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照顾(1 / 1)

喉间涌上来一股热流,打碎了这场荒唐的梦境,虞丹青探出前身趴在床边,一口淤血吐在了地上。

与此同时,耳边响起飞快的脚步声,有人用丝帕轻轻为她擦拭唇下的血迹,温热有力的手掌扶稳她发软的身子。

虞丹青从梦里脱离出来,汗水淋漓,意识模糊不清,眼睫挂着几滴小水珠。

“慢慢调整呼吸。”谢兰机声音响在身侧,把她走远的意识拉回来。

虞丹青想起方才的梦,勾起一遭痛苦的回忆,鼻尖一酸。

她可怜自己。被儿时喜欢过的人谴责也就算了,与讨厌鬼成亲也是事实,不曾想梦里还能有他的身影。

虞丹青想仰天长啸:我能死回去吗?

“你身体还没好吗?”

虞丹青缓神摇头,不想理他。

谢兰机静看她顷刻,道:“已是半夜,红袖在旁院睡下了,你有什么不舒服就和我说。”他又出去,好半天回房,手上多了盆热水和漱口的。

虞丹青漱清嘴里的腥血,手正伸向水盆时,谢兰机快她一步,柔好脸巾然后拧干。

两人近在咫尺,他身上浅浅的皂香慢慢将她萦绕,舒心沁脾,但她条件反射,靠后拉开彼此的距离。

砰——后脑勺撞上了。

有点疼。

虞丹青皱眉,忽然一股温暖贴在她脑后,轻轻推了过去。

“别动。”谢兰机语气温和,细心为她擦脸。

虞丹青还是想往后躲,他掌在她脑后的手不让,轻而有力,她动不得半分。

她心里不是滋味,可想到日后都避免不了这类接触,挣扎的想法慢慢淹没。

有句话很实在。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就算如此,她也不会任其宰割,只要他敢动一点邪念,她会毫不留情地把刀架在他脖子上。

话又说回来,少年首辅非敌非友,何况千金身的她远远比不上高居相位的谢兰机……

不行,她还是想把他从相位上踹下来。

宽厚修长的手掌隔着轻薄细软的巾帕在虞丹青脸上轻轻擦拭,她抬眼正视谢兰机,将他与刚才的梦重叠。

她的目光炽烈不自知,谢兰机以为是自己下手重了,“是我弄得不舒服?”

这话好像对,又好像不对。

双目无神的虞丹青两眼窜光看向他,烟眉一扬,神情微妙。

注意到她的表情,谢兰机动作停顿,看着她。

一向厚脸皮的虞丹青被他看得有些心虚起来,强大的心理素质催使她问:“你看我做什么?”

谢兰机没回,只是抬手轻轻弹了下她脑袋,“别想太多。”

“……”

紧张氛围松缓许多,被拆穿的虞丹青老实下来,但也没有完全老实,她懒洋洋地指使道:“给我热水,我要休浴。”

谢兰机收拾好盆巾,退了出去,再进来时关切问:“需要等些时候,你要不要吃点东西?”

“不用。”虞丹青侧躺着朝外,锦褥盖住半个头,露出一双眼睛来,开始放空大脑。

想不通,真的想不通。她从未对这家伙有过恻隐之心,好端端的怎么梦见他?再不济也是两人发生争吵,她揍他一顿然后风光离去,怎么变成英雄救美了?虽说也没救到哪里去。

她已经病到这种程度了?

谢兰机与前世几乎两副面孔,虞丹青何曾见过他服侍别人的温柔样,一边抵触一边新奇。

虞丹青的思绪慢慢转移到谢兰机身上。

他在做什么?

她光明正大地躺在榻上打量起来,忍着自戳双目的冲动,强行把他看个顺眼,以免日后少遭些罪。

谢兰机穿着单袍跪坐铺地的凉席上,挨着放书的长方矮桌,翻看一本古籍。

他微抿唇,乌发披肩,几缕长发垂落在桌上,翻书的修长手指擦过发尖,眉尖平静柔情,烛火在他的面容上渡了一层淡淡暖意。

这个向来古板的人,多了几分人烟活气。

虞丹青有刹那的失神。

她在想,倘若没有当上首辅,二十岁的谢兰机会是何模样。

是满腹经纶的天纵奇才?还是目无中人的傲娇才子?又或者,是平平无奇的读书人?

可是没有如果,他就是当今权臣。

虞丹青看着地上那张凉席,问:“你打地铺?”

谢兰机抬首看她,眼睛可能因为没休息好有些发红,但他看起来似乎并无什么不适,“今日特殊,明日起我去隔壁睡。”

虞丹青抿唇,看来谢兰机误会她了,不过这样正合她意,否则每日对着他的脸睡,怕是会一直郁闷。

她没有接话,房间安静下来。

“哥,水热好了。”门外有人道。

谢兰机:“好,这就来。”

黑影“嗖”地一下不见了影。

虞丹青:“你还有弟弟?”

“不是。”谢兰机没有多说。

他套上外袍,不慌不忙从柜子里拿出一件披风给虞丹青,“披上。”

墨绿色披风呈竹叶暗纹,光线之下清晰可见,是薄绸的料。

七月天的夜并不冷,谢兰机给虞丹青披风是因为她还穿着寝衣,出门被人瞧见不成体统,再换衣裳麻烦,披风是最适合的选择。

虞丹青不再固执,接过来披上,一股洗后的清香散在周围,退散她鼻喉间残余的甜腥。

初入谢府,事体方位虞丹青只能猜出大概,主园偌大还是得有人带路,因而谢兰机一路引着虞丹青。

浴室灯盏晦暗,谢兰机止步门口,见虞丹青不动,以为她是在等自己伺候,默声片刻,“需要伺候的话,我可以蒙上眼睛。”

说完响起“砰”的一声,旁边的人倏然窜进浴室,重重关门斥拒了谢兰机。

虞丹青进来后,挽发褪衣入桶,朝门外瞥了一眼,庆幸自己刚才反应快。

登徒子。

她内心暗骂,同时又有点苦恼。出生和使命让她与风月无缘,重来一世突然天降夫君,偏偏还是上辈子讨厌的人。要是能再来一回,她哐哐撞墙也不会妥协这门婚事。

待余意散尽,虞丹青坐在水中,背靠桶壁,反思为何会梦到白钰迟,忆起往昔。

北周曾有一代少年英将,以数百铁骑击敌国退千里之外,深得先帝信任,百姓拥戴,便是白钰迟。

虞丹青和他初见的场景同梦里相似,一面之缘,她意外记住了那个人的名字。

白钰迟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率军凯旋,享誉北周,可谓无上荣光。

有一回他大胜凯旋,虞丹青挤在人群中仰望他,只窥见一张冰冷银白面具,没有看到脸。

许是她的视线过于强烈,白钰迟朝她那边凝望片刻,头也不回地走了。

再听到白钰迟的名字,是他失踪战场的消息。

先帝派数人寻人无果,只在战场找到他的那把断了的银龙长枪。半年后,先帝因病驾崩,寻白钰迟一事在崇贞帝手下无声落幕。

白家只立了一座衣冠冢,逐渐没落。

虞丹青也步入了他的后尘,她在战场上饱经风霜,什么样的苦日子都捱过。

唯一不同的是,她前行的路上会有人拦着。

寒长风雪落满凉关,有人的衣冠冢上多了一缕牵挂的魂。

只是,那人从未知晓。

对于白钰迟,虞丹青幼时曾十分仰慕喜欢,他失踪的这么些年,她也已长大懂事,那份懵懂的感觉渐渐埋没在深处,如今她对他更多的是惋惜。

她抛开杂念,胳膊搭在桶沿上,头靠上去呈趴着姿势,闭目养神。

她好像忘了什么东西。

换洗的衣服还没拿……

虞丹青对着门发呆半天,叫了声:“谢兰机?”

“我在。”

虞丹青手指一紧,叫他去拿贴身衣物这东西,多少会不好意思,况且她还是有些膈应他本人。

门轻轻一动。

谢兰机手扣着门锁,“你扭着了?”

“你别进来。”虞丹青以为他要进来,迅速蹲回水里,“我说了你才可以进。”

谢兰机静默道:“好。”

虞丹青当将军这么些年还是少有扭捏的时候,酝酿好久,“你去帮我拿换洗的寝衣来。”

谢兰机接到话没有立刻去,而是问了一句:“你都没带?”

“……”

这人非要问这么细作甚?

不等虞丹青回话,谢兰机的声音又传来,“我马上回来。”

虞丹青松了口气。

她靠着桶壁仰头享浴,待又响起敲门声才睁眼,“进来。”

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

虞丹青往水下潜了点,透过半透明的仕女屏风望着谢兰机的背影,“你放那儿就可以了。”

谢兰机把叠好的寝衣放好就关门出去了,虞丹青心道算他识相,裹着浴巾走到帘后穿衣,总共里外四件,样样俱全,穿着刚刚好。

他还真是不避讳。

虞丹青换好衣服出门,和月下的谢兰机离得远远的。

两人一前一后回房,谢兰机盘坐于案前继续看书。

虞丹青不想再装下去,过去拿开他手里的书,开门见山道:“你是怎么说服我爹娘的?”

她想知道谢兰机是用了手段,还是拿何等事物威胁了虞家。

谢兰机似乎早已预料,一脸平静地婉拒:“你想知道,不急于这一时。”

虞丹青恍惚回到以前,谢兰机对她苛刻严责,两人争执不休。

她的火一下就上来了,“所以你是在承认用了手段,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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