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 13 章(1 / 1)

夏梦看着显示已经完成的任务面板顿时气极,之前的任务就算奖励只有一盘点心,但至少还能看见个奖励啊,这次居然连块糕点都没有。

“有没有搞错啊,什么破游戏,”小君子政戳了戳任务面板是显示完成的任务栏,结果什么东西也没掉落,“这不是骗人吗,能找系统讨个说法吗?”

显然,系统也是找不到的。

“什么破系统,只会发任务,就不能好好发奖励吗。”

君子政把游戏界面每一个角落都点了一遍,结果还是一无所获,系统当然也没出现。

这时,屋外忽然传华炎的声音。

“君子,该启程了。”

“这就来!”

小君子政应了一声,立刻关掉面板推门出去。

归秦的队伍出了新田之后一路向西南又走了几天。

路上有马车可以坐,但路上的车辙深浅不一宽窄也不同,坐在马车上十分颠簸,队伍里的马车走着走着还有陷进前人车辙的风险,夏梦便常让君子政在车厢内挂机睡觉,自己坐在车厢外看沿途的风景。

“我先歇会儿,下午再继续。”

坐在另一边驾马车的华炎已经给夏梦讲了一上午齐国的事,实在有些累得慌,游戏面板上的相关数值飙升,再说下去,他身上就该挂负面效果了。

“那行吧,”夏梦从车厢里取了一只水囊出来,递给华炎道,“给,润润嗓子。”

“谢了。”华炎接过水囊仰头喝了一大口,终于把面板上的数值调回正常阈值。

“前面差不多该到潼关了。”夏梦抬手指了指远处。

华炎朝前方看去:“是‘山河表里潼关路’说的那个潼关?”

“嗯,”夏梦点点头,朝前面眺望,指着远处在云雾中若隐若现山脉笑了笑,“看那儿,是华山,‘山河表里’说的就是潼关内的华山和关外的黄河。”

【哭了,正在背这首词,后面还要默写。】

【前面都初三了还在看直播的吗,滚去学习。】

【快来人,把这个初三的叉出去。】

“华山啊,”华炎望着远处的山峰展眉一笑, “以前倒是还没机会去过。”他顺手把刚才发弹幕那位初三的学生送进小黑屋,“好好学习,考完试再放你出来。”

【哈哈哈,这是什么劝学主播吗?】

【瑟瑟发抖,大学的不用被叉出去了吧。】

华炎说着又转头看向夏梦:“话说,你怎么跟个人形自走地图似的,到哪儿都认识路。”

他原本还以为自己能把太行山摸熟络已经够厉害了,结果出了太行山之后全是夏梦在带路,她甚至还能估算出队伍每天到下一处落脚地的时间。

夏梦耸耸肩:“没办法,文科生出场自带技能,不过一些古今变化大的地方我也不行。”

直播间里的文科生顿时不淡定了。

【呜呜呜,我一定是个假文科生,我路痴。】

【哈哈哈,我到现在都很好奇,我的初中地里老师是怎么在黑板上随手把黄河画那么标准的。】

【美人姐姐该不会是把地图全背下来了吧,哈哈哈。】

夏梦看见华炎光屏上的弹幕时,得意地扬了扬眉,笑道:“没错,我还能徒手画地图,可以精确到大部分河流走向的那种。”

“你是文科生?”华炎笑道,“你这本事放古代,哪个将军出去打仗不抢着带上你,看来这游戏还挺适合你。”

“对啊,”夏梦将手举过头顶,阳光从指缝间落下来,“学考古的。”她收回手,扭头看向坐在她身边拉着缰绳的华炎,问道,“你呢?”

华炎朝夏梦笑了笑,竖起一根手指抵在唇边:“保密。”

“呵,”夏梦顿时冷笑一声,“不说算了。”

【主播你不行啊,你问美人姐姐人家就告诉你了,你自己的反而保密,这不公平。】

【会不会聊天啊主播,不会就放着我来,美人姐姐看我,我讲相声给你听。】

不管直播间的弹幕怎么刷,华炎最后都没有松口,夏梦朝华炎瞥了一眼,发现他对这件事还挺认真,于是也不再逼问,重新挑开话题。

“看,前面到黄河了!”夏梦扶着车厢壁的门框抬手指着前方。

华炎抬眼望去,就见宽敞的大河在前方流淌。

队伍走近黄河后,侍卫队长带人去渡口便寻找住宿的地方,现在太阳快落山了,众人需要先休整一晚再出发。

不多时,侍卫队长便领着队伍进了一处河边逆旅。

侍卫队长朝下了马车的小君子政禀报道:“君子,我等今晚在此处留宿,明早乘舟走渭水去咸阳。”

“好,今晚就有劳诸位守夜了。”

小君子政安排了几句便进了厢房。

让小孩儿躺到床上挂机睡觉后,夏梦走到窗前打开窗户,双手托着下巴倾身靠在窗台上。

只见窗外星夜灿烂大河奔腾,流淌的河水带来一阵清风,吹走一整天的疲惫。

忽然,夏梦从刚才起就一直挂着的直播间界面亮了一下。

“老师终于发弹幕了?”

夏梦侧目看去,果然是她老师熟悉的小篆弹幕。

【在何处?】

夏梦朝直播间的光屏笑道:“老师,队伍已经到风陵渡了,明天一早坐船沿着渭河去咸阳。”

帝王端坐在玉璧前,抬起凤目朝璧中的大河之景看去,眼神怀念地勾起唇角,抬手在玉璧上写道:

【在封陵津?】

夏梦反应过来,点点头,说:“嗯嗯,这个时期是叫封陵津来着。”她说着又指着黄河对岸一处建筑,道,“老师看河对岸,那里就是以后建潼关的地方诶。”

【潼关?】

他的弹幕刚发出去,就见玉璧中的弟子又托着腮一边叹息一边自言自语。

“唉,可惜以后黄河河岸渐渐朝北移,南岸原本的河床露出水面,潼关还得跟着挪位置。”弟子又指了指奔涌的大河,道,“现在这黄河水还不算太浑浊,等以后真黄起来了,多过个几代人,三年决个堤,十年改个道,还不够赈灾的。”

帝王听得剑眉一皱,正想问话,就见摆摆手弟子又道:“不过现在还好,黄河下游还在齐国地盘,真要操心也等君子政一统六国当上秦始皇再说,而且现在河道环境也还不错,根本不用操这个心。”

夏梦自说自话完,正要关上窗户,就见她老师的弹幕又出现了。

【缘何决堤,如何治水?】

夏梦看着弹幕微微一愣,她老师果然是在国外长大的吧,毕竟黄河的问题,中学地理老师应该都会讲才对。

她清了清嗓子,暂时充当起地理老师。

“黄河的问题主要来自黄土高原那边,也就是秦国北面那片山岭。”

夏梦说着转身去竹篮里找了块薄木板出来,拿着刻刀,动作娴熟地在木板上刻画出一条中间呈“几”字形的蜿蜒大河,又画出大河的几条主要支流。

看着木板上成形的河道,她满意地用手指了指左侧大河发源的位置。

“老师你看,这里就是黄河的发源地,黄河一路从源头向东流,”夏梦说着,纤细的手指便沿着河流往右侧移动,“到了这个大弯道的地方就是引起后来下游决堤的重要原因了。”

夏梦在黄河“几”字形弯道靠右下的地方画了个不规则的圈,指着这个圈中的地方说:“这里就是黄图高原的位置,不过现在这座高原还被绿植覆盖,没有黄土遍布。”

她在“几”字形右下角的拐弯处延伸出的渭河北岸戳了个小点:“这里就是咸阳的位置,”夏梦说着又在渭河跟黄河交汇的地方戳了个小点,“这里是我们现在停驻的封陵津。”

夏梦说完,重新指着刚才黄土高原的位置,道:“黄河流经黄土高原的时候,河水带走了高原上巨量的泥沙,这才导致河水变得浑浊。”她一边说着,手指又移向黄河下游,“这些泥沙最后跟着黄河水来到下游,经过成百上千年的堆积,使黄河的河床慢慢上涨,最后河床高于河岸,自然就容易决堤了。”

她叹了一口气,耸耸肩道:“不过这都是以后的事了,现在黄土高原上的植被还茂盛着呢。”

过了一会儿,光屏上划过一条弹幕。

【还未讲如何治水。】

夏梦一愣,随后笑道:“黄土高原水土流失造成的问题,当然多种些草种些树,保护水土就能缓解一二啊。百姓在高原上生活,种地放牧伐树都会破坏高原上的环境,如果能控制住生活在高原上的人口数量,不让上面人口激增,也是对高原环境的保护。”

过了会儿,光屏上又划过一条弹幕。

【只是如此?】

“这是从源头来缓解黄河水患问题,需要长年累月的坚持才有效果,”她托着下巴,指尖轻轻敲击着脸颊,“至于下游那边,按时清理河道加固河堤,疏通水渠修建水库什么的,这些也都有用,像昭襄王时期的蜀郡太守李冰修建的都江堰就是个很好的例子。”

【湔堋?】

看到新弹幕,夏梦连连点头道:“啊对,这会儿都江堰是该叫湔堋来着。”她耸耸肩,无奈道,“不过这些法子咱们现在都用不上啊,小君子连公子都还没当上呢。”

帝王端坐在玉璧前,一边神采飞扬地在木板上刻画大河的舆图,一边听白捡的弟子讲如何治水。

忽然,殿外传来寺人的声音。

“陛下,上朝的时辰已到!”

帝王剑眉一扬,停下手中的刻刀,抬手在玉璧上写下一句话便起身离去。

夏梦正聊得起劲,还想顺便跟她老师讲讲白天从华炎那儿听来的六国八卦,就见光屏上又飘出一条弹幕。

【朕有事离去,下回再说治水之事。】

接着,屏幕上又闪过一条系统消息。

【用户赢为主播送出100000点全息币。】

“老师是哪儿来的土豪,每次打赏都是十万?”夏梦有些惊讶,玉白的手指卷起鬓角的一缕秀发,“而且老师今天下线怎么还专门给我打声招呼啊?”

……

番外一丨幼年秦始皇

一个玉雪可爱的总角小孩儿拿出一张干净整洁的方巾,从桌上捡了几只热气腾腾的水包用方巾裹好揣进怀里,他朝院子里张望片刻,见家中长辈没在这边,于是欢欣地悄悄从后门溜出去。

小孩儿一路小跑,急匆匆穿过繁华的街道来到北城中的渚河边。

河边有不少妇人在敲洗衣物,小孩儿踮起脚尖朝沿岸望去,果然在老地方瞧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小孩儿心里一喜,整了整衣襟快步朝那人影走去。

“政见过廉先生。”秦政一板一眼地朝那人恭敬见礼。

河边这位廉先生是个身材魁梧的白须老者,廉先生见是之前遇上的那名童儿又找来了,他哈哈笑道:“不急,且待我捉这鱼上来。”

“先生请便。”

秦政说完就见廉先生身子朝后一仰,单手抓着鱼竿一甩,鱼线立刻在空中划出一道浅色的弧线,一条活蹦乱跳的大肥鱼破水而出,两三下便被廉先生捉拿归案。

大肥鱼在廉先生手上拼命地摆着尾巴,甩地水珠四处乱溅。

秦政好奇地想上前看看,又被这攻防一体的小水珠逼得不敢靠近,只能躲在廉先生身后探出扎着两个小角的脑袋,一双稚嫩的凤眼稀奇地打量着这条大鱼。

廉先生见这小仙童好奇的模样着实乖巧,于是转身豪迈地将大肥鱼往前递了递:“想要就拿去,回家让你阿母炖汤喝。”

“多谢先生美意,”秦政连忙摆手辞谢,“使不得,这条鱼是先生所获,政怎么拿走。”他说着又朝廉先生行了个晚辈礼,眉眼弯弯地说,“政今日特意来寻先生,是想听先生继续讲故事。”

廉先生哈哈大笑,一拍结实的肚皮,说:“可。”他随手将大肥鱼往旁边盛着水的木桶里一扔,坐回原地又重新下饵将鱼线抛进渚河中,一边调整鱼竿一边说,“老规矩,水包换故事,”他看向秦政,捋着胡须笑问道,“东西你可带了?”

“带了,”秦政欢喜地从怀里取出还带着暖意的布包,双手递到廉先生面前,“是先生爱吃的酱肉包。”

廉先生满意地接过布包,打开一看就见里面躺着四只还热乎的大水包,他拿起一只咬上一口,软乎的面皮裹着喷香冒油的馅料着实美味。

“妙哉!”这小娃娃家的庖厨果然有一手,调的馅儿当真是他吃过最美味的。

廉先生一口气连吃三只水包,又将剩下那只递到秦政面前:“你也吃。”

秦政也不客气,捧着最后那只水包咬上一口,满眼期待地等着这位廉先生讲故事。

廉先生拿出手帕擦了擦手,又抬手将自己的白须打理干净,他望着渚河上波光粼粼的水面,感慨一番后终于开口道:“上回说到秦王愿以十五城易惠文王所得楚和氏璧,今日我继续与你讲这蔺相如完璧归赵之事。”

秦政一双大眼睛里落满亮晶晶的小星星,十分期待又认真地点点头,他吃完手中香喷喷的水包便规规矩矩地在廉先生旁边坐好。

廉先生见秦政一副乖巧等待的模样也不急着说故事,反而朝他问道:“我且问你,若换做是你,你可愿以这楚地和氏璧来换取秦国那十五座城池?”

秦政一双小手托着下巴认真想了想,片刻后回答道:“玉璧虽美却无法与十五座城池等同,政自当换之。”他思忖片刻,又补充一句,“但政若有十五城,定是不会换这和氏璧的。”

廉先生捋着胡须哈哈大笑道:“是此理!这和氏璧又怎能抵得过秦国十五城,秦王又岂会当真愿意以十五城换区区一块玉璧,惠文王当初自然想到此理,遂招来文臣武将共商此事。”

秦政好奇地问道:“请问先生,文臣武将如何说?”

这时河面上的鱼线一动,廉先生立刻收线,结果鱼钩上不仅没有大肥鱼,鱼饵也没了。

廉先生也不气馁,重新下饵抛线,他回忆道:“惠文王与诸大臣皆以为此和氏璧若给了秦王,秦王许诺的十五座城池自然不可得,若是不给,秦国兵力强盛,恐会大兵压境。”

秦政不解地抬起手指扣了扣脸颊,问道:“一块玉璧而已,秦王又何至于劳动兵队?出兵一次资耗甚多,定然远超一块玉璧之价,秦王又何苦派兵?”

“你个小娃娃自然不懂,”廉先生失笑地摇摇头,他揉了揉秦政的小脑袋,解释道,“此事不仅是一块玉璧的问题,而是关乎秦王威严。”

“关乎秦王威严?”秦政问道,“先生是说这块和氏璧是秦赵两位大王的较量,甚至是两国之间的对垒?”

廉先生点点头,赞许地看了一眼年幼的秦政:“一国之强大,在兵力上来看是清晰可见的,但这种强大还彰显在别处。”他看向远方的河面,继续解释道,“秦王来信让惠文王交出和氏璧,表面上是以城池换宝物,实则众人皆知这十五座城池绝不可得。”

秦政想了想,说:“所以秦王此举无异于让赵王白白送上那块和氏璧?”

“然也,”廉先生捋着花白的胡须道,“惠文王若将玉璧送上,又得不到秦王许诺的城池,赵国也无法因区区一块玉璧而与强秦大动干戈,此事惠文王便只能认栽。可在诸国看来,这自然是赵国弱于秦国,是示弱的苗头,这般无异于使秦王威严更甚,而赵王则反之。”

秦政双手捧着脸颊思忖片刻,说道:“而若赵王不愿将和氏璧送去秦国,诸国则以为赵国不惧秦国,赵王敢于和秦王争锋,秦王自觉威严受损,为此便极可能出兵攻赵。”

“孺子可教也,”廉先生赞扬地看了秦政一眼,“是以秦王和惠文王所争从来不是这区区一块和氏璧,而是两位国君的威严和两国在诸国之间的地位。”

秦政两条好看的眉毛微微蹙起:“看来一国在别国眼中的地位很是重要。”

廉先生扬竿收线钓上来一条小鱼,他将鱼嘴从鱼钩上上取下,复又将这条小鱼扔回渚河中。

鱼儿在水面上激起一圈水花,一入水便慌忙游走。

“这自是十分之重要的,”廉先生拿出方巾擦了擦手上的水渍,说,“一国强盛,别国自然轻易不敢来犯。”他看向在身边乖乖坐着的小娃娃,戳了戳自己的胸口,说,“如今我强你弱,你自然只能听我的,我让你作甚你就作甚。可日后你强我弱之时,你便不必再听我的,该反过来换我听你的了。”

秦政仰着小脑袋朝廉先生道:“政求教于先生,自然当听先生的。”

廉先生哈哈大笑,惊飞一只在不远处啄食小虫的鸟儿。

他打趣道:“你个小娃娃倒是口齿伶俐,我可不及你。”

天上的日头渐渐升高,敲洗好衣物的妇人呼朋唤友结伴离去,渚河岸边慢慢空旷起来。

秦政兴致勃勃地催促道:“先生快讲讲这完璧归赵之事和那位蔺相如有何干系。”

廉先生微微一笑,卖了个关子:“这干系就大了。”

秦政歪着小脑袋好奇地望着廉先生,就连有只鸟儿飞到他肩上歇脚也顾不得驱赶。

廉先生收回鱼线又将鱼竿放到一旁,这才继续道:“这蔺相如乃是当时宦者令缪贤的舍人,惠文王之忧无人可解,缪贤便向大王举荐舍人蔺相如,言说此人可为大王出使秦国。”

秦政疑惑地问道:“所以赵王最后还是同意将和氏璧送给秦王了?”

廉先生拍了拍手上的尘土起身活动活动筋骨,忽然,他弯腰捡起一枚石子朝河中飞掷而去。

秦政的视线立刻被那枚小石子吸引,刚一扭头就见一只破水而出的鱼儿被小石子击落水中,鱼儿咕噜噜吐着泡泡逃走了。

“彩!”秦政激动地拍着那双稚嫩的小手为廉先生喝彩。

“多练练你也能行。”廉先生哈哈一笑,这才回答秦政刚才提出的问题,“惠文王自然要将和氏璧送去秦国,只因蔺相如为大王晓陈利弊后,唯有将玉璧送出一法可解。”

秦政:“为何?”

廉先生:“秦强而赵弱,秦王既然愿来信以十五城换和氏璧,若不换,岂非是惠文王理亏?”

秦政双眼一亮:“若将玉璧换去,而秦王不兑现之前诺言,那便是秦王理曲。”

廉先生拊掌道:“然也。”

秦政想了想,又问道:“可若是秦王不怕理曲,就是要拿走玉璧又交换城池呢?”

廉先生笑道:“这便是蔺相如的厉害之处了。”

“先生请快快讲来。”秦政催促道。

“蔺相如携和氏璧入秦面见秦王后,秦王果然对此璧十分满意,”廉先生回忆道,“但秦王也如先前所想,并未有任何要换出城池的打算,于是蔺相如谎称和氏璧有微瑕要为秦王指出,从而将玉璧重新取回手中。”

秦政一双线条尚且圆钝的凤眼睁得大大的:“宝物在手,秦王当有所顾忌。”

廉先生大笑道:“正是此理,蔺相如以和氏璧相要挟,逼迫秦王斋戒五日再来取玉璧。”

秦政:“秦王同意了?”

廉先生点头道:“自是同意了。”

秦王不赞同地摇摇头:“这和氏璧不要也罢。”

廉先生看着身边小小的童儿不由笑道:“你这小娃娃倒是看得开。”小小年纪便这般果决,当真有秦君之风。

好在蔺相如当年遇上的不是这小娃娃,廉先生感慨地摇摇头,此子日后得势,这天下恐要大变。

廉先生抬头望着青天白日的高空,叹息道:“要变天喽,你且回去罢。”

秦政抬头往天上看了看,日头正高高挂着呢,哪里会变天啊。

不等他反驳,廉先生已经收拾好东西,将那条大肥鱼用草绳穿起来递给秦政:“给,拿回去炖汤喝。”

秦政连忙摆手:“怎能拿先生的鱼,先生的故事还没讲完呢。”

廉先生嘿嘿一笑,将穿着鱼的草绳挂在小孩儿手上,拎着鱼竿和木桶转身便大步离开岸边。

“先生,故事还没讲完呢,”秦政连忙快步追上去,“蔺相如是如何带着和氏璧离开秦国的,先生你告诉政啊。”

廉先生不回答,只扛着鱼竿自顾自往前迈步。

秦政手里穿着活蹦乱跳的大肥鱼,一边小跑一边喊道:“先生你别急着走啊,这位蔺相如可是如今的蔺上卿?”

廉先生哪里会等他,待秦政追过去时,这位身材魁梧的老者早便走的不知踪影。

……

番外二

秦政顶着大太阳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方才追出老远也没赶上廉先生的步伐,这位先生看着年纪大,但动作比他迅捷多了,他上次也是这样把人跟丢的。

“唉,只好下回再让先生讲完故事的结局。”秦政叹息一声,见手上串着的大肥鱼因为离水太久已经奄奄一息,于是他赶忙回家去。

北城内住着大量的赵国官员和百姓,街道两旁商肆林立,各种作坊店铺里都是相看货物的顾客,街道上国人往来不绝,当真繁华至极。

秦政摘了几片宽大的树叶裹着那条大肥鱼快步往家走,走得累了便在街边歇歇脚。

他蹲在地上,隔着树叶戳了戳艰难翕动着嘴巴的大肥鱼,又看了看手心里被草绳勒出的红印子,真是拿这条好几斤重的大家伙有些没办法。

秦政无奈地揉了揉手上的草绳印子,估计这样一路回家非得让草绳磨破皮不可。

他自言自语道:“还是再找几片树叶垫一垫为妙。”

秦政正要起身去摘树叶,就在这时,他忽然察觉面前一暗,有好几道影子投在在他跟前的空地上,他抬头望去,等看清来人时,一张玉雪可爱的小脸立刻沉了下来。

“噫,原来是赵政,我还当是不长眼的乞人在此拾人所弃之物。”来者一身华服,瞧着十余岁的模样,一双眼睛差点翻到天上去,他朝秦政轻蔑地嘲笑道,“尔等秦人果真蛮夷粗鄙之辈,连死鱼都捡。”

秦政没有搭理这人,低头重新用树叶包好那条大肥鱼便起身绕开面前几人继续往家去。

“赵政!我跟你说话呢,谁允许你走了!”那人不依不饶,转身就带着一群跟班重新堵在秦政面前。

秦政无语得想翻白眼,可良好的教养不允许他这样做,全当他今天倒霉,遇上这种晦气家伙。

面前这碍事的家伙是赵王的孙子之一,唤作赵迁,为人品行不端,仗着其父的宠爱日常欺压同辈,对手下私人隶臣妾更是喊打喊杀,作为滞留在赵国的秦国质子,秦政平日里自然没少被赵迁刁难。

秦政却不怕他,左右不过打上一架。

赵迁是个好面子的人,本人又从不知收敛,这会儿被秦政当众甩脸子,他自然不会咽下这口气。

“哼,区区秦国野种也敢在邯郸猖狂,我要你好看!”赵迁解下腰间的马鞭,作势就要朝秦政身上抽去。

秦政狠狠盯着赵迁的动作,他身体紧绷,下一秒就要将手中那条快要死掉的鱼砸在赵迁那张讨厌的脸上。

“公子且慢。”这时,一名年纪稍长两岁的男孩拉住赵迁扬起来的手。

赵迁火气刚发到一半,怒目瞪向抓住他的人,叱问道:“燕丹,你要帮他?”

燕丹摇摇头,视线在秦政粉雕玉琢的小脸上流连片刻,最后语气玩味地说:“这就是公子的不是了,眼前这位哪有半分像男儿,该唤他政嬴才是。”

赵迁眼珠一转,随后视线不怀好意地在秦政脸上扫来扫去,他恶劣地大笑道:“善!就该唤作政嬴!汝母与秦人苟合生汝,便给汝个机会伺候我。”

他说完就朝几个跟班打了个手势,示意要捉住秦政。

“猖狂!”

秦政怎会坐以待毙,将手中的大肥鱼往旁边一扔便直直地将赵迁扑到在地,随后不管赵迁的跟班如何,一顿乱拳便狠狠揍在赵迁脸上。

“嗷——”

赵迁吃痛,奋力地想要挣脱开,结果没想到竟然被一个比自己还小的人压着打得无法反抗。

那群跟班见状又不敢动手打秦政,秦政的外曾大母可不是好惹的人物,他等家中早就提点过,而且也是怕自己不小心误伤赵迁,赵迁此人睚眦必报,他们可不敢担这个风险。

于是众人只能手忙脚乱地去拉扯秦政,过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将鼻青脸肿的赵迁从地上拉起来。

秦政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朝赵迁冷哼一声:“敢羞辱我阿母,该打。”

这句话可不是秦政一时激愤才说的,对子骂母就是该打,哪怕赵迁搬出赵王来也是该打。

赵迁疼得龇牙咧嘴,捂着自己肿成馒头的右脸指着秦政发狠话:“今日汝不伺候好本公子休想离开!”

这时,一名身着华服的翩翩少年带着一众随侍从旁边路过,此人目不斜视,出口却道:“女倡之子,果然如此。”

原本正在纠缠秦政的赵迁跟班忽然停下动作,纷纷朝少年行礼道:“见过王孙嘉!”

赵迁气极,朝着那人的背影怒喊道:“赵嘉!尔敢再说一遍!”

王孙赵嘉脚步不停,只不咸不淡地说:“目无兄长,此为一过,呵斥王孙,此过二,掌嘴。”

赵嘉左右两名寺人躬身应道:“唯。”

两名寺人体格十分结实,一看平时就没少练武,两人转身几步上前,一人抓住赵迁,一人抬手就是大耳刮子伺候,扇得赵迁吱哇乱叫。

赵嘉带着随侍离开后,秦政撩起眼皮瞥了两边脸肿成猪头的赵迁一眼,淡淡地说:“赵迁,尔等还不配同我说话,下次六艺比试胜过我再来。”至于燕丹,他连看也没看一眼。

此人虽于他同在赵国为质,却不是什么好相与的。

话说完,秦政再也不管赵迁如何气急败坏,捡起丢在旁边的大肥鱼,挡开拦路赵迁和燕丹便径直离开。

燕丹望着秦政远去的背影嫌恶地啐了一声:“果然蛮夷之辈。”

秦政快步追上前面的这位赵王孙,说道:“赵嘉,今日算我欠尔人情。”

赵嘉只管大步朝前走,冷嗤道:“我可不帮秦人。”他只是想教训赵迁而已,才不屑与秦人为伍。

秦政也不管赵嘉如何回答,丢下刚才那句他就提溜着那条已经晕死过去的大肥鱼往家走了。

转过繁华的街道,秦政终于回到自家院外,他理了理衣衫,就见草绳串着的那条大肥鱼居然又蹦跶了一下。

秦政轻轻悄悄地推开院门,好巧不巧,就见他外曾大母抄着手站在院中直勾勾地盯着这里,旁边地上还插着一柄短剑,是他平日习武用的。

赵母看了看自己偷溜出去的曾外孙,问道:“今日耍得可尽兴?”

秦政知道外曾大母愿意主动同他说话就是没生气的意思,他捧着那条又活过来的大肥鱼呈到外曾大母面前:“这是渚河边垂钓的先生所赠,给外曾大母煮汤喝。”

赵母无奈地叹了口气,曾外孙实在乖巧懂事,她就是想严加管教也凶不起来。

她接过那条回光返照的大肥鱼,换来一名隶妾给鱼去掉草绳送去水缸里养着,又拉过秦政磨破皮的小手心疼地吹了吹,问道:“可是与人起了争执,若只是拎条鱼回来恐怕不会伤得如此严重?”

自从他夫君走后,儿子不成大器,这一脉就逐渐落没。当年她打听到秦国公子异人的消息,心里忽然动了些念头,倘若两边联姻,她家这一脉却还有些家底可助公子异人回秦后在秦国争取一番,届时,这位秦王之孙的身份水涨船高,也能反助她家这一脉东山再起。

可人算不如天算,联姻是联成了,秦赵之间却爆发了那场无法化解的大战,她子也命丧于此,如今家中只有她祖孙三人相依为命。

好在这曾外孙神灵早慧,将来定有大作为,只是她不得不严加教导于政儿,反倒苦了这小娃娃。

时也命也。

秦政望着外曾大母担忧的眼神心中暖意流淌,任由她老人家给他吹吹还有些疼的伤口。

他打小就知道自己在邯郸是个什么处境,他是秦王孙异人之子,又生在秦赵交战后,从前他阿父在邯郸做质子,两国交战后阿父回了秦国,这便是其中缘由。

廉先生与他讲过,那场战争里两国伤亡数十万人,如此深仇大恨又岂能善了。

他刚记事时还不明白外曾大母和阿母为何总是不让他外出,别的孩童日日都能与二三同龄之人在外玩耍,他却要日日困在这方寸之间。

这几年他到了进学的年纪,外曾大母终于松了口风,虽平日除了上下学他以外他也不能随意走动,但偶尔也是能趁机出去透透风的。

可那些同学之辈却时常欺辱于他,他虽不怕,但也担心连累他外曾大母和阿母。

当年秦赵血战,因外舅大父之故,赵王便对外曾大母怨恨在心,外曾大父又早已先去,如今家中全靠外曾大母独自支撑,赵王也是为了笼络人心才看在外曾大父的颜面上放过了他。

但今日打了赵迁之事,他是绝不后悔的。

……

番外三

赵母给秦政上了些伤药便让他回屋看书习字,小娃娃手心手背都有破皮,要是今日再继续习剑,伤势准会变严重。

秦政刚要回屋,就见一名年轻的美艳妇人急匆匆过来。

“阿母。”秦政顿住脚步,朝赵姬见礼。

“为何独自外出?”赵姬抓住秦政稚嫩的肩膀厉声问道,“为何?不是说过外面凶险不可出去,阿子若有不测,阿母该如何去寻乃父?”

秦政双肩被掐得生疼,不等他回答,赵母便出声道:“如今已不同从前,政儿偶尔出去一回也无妨,无需如此。况且寻不了又如何,家中还养不活汝?”

赵姬满脸错愕,当年那吕氏商贾可说嫁于异人便有望成为秦国太子的夫人,若太子登基,那她就是秦国王后。

她现在的地位怎能与此相比。

赵母不等赵姬说话便唤来一名隶妾,吩咐道:“送淑女回屋。”

这个外孙女也是她看着长大的,当初若不是她托人寻了那吕氏商贾牵线搭桥,这孩子也不会落得如今下场,她自是不愿再苛求于她。

只是这几年赵姬到底受了大惊,尤其是大战刚结束那几年成日里提心吊胆,还要带着小娃娃东躲西藏,也不怪她如今一有个风吹草动便惊慌失措。

赵母心中默默叹息,摸了摸秦政的脑袋让他自去看书。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届时所有重担都要压在这小娃娃身上。

秦政回屋取了沙盘将昨日习得的文章默写了一遍,又拿来书简仔细对照检查,确认无误后才打开今日要学的内容通读。

过了约摸半个时辰,秦政便抱着书简去找他外曾大母讲学了。

因数年前那场大战之故,凡是邯郸中文韬武略之辈几乎都对赵家避之不及,唯恐与赵家扯上关系影响自己仕途,更有甚者还要狠狠踩上一脚,以示自己的嫉恶如仇与对赵王的绝对忠诚,顺便衬托一下赵王的宽宏大量和对罪臣家属的极度仁慈。

所以秦政到了该启蒙的年纪,赵母却无法为他寻到心仪的老师。

有些碌碌无为之辈倒是愿意看在银钱的面子上来此教授秦政,可赵母却瞧不上那些无用之辈,秦政是她寄予厚望的晚辈,是有望日后重振门楣的,她怎能忍受不把最好的学识交给他。

无奈之下,赵母只好自己肩负起这一重担,好在他夫君当年留下许多书简,其中兵书更是少有人家能企及,这娃娃如今还小,学一学也是足够了。

赵先生精于九数,早年为赵王管理赋税,后来又为赵国征战沙场,还曾大败秦军,因战封君,其中荣耀当真是羡煞旁人。

赵母与她夫君伉俪情深,往日里也一同练武习读兵书,若非如今垂垂老矣,她是要狠狠把秦政这小娃娃操练成一名猛将的,绝不能像她儿子那般只会书上论道。

唉,可惜她如今身体大不如前,只能带着这小娃娃耍耍把式锻炼身体。

“孙子曰,‘计利以听,乃为之势,以佐其外。’”赵母朝乖乖听课的秦政问道,“何解?”

外曾大母昨日所讲的内容秦政熟记于心,于是不假思索地回答道:“听之以克敌制胜之策,佐之以助我强军之外势。”

赵母满意地点点头,又问道:“‘势者,因利而制权也。’下一句为何?”

秦政立刻答道:“‘兵者,诡道也。’”

“善!”赵母十分欣慰,这小娃娃显然是提前做过功课的,“今日便为汝讲解何为‘因利制权’,何为‘诡道’。”

秦政端正地跪坐在锦席上,不由自主地挺直腰背,他昨日就想请教外曾大母这是何意了。

……

日子一天天过去,树叶花草慢慢枯黄,邯郸渐渐凉了起来。

这日,秦政同外曾大母言说后,便换了身厚实的胡服,又小心地取了泡软又晾干的干莲叶包上几只热气腾腾的水包,一切准备妥当,他提上自己的短剑就往北城外的树林去。

自从那次偷偷外出的事被外曾大母发现后,秦政便得了他外曾大母的首肯,以后只要同家中知会过,便不再拘着他白日出去玩耍。

此后,秦政便日日都去渚河边寻廉先生,只是廉先生并非天天都在那处垂钓,运气好时,他接连两日都能找着人,运气不好时,便可能三五日才能碰上一回。

不过秦政从不沮丧,就算当日没听到廉先生讲的故事,他自在渚河边走走也很惬意。这些年他大部分时日都在府中度过,如今能随意出行已是万幸。

没想到就在前几日,廉先生给他讲一位唤作盖聂的剑术大师的故事,秦政刚好提到自己在随外曾大母习剑,于是廉先生便让他次日带上剑去北城外的小树林寻他。

秦政何其聪颖,早便看出廉先生不是个普通老者,与外曾大母言说后便得知,这位廉先生是如同他那位未曾谋面的外曾大父一般久经沙场的猛士。

如今廉先生让他带上剑去寻他,不是要传授他剑术还能是什么。

于是那日后,其中便每日早早地去北城外的小树林等候廉先生,外曾大母不仅不拦着,反倒乐得不用她自己来教了。

秦政来到北城外的小树林时,辰时才刚过,廉先生会晚一点才到。他将怀里的莲叶包放在旁边的一块大石头上,这才取了佩剑开始温习昨日所学招式。

日头升高了些许,秦政收势归剑入鞘,他正要拿出怀里的手帕擦汗,忽然察觉背后有风声响起。

秦政:“!”

顾不得多想,秦政立刻勾手举剑格挡,只听叮的一声响,他便觉手心一痛,短剑从手中脱落坠地。

“尚可。”廉先生收回手中木剑,赞许地看了秦政一眼。

“见过先生!”秦政朝廉先生见礼后才重新拾起自己的短剑,珍而重之地擦拭干净。

因为秦政如今年纪尚幼,赵母为他准备的短剑比之寻常短剑轻了不少,廉先生虽是老者却甚为魁梧,他这个小娃娃当然接不住廉先生的剑,光是格挡一二已经能得廉先生一声称赞。

“今日这水包个头真大,”廉先生也不矫情,拿起大石头上的莲叶包拆开塞了一只进秦政嘴里,便兀自抓起一只香喷喷的水包咬上一大口,“哟,这馅儿也不太一样。”

秦政歪着小脑袋笑了笑,说:“外曾大母说昨日得了稀奇食材,请先生尝尝。”

“倒是别有一番滋味。”廉先生满意地捋了捋胡须,又是一大口咬在水包上。

秦政见廉先生喜欢,又说:“外曾大母还说烙一烙兴许味道更好,下回试试。”

廉先生一口吃掉剩下的水包,哈哈大笑道:“这回是我有口福!”

一老一小用完早点,廉先生照例点拨秦政半个时辰,收工后,廉先生如同往常让秦政先回。

秦政照着原路往家去,没曾想,路过渚河边时却被一群“老熟人”拦住去路。

“政嬴,看汝今日往何处逃!”

作者有话要说:赵母考校始皇崽的几句出自《孙子兵法》。

潼关是东汉末年建的,始皇那个时候应该不知道潼关才对,文里之前写错了改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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