们谨慎而小心着,连气息都不敢太大,生怕自己的声音太大,惊扰到她。

此前他们对安乐昭便有所敬畏,如今有中邪发疯一事,他们更是惧怕,连话都不敢多说一个字。

安乐昭自然知晓,但也不在意。

他们惧怕自己,总比肆无忌惮的要好。

五日后,受命出使去赈乾西郡暴雪之灾的队伍回到上京城。

领命赈灾的,是云国太子云川珩。他骑在马上,身形挺拔,一身玄墨衣裳,发冠齐立,丰神俊朗的面容,五官如雕刻般精细。只是面上没有多少表情,神情淡漠,目无波动的望着前路。

此次赈灾顺利,民心安抚,民意顺遂。消息早就传回了上京,皇帝欣慰而满意,早早地派人去接他。

回宫面圣的路上,云川珩的人脚步匆忙着赶来,于他身侧压低嗓音说了好些话。

云川珩眉心微蹙:“当真?”

来人点头:“当真,城中已然传遍。”

云川珩:“……”

他嘴唇紧抿,眉心随之蹙起,眸底浮现出些担忧。

奈何此时他正要去御书房跟父皇汇报此次乾西郡赈灾之事,这件事只能晚些时候再去。

云川珩敛了敛思绪,将情绪整理,而后跟着前方带路的太监去往御书房。

御书房中,是在批阅奏折的皇帝,他的父皇云正霆。看见云川珩回来,云正霆露出笑容,当即从桌案前起身,走向云川珩。

云川珩拱手行礼:“儿臣参见父皇。”

云正霆笑着伸手将他扶起:“免礼免礼。太子这次去往乾西郡赈灾,辛苦了。”

“父皇言重,此乃儿臣分内之事。”云川珩道:“父皇与母后身体可还安好?”

“好好好,”云正霆笑得温和,抬起手摸了摸胡子:“朕和你母后都好着,不过她时常挂念着你,你既回来了,等会儿就去给她请个安,好让她安心,免得她总是担心这个记挂那个的。”

云川珩拱手:“是。”

寻常的寒暄话语后,云川珩将此次乾西郡雪灾一事汇报,且将提前准备好的折子递上。

他办事,云正霆素来放心。何况,好消息早就传回了上京,他已然知晓。

在御书房待了会儿后,云川珩请退,去往乾坤宫给自己的母后请安。

皇后宋菡衣看见自家儿子回来,一个激动,立刻丢下手里的针线,着急忙慌的向他走过去,云川珩才行了个礼,便被宋菡衣立即扶起。

她皱着眉,紧张而着急的打量着云川珩,又抓着他胳膊让他在自己面前转了两圈,确定他脸色还好,身上也没有受伤的迹象后,才松了口气。

“你平安就好。”宋菡衣拽着他的手坐下:“你此次出去赈灾,路途遥远,乾西郡那边又天气严寒,粮食短缺,你可有好好吃饭?你看看你,都瘦了。”

“本宫让御膳房准备你爱吃的东西,你多吃些,把这段时间没吃到的啊,都补回去。”

云川珩望着她,轻点了下头:“母后好意,儿臣自当接受。”

宋菡衣大手一招,连忙交代身边的宫女去御膳房准备。

午膳时分,云正霆也来了。

一家三口于乾坤宫中用膳,一副其乐融融而温馨模样。

事情传到了云千复的生母宣贵妃耳中。她倚靠在软榻上,凤仙花染红指甲,手中拿着一枚蜜饯,慢悠悠递到嘴边咬下一口。

她眼眸轻眯了下:“陛下跟皇后、太子,倒像是正儿八经的一家人啊。”

说着,她叹了口气,又道:“太子已然回到上京,去告诉千复,他的事情要是再不动手,可就没机会了。”

她身前的宫女弯腰点头着:“是,奴婢这就去转告堇王殿下。”

宣贵妃抬了抬手,看着冷清的宫殿,嘴角扯过一丝冷笑。

午膳时辰后。

云川珩回东宫沐浴,换了身干净舒适的衣裳,原本规矩着束于发冠中的长发披散而下,梳理顺整,以一支玉簪别入脑后发束中。

然后,出宫去往安国公府。

去往安国公府的路上,云川珩听心腹侍卫吴游与他细说着他不在上京城中时安国公府发生的事。

安乐昭虽很少出门,可关于她的事却不少。

城中关于她中邪发疯,性情大变之事更是传得沸沸扬扬,好些人都知道。不久之前安国公府中还举办了七日的法事为其祛除缠身的邪祟。

当然,还有堇王上门提亲的事。

云川珩眉心紧蹙起,心中生出一丝不悦。

吴游转头看了看他的脸色,又小心着出声询问:“殿下,您说,郡主她……还好吗?”

云川珩嗓音淡淡:“她好不好,见着了,就知道了。”

安国公府花园。

午后暖阳倾照,浅金色阳光铺落。微风轻轻,裹挟着花园中花草的淡淡清香。

安乐昭闲来无事,于园中清闲散步。

花园中的玉兰开得正好,玉兰花香弥漫,有蝴蝶飞舞其间。

安乐昭不由驻足,一袭粉衣立身玉兰树下,仰头望着树枝上绚烂绽放的玉兰。有蝶自旁侧草丛掠起,振翅而飞,萦飞于她身侧。

她轻眨眼,清风撩拨发丝,随风而动。

她立身未动,却如画卷美景。

不远处有脚步声起。

安乐昭闻声转首,转眸刹那瞧见了向自己这边走来的云川珩。她一愣,原本冷淡的面容转瞬浮现笑意,眼眸微动,温柔缱绻萦绕而生。

一瞬如冰雪化春水,一朝清风。

她柔声唤他:“表哥。”

云川珩望着她一如记忆中温柔似水的面容,听着她轻声含笑的话语,心想,上京所传,定是谣言。

安乐昭小跑几步而来,笑意盈盈于面,满带着欢喜站定在云川珩身前。

她眼弯弯,似月牙:“表哥,你回来了。”

云川珩眨眼,眉眼间神情柔和下来,眼神轻动,嘴角扬起一抹笑。

他点头,应声:“嗯,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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