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 6 章(1 / 1)

再次听到如此言论,姜远忠的内心依然是震惊的。

只是同上次稍有不同,这一次,姜远忠对絮絮病得不轻的想法稍有减退。原本欲伸向絮絮额头探温的手顿了一下,转而覆在了自己额上,试了试温度。

究竟小女儿不正常,还是自己不正常?

然而在反复几次的诊断之后,姜远忠依旧没有得出结论,但坐在身旁的小女儿却不紧不慢地悠悠说起话来。

“多谢爹爹今日带入宫,”姜蔚面上挂着发自内心的笑,脑海中边说边回忆着今日见着的样貌面孔,“原本女儿是担心三皇子样貌丑陋不堪,今日见了人,终于安心下来。”

原本三皇子昏睡闭眼之时,她看见对方棱角分明的轮廓,一眼便已肯定了心中决断,对姜蔚来说,只要对方不丑到难以入眼,其他便都是小事,就算是缺胳膊少腿的病患,她也都能照料得当。

没想入眼的却还是张俊俏面庞,心中仅有的顾虑也烟消云散,姜蔚一边回忆一边情不自禁地嘴角上扬,自己简直捡到个大便宜。

出此之外,还有意外中与三皇子对视的那一眼。姜蔚自动忽略掉了对方眼底的冷峻锋锐,只记得英气十足、眉目英挺的那一瞬对视。皇子、病重、圣旨赐婚,脑中再次浮现出先前闪过的几个关键词,如今却已不止于此了,还要加上个肤白俊美、五官端正、容颜俊逸的优点。

当然,这些话姜蔚并未直接说出口,而是只挑了其他比较好听入耳的话来说。虽是想让父亲安心的意思,但话落在姜远忠耳朵里,听着却是另一番全然不同的意思。

姜远忠看了眼一脸天真的小女儿,张了张嘴,复又阖上,沉吟半晌,终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车内忽然静了下来,忽明忽暗的亮光透过车帘间隙投射进来,映在姜蔚莹白如雪的一张芙蓉面上,即便身着粗布男装,亦遮掩不住独属于她的那一份柔美娇俏。

粉白色的唇瓣轻启,再次开口说话,姜蔚的语气重没了先前的跳脱顽皮,声音轻了许多,语气重多了几分从前少见的沉稳和娴静:“我知道,因着几年前阿姐婚事,还有……还有娘亲的事情,爹爹心中一直觉得歉疚,想极力为女儿寻一门各方面都上佳的婚事。”

这是自娘亲过世后,父女二人间头一次谈及这样的话题,姜蔚说着稍顿了顿,继续道,“但世上又哪有十全十美的事情呢?”

“爹爹觉得这桩婚事哪里不好呢?女儿见三皇子生得俊俏丰神,又是陛下之子,身份尊贵,倘若他不是体弱多病的身子,爹爹觉得他哪里不如先前同女儿相看过的那几位高门公子呢?”

“……”姜远忠语塞。

他一直认为自己对小女儿的性子还算了解,却不想今日她脱口而出这么一番别有深度的话来。

除此之外,更为另他诧异的还有女儿说话时的语气神情,语气沉稳有序、仅仅有条,眉眼神色中,更是透露着几分发自内心的喜悦。絮絮的性子直率,藏不住事儿,几番如此神色,不是故作喜悦,便只能是……

真心实意了。

辗转反侧了多日,这一回,姜远忠终是不得不正视女儿的心意。

夜风微凉,透过车窗间隙吹在姜远忠嗡嗡作响的头上,沉吟半晌,姜远忠终是颤颤巍巍地问出了心底不愿问出的那句话:“絮絮……”

“絮絮此言当真?”

“当真!”姜蔚想也没想地迅速点了点头,脸上除了溢出的喜悦,更还多了几分发自内心的真诚。

“比姜府库房的那株百年人参还真!”

马车辘辘,姜远忠未再多言,耳边只余车轮的转动声,和脑壳子一刻不止的嗡嗡声响。

**

星子点点,夜风微凉。

安和殿内,萧凌肩拢披风,端坐于长桌前,执笔疾书。外头传来轻缓的两声叩门,来人是今早引路,名唤小路子的小太监:“禀殿下,用药时辰已到,小路子给殿下送药来了。”

萧凌执笔的手未停,也未抬头:“进来。”

小路子推门而入,小心翼翼将木质托盘上的瓷碗放在长桌之上:“殿下慢用,太医叮嘱,此药得趁热喝药效才好。”

听到“趁热喝药效才好”几字,萧凌这才停笔,看向小路子:“有消息了?”

“是,”小路子点头,原本躬着的脊背倏然挺直,面上亦没了平日的恭顺愚昧之色,只压低了嗓音,请安姿势改为抱拳道,“属下查到,被贪的筑堤银两大部分是通过西市一间名为的顺通钱庄的铺子流出洗净的。”

“筑堤官银皆为现银,存放不便,二皇子身处宫中,如此大数额的银两更是不便操控,故寻了顺通钱庄的掌柜为其做事。”

“二皇子行事一贯是兔死狗烹,鸟尽弓藏,顺通钱庄的掌柜既还活着,便说明那笔银两仍还在京中,”桌上的烛火轻晃一下,映在萧凌原本漆黑的眸底,显出几分幽暗深邃,“找到账簿故然紧要,但若能寻到现银,更为重要。”

“属下明白,”小路子抱拳,“还有一事向殿下禀报,薛公子已然将账簿交到工部吴大人手中。”

“薛公子传话来说,吴大人确极为愤怒,隔着门墙都能清楚听到吴大人拍桌和怒骂之声,吴大人连夜出府,先去了趟工部衙门,停留了半个时辰的功夫后,后又连夜工部尚书刘大人的府邸。”

“我们的人一直在暗中保护,断不会让吴大人出半分差池。”

“户部王文墨那里,我们的人也一直在暗中盯着,因圣旨赐婚而起的后院闹腾外,眼下未见任何反应,应当是毫无察觉的。”

萧凌抬眸:“赐婚?”

“回殿下的话,正是圣旨赐婚,”小路子抬了抬眼,小心翼翼问,“殿下您忘了?”

“几日前,陛下下旨同时赐了两桩婚事,除了殿下您和姜府的那桩婚事外,还有另一桩远嫁西戎和亲的圣旨。”

“那道和亲圣旨正是送到户部王大人府邸之上的,王文墨膝下一女,年纪正好,尚未婚配,如今在府里后院闹腾的,正是此女。”

萧凌了然,近来一心都扑在追查账簿之事上,其他事情自然忽略了。王家近来除需烦恼彻查官银去向一事,另还接了道赐婚圣旨在手,不过以王文墨的性子,和亲嫁女虽不情愿,但也绝不会因此忤逆圣意。那位王姑娘,怕是再怎么闹腾,结果都是一样的。

王府内宅之事,萧凌并无兴趣,但圣旨赐婚的两桩婚事间终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故多问了一句:“断食、悬梁、削发?王家姑娘闹腾的是哪一出?”

小路子愣了一下,没想三殿下对内宅女子闹腾都了解得如此清楚,想了想,回道:“是断食。”

说完又补了句:“不过王家姑娘的断食并非自愿,而是被王大人逼的。”

“哦?”萧凌挑眉,面露疑色。

据他所知,王文墨虽不敢忤逆圣意,但对家中独女还算是疼爱有加,何故断其食,害其身。

本是无关账簿的王家内宅事,殿下不问,小路子并不准备讲,但眼下殿下既已问及,他便将事情经过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回殿下的话,断食的起因是王姑娘为逃婚,欲与人私奔离京,没想在未到城门便被王府家丁抓了回来,王文墨震怒,故派人将其关于禁室,断其水粮。”

“逃婚”、“私奔”几字在萧凌脑海里打了个转:“可知是哪家公子?”

小路子摇头:“王家人也在查此事,尚未查到线索。”

和亲关乎两国和平邦交,被赐婚的王家女非但不愿,还欲与情郎私奔,此事非同小可。西戎二皇子即将返程,过几日是陛下为其所设宫宴,彼时王家姑娘必要赴宴,一直禁足下去也不是办法,难怪王文墨要断其水粮。

王府近来想必是焦头烂额,在查的筑堤银两去向,还有和亲远嫁之事,其中不论哪件,单拎出来都足够他王文墨心力交瘁了,更遑论两事同时发生。不过,远嫁和亲还是抄家发卖,待贪腐案彻底查清之后,那位在府里闹腾的王姑娘,便能一眼分明了。

“王家若再有何动静,立即来报。”萧凌说完,只将手中狼毫置于笔枕之上,身子往椅背一靠,转口问道:“大皇子那边可递了消息?”

小路子点头:“大皇子本在病中,得到消息后,直接从榻上惊起,原本烛火黯淡永宁宫忽然各处皆点了灯,整个外院惶惶如昼。未免疑心,属下不便久留,不过属下是亲眼看见大皇子面色憔悴地出了永宁宫宫门的。”

“皇兄还是那般急躁性子,”萧凌说着扯一下嘴角,“如此焦急,都让我有些怀疑他病中真假了。”

“这一点殿下大可不必疑心,今日是姜太医亲去的永宁宫为大皇子诊病。”小路子回道。

“今日本是二殿下派人去请的姜太医,没想宫门外竟被大皇子宫里的人截了去。”今日事多,对于姜太医莫名前来,又莫名晚到,还有其身边跟着的那位莫名“徒弟”一事,小路子虽已查清了缘由,但直到此时,方才得空向殿下禀报此事。

“属下本想借今日大皇子‘截人’一事,夸大其词将计就计,而后想法子治姜太医一个玩忽职守之罪,让殿下得一阵清净时日,却没想,那位小徒弟的身份竟……”

小路子说到此处,往后退了几步,原本抱拳微倾的姿势转为单膝跪地:“今日之事,是属下疏忽,请殿下治罪。”

萧凌面色晦暗不明,只任其跪着:“方才吩咐你的事情如何?”

“属下紧跟了马车一路,马车确是直接回到的姜府,姜太医和其幼徒一前一后入的府门。”小路子也是得了主子吩咐,跟了马车一路之后,方才知晓自己今日究竟犯了多大的过错。

谁能想到那位面色白净的小徒弟,竟会是姜太医之女,三殿下得圣旨赐婚素未谋面的未婚妻呢。

眼下,小路子不敢去想自己会受何责罚,只能尽力将今日主子吩咐的事情办好,以求将功折罪。

“马车行驶时,属下不敢跟得太近,只隐约听见车上二人言语不休,但却听不清具体内容,”小路子继续道,“但马车停好后,姜家二人下车时,姜太医面色阴沉,其幼徒却红光满面,看上去心情极好的样子。”

红光满面……

萧凌眼前莫名浮现出一抹青色身影,巴掌一般大小的面庞,一双灼灼清亮的眸子,娇粉的唇喋喋不休。除此之外,印象最深的还是那张肤色莹白,两颊却异常通红的芙蓉面。

犹记从前,父皇也曾想为自己赐婚,只是所选人家皆避之不及,此番赐婚是借了西戎皇子和亲之风,若无此事,那位姜府二姑娘而今怕也如那位王姑娘一般,在府中闹腾吧。

“嗯,就是你了。”

“我姜蔚的未婚夫婿。”

耳边莫名响起今早听到的话,他能猜到那位姜府嫡女姜蔚,今日入宫目的何在。但见他病重昏迷,仍红光满面,这一点多少令他有些不解。非是断食、悬梁、削发中的一样,反倒费尽心思入宫……

模样没看清楚,也不重要。不过从今日短暂的“见面”来看,这位姜府二姑娘性子简单纯净,并非心术不正会徒生事端之人。能想出扮作药童,私自入宫的法子,算不得太笨,但诊脉时还会自言自语自报家门的人,要说心思深沉,怕是也远远不及。

头脑简单却不算太过愚笨,心思单纯,甚至还带着几分傻气。

又思及姜家的无权无势的家世背景,萧凌眼色亮了一下,这桩婚事可以说再合适不过。

依姜家之势,此桩婚事怕是不敢主动作罢,如此只需静待些时日,究竟是水到渠成,还是如那位闹腾的王家女一般想法子将逃婚或避婚……

就,全凭她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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