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 8 章(1 / 1)

姜蔚下意识地停住脚步,扭头循声看去。

对方虽以铜具遮面,但姜蔚却一眼认出那双眼,眼睑狭长,目光看似温和却莫名有股难掩的锋锐之色,还有其额头和颈露出的苍白肤色,无一不是和上次所见相似。

许是经常研究养肌护肤之术,姜蔚看人有一个习惯,便是最先观察那人的肤色,不仅面颊,额头、颈上皆仔细观察,虽说只是短暂一眼,且上次见时人是躺着,如今见时人是站着,再加上方才那道男声,以及咳嗽,姜蔚可以肯定,对方正是三皇子无疑。

他竟能行走自如?

照顾病人的难度岂不是又降低了不少!

这是姜蔚脑海中冒出的第一个念头。

不过是怔了一瞬的功夫,走廊那头之人亦感受到目光,亦扭头看了过来。

未料到对方能有如此敏锐触觉,姜蔚吓得打了个激灵,忙扭头将视线收回,后三并两步地行入雅室之中。

不知是那道投来的目光太过锋锐冷冽,还是因先前私进宫之举而自带了几分做贼心虚,姜蔚只觉被那一眼瞧得脊背发冷,待到在雅室内的木椅上坐下后,方才想起头上是戴了帷帽的。

姜蔚抬手扶了扶帽檐,结结实实的触感令她感到心安。私自进宫有违宫规,若叫三皇子知晓那日的药童是自己,爹爹怕是要遭一顿罚。那日不过短暂对视几眼,对方尚在病中,定不记得自己的容貌,况还有白纱遮挡。

慌什么,姜蔚在心里对自己说。

“姑娘可是要将这凭信上的所有银两都提出来?”面前中年男子看着方才小厮递来的凭信,问道。

“对,全提出来。”思绪忽然被打断,却也正好将姜蔚从无妄的慌乱中拉了出来。

抬手理了理被压皱的裙摆,姜蔚坐直身子,逐渐将思绪回拢,眼下什么事情都没有她的银两重要,没了,还不忘补一句,“要银票。”

数额虽大,但对顺通钱庄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中年男子含笑点头:“银票数额颇大,还请姑娘稍待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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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隔不远的另一雅室中,小路子从侧边窗户跃入,此刻已将引路的中年男子反手摁在了案上:“我家主子有大买卖寻你们余掌柜的,识时务地就别出声指个路,定不会为难你半分。”

在钱庄做事,也算见过不少风浪的,虽被反钳着手臂,但中年男子倒还算镇定。对方若真是闹事,犯不着在进了雅室中才出手,且近来余掌柜确实接了桩大买卖,时常有身份不明之人来寻。

自己不过是替钱庄做事的罢了,当然保命要紧,中年男子识时务地点了点头,道:“走廊尽头最后一间天字号雅阁,方才有客人进去的那一间,余掌柜就在那里边。”

小路子抬头看主子一眼,见其颔首示意,只送了钳制中年男子的手,但未及对方站稳,便又一个刀手劈下,直将人打晕了过去。

“属下这就去将人拿下。”小路子手扶剑鞘道。

萧凌未置可否,思及方才步入尽头雅室的那抹女子身影,思忖片刻后,开口道:“留意雅室中客人身份,莫要走露身份,轻举妄动。”

顺通钱庄的运作,萧凌也算略知一二,能入二楼雅室,得掌柜亲自接待者,存银数额必不会少。于盛京城中,能得如此数额的极可能出身勋贵世家,若不想走露身份,这样的人,少见一个是一个。

钱庄周围各路口皆有他们的人秘密把守,擒人,不差这一时半会儿的。余掌柜已无路可逃,所寻账簿就在钱庄之中,不论余掌柜配不配合,他都有把握将东西寻到。如此大费周章地亲来此地,不过是因为察觉被贪现银仍在京中,且有很大可能,就藏在顺通钱庄附近周围。国库空虚,若能寻到大笔现银,得父皇另眼相看是其一,更重要的是,可重修被毁堤坝,解南方水患的燃眉之急。

账簿的留存,必然同余掌柜脱不开干系,其中或还有其他辛密留存,生意人重利,令其倒戈相向并非难事。物证故然重要,但若还有人证相辅,必然事半功倍。

小路子自然知道主子行事的习惯,只抱拳道:“属下遵命。”

**

天字号雅室内,姜蔚接过掌柜双手递来的木匣子,沉甸甸的手感令她倍感满足和愉悦。

银票数额清点完毕,姜蔚满意点了点头,起身道了句“有劳”后,只将木匣包在怀里,信步离开了。

窄窗之外,正埋伏着,欲找时机下手的小路子却是结结实实地愣了一瞬。只因清点银票数目时,对方无意将面上白纱掀起,而白纱下那张俏丽莹白的面庞,正与前几日他会面又跟踪的姜家二姑娘,一模一样。

心惊肉跳的任务他执行过不少,但如眼下这般的场景,小路子还真是头一次见,心中再次佩服主子出宫时所言的“此处多勋贵来往,行事要快,尽量不和旁人打照面”。

雅室房门打开又阖上,小路子心中默默算着人离开的时间,正好也借时平复一下自己的心绪,待人下了拐角的楼梯后,方才破窗而入。

一手提着裙摆,一手抱着木匣,正缓缓步下楼梯的姜蔚,隐约听见楼上异响,脚步微顿。

采苓在一楼木梯扶手处候着,见自家姑娘小心翼翼缓步而行的样子,忙上前去扶了一把:“姑娘当心。”

“可有听见什么异响?”姜蔚边问边下意识地回头望楼上看了眼。

“哪有什么异响,”采苓回道,“奴婢一直守在楼下,未见有人上去,也未见任何异常。”

姜蔚眨了眨眼,思及方才在楼上所见之人,若真如采苓所言,那自己方才在楼上看见的三皇子和其侍从两人,又是何时上的楼?

眼前莫名晃过方才所见的那一双眼,虽只有一眼,但总觉自己好似被人看穿一般,若走慢了,再碰上一回岂非完蛋。思此,姜蔚无瑕深究,只紧了紧手中木匣道:“回府吧。”

采苓点头跟上,没想主仆二人才刚走几步,便见一伙人迎面走来。一行七八个人,一字排开,围堵在大门外,皆是身材魁梧的男子,腰间别刀,一看便是练家子的把式。

“三月前,我大哥在你们钱庄存了一笔银子,定好的三分利,到时日提取,没想到了昨日,提银的日子,钱庄掌柜竟翻脸不认账,”一伙人中,为首的壮汉站在门口匾额下大声嚷嚷,“什么狗屁钱庄,专坑老实人,别以为我们好欺负!”

堂中一位身材偏瘦的年纪不大的男子上前相应:“兄台既言你家兄长在我们钱庄有存银,敢问存银时以何牙牌登记,存银数额多少,凭信何在?”

壮汉也料到对方会有此一问,却并没有回答的打算,只一脚踢翻了立在门口的矮牌,蛮横道:“这就要问你们了,我大哥卧床不起多日,正急需银子治病,凭信一式两份,你将钱庄三个月的账目翻翻对数,一查便知!”

男子苦笑:“钱庄生意哪能如此,兄台这不是难为我吗……”

“明明是你们钱庄赖账在先,竟还好意思说为难,”为首壮汉一副死缠不休的架势,话毕,只伸手一招,身后“兄弟”一拥而上,将钱庄大堂占了个满当。

刚步下楼梯最后一级的姜蔚,脚步一顿。

即便她一心专注在自己怀里的木匣子上,但动静闹得太大,她多多少少还是将对话听了个大概,没有凭信又说不出个所以然,还妄想提现银,这伙人显然是来找事的。

顺通钱庄是盛京数一数二的钱庄,有人蓄意闹事,钱庄自不能任人欺负,否则将来还怎么在京城立足做生意。争执间,钱庄中豢养的打手亦及时赶到,身着劲装,手持短棍,十余人一字排开,护在柜前,气势汹汹。

怀揣所有家当的姜蔚心头一紧,去路被堵,使她不得不停留在拐角楼梯处,眨了眨眼,茫茫然看着钱庄内乌泱泱一大帮人,在心里默念:“千万别打起来,千万别打起来……”

然下一刻,不知从何处传来“砰”的一声摔裂声,双方中亦不知何人先抽了刀,两方人马速速打斗在一起。

场面瞬间陷入混乱,本在外头围观看热闹的百姓一哄而散。姜蔚脑子炸了一下,只揣着木匣站在拐角的楼梯处,进退两难。

如此场面,采苓亦是从未见过,可危险当前,她还是下意识地将主子护在身后,但又控制不住心底的害怕,瑟瑟发抖地小声发问:“姑姑娘,眼下咱们该如何是好?”

生在盛京,如此太平盛世之下,姜蔚也是头一次遇上如此状况。下意识抱紧怀中木匣,如此混乱情况下,最怕误伤无辜。

不过说真的,受点轻伤她还不怕,大不了自己给自己包扎了修养几日,怕就怕家当被歹人劫了去,这般情况下压根也无处伸冤寻回,那可是看不见的软刀子扎在心窝上,可比表盘的流血受伤痛多了。

前路走不了,那便只能往后退了,抱着躲一躲就待事情平息后再离开的心想,姜蔚缓缓抬脚往身后台阶上退了几步:“上楼。”

相比于一楼大堂的喧闹,二楼走廊上空无一人,顾不得许多,姜蔚推门步入廊上第一间雅室,然推门一瞬,脑中莫名闪过方才仅对视一瞬的那双眼眸。

不知他此时身在何处?

作者有话要说:男主:在隔壁(??ω??)

抱歉这章没赶上见面,下章就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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