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1 / 1)

第二天苏宜丹起来,一眼就看到檀木衣架上丫鬟准备好的衣裳,是一套桃粉色的折枝纹软烟罗百花裙。

料子是极贵的浮光锦,裙面暗纹里还掺了金丝,放日头底下一晃便波光粼粼的,很是华美贵气。

这是她及笄礼的衣裳!

天杀的脆桃,连这压箱底的华服都翻出来!若损了一丝一毫她都要心疼的!

她抓来脆桃戳着脑门,无奈道:“人家的宴席我穿成这样合适吗?又不是话本里、要和情敌争奇斗艳。”

斗艳是话本里的桥段,她说话也算引经据典的。

脆桃捂着头呜呜出声:“小姐,那些人总是看轻您,奴婢就想让她们知道,什么叫真正的皇后姿容。”

苏宜丹知道她是为自己打抱不平,却也不想这个时候出风头,免得平白招惹更多非议。

脆桃这才蔫蔫地去捧了平日里的常服出来,是一套中规中矩的湖蓝色广袖襦裙。

只是穿戴整齐后,镜中的女子仍是一等一的美,精致的眉眼微微做出表情,便仿佛传世的名画动了起来。

那套普通的衣裙穿在她身上,也好像借了仙子的光辉,越发清丽华贵。

苏宜丹摸着脸,犹豫要不要再朴素一些,可去赴宴穿着太寒碜也不像话,便作罢了。

虽然昨夜最后确实安稳睡着,但想到巳时就得出门往姚家去,她难免有点紧张心慌,早饭只喝了两口粥便觉得没胃口。

说到底,谁能不怕死呢。

记得萧寂言还是皇子的时候,便很少出来露面,一是先帝不喜欢看见他,二是他这个人本身也默默无闻的。

不像其他皇子,今儿办了这个差事,民间流言一顿夸;明天犯了什么毛病,又时不时跑出来批判的声音。

苏宜丹很少听到关于大皇子的消息,只知道成年后他多数时候都在外地,做完先帝指派的任务才回京述职,然后没多久又领一个新的任务出去。

简直就像一条供主人家驱使的犬。

连那些整日盯着京中世家公子、好彼此说亲的夫人们都不了解此人的脾性喜好和忌讳。

更别说消息闭塞的苏宜丹。

不过这也不重要了,反正如果萧寂言真恨她,怕是一会儿左脚先踏进姚府大门都要被打一板子。

赴宴的马车里,苏宜丹有一搭没一搭地胡思乱想着。

对面的苏父闭着眼补觉,眼底青黑,三天却仿佛老了三岁。

她默不作声地盯着父亲看了一会儿,才挪开眼。

姚府坐落在泰华主街,原本是高祖时期涂老国公的府邸,后来京中局势起起落落,这宅子的主人也换了一个又一个,但至少都是二品以上。

圣上将这处赐予姚太傅一家居住,可谓皇恩浩荡。

就这点来说,新帝还真是个知恩图报、有情有义之人,街头巷尾的非议似乎都不知不觉变了风向。

姚府门前正对着宽阔齐整的官道,可同时容纳四辆马车并驾齐驱,因而即便宾客盈门,门前往来依旧井然有序。

苏父让车夫到附近找个不起眼的位置停下,免得不小心拦了哪位大人的马车,再带着女儿上门。

姚家拢共就父女两个主人,一个在前院迎接贵宾,一个在侧院陪同各府女眷,府门口站着的是个高瘦的家丁,负责验请帖。

高门设宴,都会小心排查宾客,免得有浑水摸鱼的,苏父自个儿就负责这些,倒是不稀奇。

一过去,那家丁便陪笑寒暄:“真是喜迎贵宾。”

苏父身边的小厮麻利地拿出请帖,那人翻开看了,点点头:“原来是苏寺丞苏大人,请进!”

父女两个正要抬脚往里走,家丁却手一横,拦住了苏宜丹,又陪着笑问:“小姐,您的呢?”

苏宜丹一愣,疑惑地看向父亲。

谁家大人带孩子吃席还要两份请帖的?

退一步说,若是需要,那姚家为何只送来一张?

苏父也目露迷茫,显然连他这个专职宴席的光禄寺寺丞都没听过这种规矩。

“是这样。”家丁解释道,“我主家今日有两桌席,一桌是老爷的烧尾宴、宴男宾,一桌是我家小姐的春熙宴、宴女宾,这是两码事,自然就有两张请帖!不能混为一谈的!”

确实北魏民风再开放,也没有陌生男女同桌吃席的道理。

但同一场席可以男女分桌,府中男女主人各管一头就是。

苏宜丹还以为她和她爹参加的都是烧尾宴,只不过她作为女眷被分到姚曾柔那边而已。

结果谁想到,姚家同一天办两场席。

而且只让丫鬟口头传信请她,还不补请帖。

苏宜丹无语凝噎。

其实前两年混迹贵女圈子还是有些用处的,比如她现在用脚指头也看得出姚曾柔是故意让她难堪。

不过她想错了一件事——

苏宜丹并不觉得难堪,听到需要春熙宴的请帖才能进去的时候,她的眼睛甚至缓缓亮起来。

垂头丧气了一路的女子忽然间容光焕发,期期艾艾地说:“真的要请帖?可我没有……”

“没有?”家丁不高兴地大声说,旁边的宾客都转头看热闹,“没有请帖,那苏小姐就是不请自来。如此没规矩的行径,让小的很为难啊!”

他说着去看对方的反应,以为苏宜丹会尴尬得无地自容。

可苏宜丹只觉得这家丁每句话都说在她心坎上,试探道:“我也觉得不妥,那我就不进去了?”

“我可真走了啊?”

说着真的转身就走。

“……诶等等!”家丁凌乱一瞬,忙把人拦住。

这怎么和小姐安排的不一样!?

小姐吩咐他把苏小姐拦下晾一会儿,按理说她该厚着脸皮开口了,到时候再大方地把人请进去就是。

可没说真把人逼走啊!

而且对方怎么看着这么开心?

难道她其实并不想参加小姐的宴席!?

……怎么可能!

他家小姐可是圣上钦点的一品太傅之女!什么尚书嫡女国公孙女都上赶着交好呢!一个六品寺丞之女能不想么?

罢了,想必心里不好受得紧,面上强装吧!

家丁赶紧道:“不过……来者是客!苏小姐等我去请示一下!我家小姐为人最是温和宽厚,定不会计较请帖之事!”

苏宜丹被拦住,诚恳道:“不必这么麻烦,我没请帖是事实。”

家丁:“不打紧,等我问问!”

苏宜丹顿时急了,心想姚家这找的什么家丁,怎么一点原则也没有!

“我真没请帖!”

家丁也急了,心想这什么小姐,怎么是个死脑筋!

“真不打紧,要不您直接进去吧!我再去和我家小姐报备一声就是!”

二人你拉我扯,路过的宾客都有笑出声的——

“真奇怪,人家不愿意,还非要人家进。”

这下尴尬的人成了家丁,他好说歹说给苏家父女俩劝进门,刚松口气,便看街西头驶来一队马车。

足有三辆,车前都悬挂着鎏金的齐字牌,贵气逼人。

车上随之呼啦啦下来一群人,为首之人胡须泛白,面容严肃,正是那出身名门望族的尚书令齐满江。

这位是正儿八经手握实权的正二品大员,在朝堂中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不比中书令柳梅丰总面带笑容,这位一双鹰眼锐利、气度威严,底下的官员无论年资品阶,就没有不怵他的。

家丁心中一惊,赶紧快步迎下门前台阶,也算有眼力见。

苏父也是识趣地拉着女儿退到两侧,边惊讶道:“齐大人怎么来了?”

对这位齐大人,苏宜丹也知道一些。

当初几位重臣一起取出先帝遗诏,发现继承大统的是大皇子萧寂言,其中反应最激烈的便是这位尚书令齐满江。

哪怕如今新帝继位、一切已成定局,但萧寂言主政的这一个月,他一直称病在家,愣是一天都没去上朝,没拜过新帝。

可现在一见,明明身姿挺拔、精神抖擞。

明面上都这样,私底下动作只会更多。

这京城果真是暗流涌动。

苏宜丹感慨着,想来萧寂言这个皇帝当得也不容易,至少远没有看起来那么风光。

不过齐满江和新帝不对付,那肯定更看不上新帝钦点的姚太傅,又怎么会来烧尾宴?

好生奇怪。

所有人都退至两边,等齐家一行人被迎进府,苏父才带着女儿进去前院。

姚太傅姚存玉正在前院迎客,见到齐满江时,明显整个人都僵住了。

被贬谪前他也不过是正五品太常寺少卿,更何况在州县落魄一年多,早无京官气势。

面对其他面容和气的官员,他还能勉强应付。

可齐满江出身高贵又位极人臣,甚至敢拂新帝面子,姚存玉顿时乱了阵脚。

齐满江到他跟前站定,并不行礼,姚存玉自己就先慌了,忙弯着腰请他入座:“齐、齐大人!”

在场的宾客顿时噤声,齐刷刷拱手下拜,前院里一时安静得落针可闻。

齐满江环视全场,冷声说:“陛下龙体有恙,无法到场,本官替陛下恭贺姚太傅升迁之喜。”

说是恭贺,却也未曾备礼。

姚存玉不敢相信,颤声道:“什么?陛下他怎么了?”

齐满江却没有回答,施施然入座,可见对此事胸有成竹。

众人纷纷露出惊疑不定之色。

就算新帝有恙,也不会让齐满江替他来这里啊!

那所谓的“龙体有恙”究竟有何含义可就值得玩味了。

低着头混在宾客最边缘的苏宜丹内心更是翻天覆地、惊涛骇浪!

她心想事成啦!

萧寂言来不了啦!!

难怪年初灵德寺大师说她今年事事吉祥!灵德寺也太灵了!

苏宜丹简直喜不自胜、喜出望外!

她望着首座的齐满江,简直像看到了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

她拉着父亲的衣袖,小声感动道:“爹!灵德寺太灵了!我昨晚对着佛珠许的愿灵验了!!”

苏父却看着女儿身后,神色先是呆滞,随后震惊,最后捂了下女儿的嘴,自己啪地跪下了。

像看到鬼似的。

苏宜丹有点疑惑,便听见一声近在耳畔的低沉询问——

“是吗,许的什么愿?说来听听。”

苏宜丹转头,看到不知什么时候站到自己背后的男人。

男人身量极高,微微俯身便遮住了大半的日光,投下的阴影笼罩着她,令人没有退路。

那双漆黑深邃的凤眼曾一遍遍出现在她梦里,扰她休息。

如今,正意味深长地盯着她瞧。

这是北魏新帝,萧寂言。

苏宜丹:“………………”

齐满江你个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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