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思怡只觉胡一明格外在意这次见面，走进小楼前，他面色凝重仔细整理歪斜领带。任思怡松垮站在一侧，提不起精神，她宿醉后大脑始终昏痛，又忙碌了一整天经历波折。
她现在能安稳站在这，对她来讲，已经很不容易了。
见胡一明提步往里走，任思怡散漫迈腿跟上，悠悠走在他身后。
她四处张望着周围环境，发现这位木雕师审美跟她很相似，摆件以及装修风格几乎全踩在她审美点上。
任思怡眼眸光亮微闪，因为暴晒而变得绯红的脸颊，此刻不再全然挂着阴霾，隐隐约约间蕴藏一缕好奇。
一位工作人员阻拦下她们的脚步，洞察目光扫视着他们。
“你们是？”
胡一明率先开口，“我是来找程老师，我之前跟他打了电话。”
任思怡看胡一明跟工作人员寒暄，她低垂下眼眸睨着鞋尖。直到对方放他们进去，任思怡堪堪打起精神，准备认识认识那位木雕师。
胡一明曲起修长手指，叩了两下门，里面一道低沉声线模糊透出。胡一明喉结滚动紧张不已，任思怡很难见胡一明这么内敛，他甚至是稍微结巴，“我应该说点什么？”
“除了，围绕联系你的事情聊了几句。”
“我们再没说过话了。”
“？”
感情胡一明是一时兴起拉她过来。
任思怡面露无奈，先他一步进去。
操作室内静谧无声，窗外阳光倾露照射进来，头顶亮光不停歇般照耀。
任思怡下意识眯了瞬眼睛，再次睁开眼帘，瞳孔聚焦渐渐看清那道身形。
她散淡脚步骤然顿住。
哦。
胡一明没告诉她，要见的人居然是程煜。
任思怡诧异到嘴角微张，褐色眼眸里裹挟无尽错愕
程煜身上正挂着一件整洁到像崭新似得围裙，身上随性套着一件宽大短袖。他稍侧脸庞，仅能捕捉到他明了下颚线，以及修长脖劲。
戴着手套的宽大手掌中，握着一把雕刻刀。
他不经意侧过余光轻瞥了瞬，胡一明他们没出声，程煜懒散收回注意力，没打算出声应付。
凛冽眉眼认真注视眼前木雕，手腕挪动，雕刻刀落在木雕上留下清晰痕迹。
任思怡看不懂还未成型的木雕。
猜测这种时候应该是不能出声打扰他。
任思怡扯了扯胡一明的衣角，跟他互换了个眼神。
胡一明掩嘴轻轻咳嗽了一声，脑袋偏下凑近任思怡的耳朵，用力压低声线，用仅他们二人能听见的音量。
“我听程思年说过。”
“他脾气不太好…我们仔细点…”
“不然。”
“得罪的。”
“可不是什么善主。”
程煜可比李覃朽难对付多了。
仅仅是他浑身散发的压迫感，就足以盖过李覃朽虚张声势般的气势。
任思怡脸颊微鼓暗自腹诽，不能得罪？
她似乎早已得罪了。
她脸庞长相偏锋利，眼眸细长炯亮眼间距偏短，隐约透着疏离，鼻梁高挺下巴微尖。
一旦垮下脸，总给人一种她即将发脾气的错觉。
更别提，她此时眉眼汇聚着一丝不悦。
任思怡从下午开始一直是这样。
她现在完全麻木了。
胡一明注意到任思怡微抿唇角，没多想用手臂撞了撞她，再次低垂下脑袋凑得很近。
“你把脾气收一收，这是我们救命稻草。”
“我没发脾气…”
她真没有。
任思怡没来得及为自己平反，秉持淡漠态度的程煜忽然启唇，声线沙哑不太耐烦。
“有事？”
胡一明连忙站直身体往前一步。
“我们想定一个木雕。”
“可以吗？”
程煜皱了皱眉心，扔下手中雕刻刀，深沉目光不经意扫了眼她们。
“然后？”
“我们确实是急需，因为…嗯…很需要。”
胡一明突然话语匮乏不知道说什么，任思怡慢悠悠环视了瞬两人，轻快脚步往前走了几步，顺势站在了胡一明前面，给人一副想要维护胡一明的错觉。
程煜眉梢轻挑了一瞬弧度不大，不容易捕捉。他眼底不耐剧增，脸色愈发阴沉。
“我知道老师工作很多。”
“我们突然到访很冒昧，只是…我们真的急需木雕。”
“我们，能谈谈吗？”
更何况，她们勉强算是合作伙伴。
不是…
任思怡额间布着细密汗珠，眼眸紧盯着程煜。
她灼急等待着对方的答案，却见程煜脑袋一偏，视线重新落回木雕上，他手掌漫不经心拍了拍木雕，突然冷嘲般嗤笑了声。
“急需？”
“别人的时间，不是时间？”
胡一明知道很多人在等他的木雕，所以他们希望不大。
纯粹是抱着侥幸心理，想来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捡漏。
任思怡黑眸中亮光骤然黯淡，半垂脑袋闷闷提声。
“我知道了。”
“打扰了。”
她转身想扯上胡一明先行离开，程煜拖长尾音的话语打断她抬手动作。
“连想要什么都不知道。”
“急需？”
任思怡闻言立马垂下手臂，蓦然回神转身，眼底升起希冀。
“我们想要一尊观音。”
李覃朽偏信玄学，送他观音是准没错的礼物。
胡一明没再出声，选择不着痕迹后退半步，显然程煜没打算跟他搭话。
程煜无意识转动雕刻刀，瞭起微薄眼睑再次瞥向眼露殷切的任思怡，她眼眸似乎淬着些许血丝，眼底青黛明显似乎很疲惫。
他眼波流转睨了眼胡一明，又匆匆挪开。
足足过了半分钟，他不紧不慢啧了声。
“多久？”
一听他松口，任思怡欣喜若狂脸颊上堆砌起笑意，吞吞吐吐商讨着。
“下下个星期…可以吗？”
程煜喉间浅嗯了声算是应下，他单手磨砺木雕凹陷处，没再看向他们。
倒是胡一明瞪大了眼睛，直愣盯着任思怡明朗笑容。
程思年都说只能碰碰运气，任思怡居然能这么快解决。
倒是稀奇。
任思怡道了好几声谢谢，拖着呆若木鸡般的胡一明离开办公室。
她顺手带上门轻阖声响，在安静无声的操作室宛如夜半滴水声。程煜目不转瞬垂睨眼前木雕，一股烦躁涌上脑袋，他顺手放下刚拿起的雕刻刀，踱着宽阔步调走到窗边。
…
一走出操作室，任思怡激动到猛拍着胡一明手臂，语调激动昂扬，“他，他是不是真答应了？”
胡一明木讷哦了声，僵硬转过脑袋，“他竟然真答应了？”
“我给他打电话时，他一点没松口。”
“我说我们见面谈。”
“他勉强嗯了声。”
任思怡紧绷神经松弛了瞬，她垂下疲惫脸庞，“可能是看在程思年面子上吧。”
胡一明狐疑嗤了声，“你之前见过他？”
“不是昨天，是之前。”
“有一天…”
手机铃声响起，打断了任思怡的话，同样打断了胡一明挥发思绪。
任思怡利落接起电话，声线重复轻快，“怎么啦？”
“不是说等你们吗？怎么还没有来？”
“在哪了？”
任思怡纳闷皱了皱眉心，挪开手机看了一眼显示时间。
不是离约定时间还有一会儿吗？
她压下内心困惑，随意哦了声，简单几句挂断了姜潮年的电话。
胡一明不用问也知道是姜潮年，他不禁戏谑笑道，“姜潮年风风火火的性格，跟以前真是一模一样。”
“确实。”
胡一明余光故意多停留，注意任思怡微表情，发现她根本不为所触动。
他揶揄挑眉，暗道有意思。
任思怡上车后，懒洋洋斜靠在后座，脑袋时不时耷下，俨然昏昏欲睡。
胡一明透过后视镜打量了她一眼。
“任思怡。”
“你觉得程煜怎么样？”
“难道不觉得他长相，完全踩在你审美点上吗？”
任思怡云淡风轻般嗯了声。
而后，她眼睫扇动，稍坐起身打起精神，“是挺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