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热意(1 / 1)

“怎么姑娘你对殿下很熟悉?”梁宿宁毫不避让地回击道,“若我没记错的话,姑娘才来行宫不久吧?这段时间亦没与殿下相处过,是与不是?”

知道晏羲和是什么性子,手段是否毒辣的,只能是在宫中侍奉过的李嬷嬷。

蕊娘能对晏羲和的脾性能有一知半解,多半是从李嬷嬷那里听来的,二人母女关系,自是没有什么不能相告的。

梁宿宁的发问步步相逼,直戳心肺,蕊娘被问得头脑混沌,不知如何作答,面色苍白一瞬,往晏明哲身边一歪,避重就轻道:“王爷,奴家不过随口一说,瞧把黎姑娘紧张的。”

眼下晏明哲心思全在梁宿宁是否背弃于他一事上,而且他本就从未疑心过蕊娘,便没有留心这其中的不妥之处,只一味盯着梁宿宁不放

他随意瞥了蕊娘一眼,不耐道:“安静些,这儿何时有你说话的份儿?”

蕊娘添油加火的目的已经达到,被晏明哲这样一斥责,忙老老实实地闭上了嘴巴,生怕惹了他的不快。

梁宿宁眼光在她面上停留一瞬,心中有了盘算,黯然道:“民女自来行宫后,如何行事皆知会于李嬷嬷,万事由她做主再做定夺,若真生出瞒着王爷而攀附殿下之事,岂非李嬷嬷监管不利?”

听她搬出李嬷嬷,蕊娘坐不住了,转眼忘了方才晏明哲的斥责,又插嘴道:“你自己不检点,与旁人有什么相干?”

对上晏明哲透着警告的眼神,她这才瘪瘪嘴,蔫了下去。

但她那一瞬间的激动,便足以更加印证她和李嬷嬷的关系。梁宿宁略一挑唆,就轻易将这行宫中潜藏的另一细作试探了出来。

而且蕊娘与李嬷嬷二人,近来行为举止似乎都有些不对劲。

蕊娘一直因她分去晏明哲视线而有所敌对,她是知道的,但李嬷嬷又怎的忽然与阿娘这样相熟了,她们这葫芦里究竟在卖什么药?

正思忖间,晏羲和内室的门忽然开了,他披衣而起,往正殿不疾不徐地走来,眉宇微锁,开口间的声音隐隐有些沙哑:“吵什么?”

晏明哲见他来了,鼻子里依旧没出什么好气儿:“你来了?正好本王有话要问你。”

“皇叔请问。”晏羲和兀自走到桌案另一边的椅子上坐下,优哉游哉地没有半分做错事而心虚的样子。

他一副大爷模样,又把晏明哲气得一噎,念及他身上伤口的缘故,也不便多做计较。

晏明哲不由指着梁宿宁,沉着脸问道:“伟彦同本王说,你与她......有私情?”

闻言,只听晏羲和嗤笑一声,用手支起下巴,显然没将他放在眼里:“很多人很多事并非皇叔喜欢,便是所有人都喜欢,这样浅显的道理还要侄子来教吗?”

“可伟彦说......”

“一个纨绔子弟,皇叔倒是愿意相信他的话。”想起申伟彦的那副口无遮拦的样子,晏羲和眼底流泻出淡淡厌憎之色。

久未发话的梁宿宁突然释怀一笑:“当日找到我与殿下的可不只他一人,王爷何不听听别人的所见所闻,再来揣度民女与殿下是否有私情?”

晏明哲听此一怔,倒是他心急了,没多从旁人口中了解此事,就怒气冲冲地跑来质问。

瞧着他二人都泰然自若的样子,他心里也渐渐没底了,几步之外,梁宿宁被人强力摁押在地,肩膀处的伤口似有开裂,渗出丝丝血意。

唯一没为人贩一案出力的晏明哲也自知理亏,如今他们私情一事也像是子虚乌有,更像是他在胡搅蛮缠,无端生事了。

他不由失了几分理直气壮的底气,对摁着梁宿宁的随从摆摆手:“让她起来吧,你们几个去将侍卫首领叫来问话。”

身上的桎梏一经退却,梁宿宁揉揉发酸的膝盖,站起了身,只是肩膀处的血却又怎么也止不住了。

甫一站起身,她亦是眼前阵阵发黑,怕是没有多少力气支撑下去了。

不多时,侍卫首领便奉命前来,他不似申伟彦一般对梁宿宁他们夹杂私人恩怨,也不会从中作梗故意抹黑他们,一五一十地将事情原委全说了出来。

还讲清了申伟彦是在背后如何诋毁晏羲和,这般听下来,的确是申伟彦有错在先。

晏明哲愈听愈觉得无地自容,一拍桌案,怒骂道:“这个混账,竟在本王面前搬弄是非!”

“皇叔可信了?”晏羲和看着他因恼怒充血而显得通红脸色,幽幽问道。

晏明哲容色窘迫,未做答复。

“看来还是不信?”晏羲和眉尾一挑,又抬手将当日在场的数名侍卫都召了来。

那些侍卫的回答皆如出一辙,自然能清晰地分辨出到底哪一方撒了慌。

晏明哲简直难堪地无地自容,他眼神闪烁,不敢直视晏羲和,扫过他腰腹的伤,更是如坐针毡,含糊道:“皇叔信你,此番深夜前来,其实更多的是想看看你的伤势。”

“如此,多谢皇叔挂怀。”晏羲和将他不自在的神色收进眼底,话间格外咬重了“挂怀”二字。

“你别怪皇叔。”晏明哲苦思冥想了一遭,才想出个较为合理的借口,“皇叔也是怕你为女色所迷,延误了正事,如今还是查案要紧,更何况你还没弄清那些暗卫的来龙去脉。”

晏羲和不想与他虚与委蛇,直截了当道:“皇叔放心,侄子不会夺皇叔所爱,待到事毕,你二人如何逍遥皆与我无关。”

晏明哲所担忧不安之事被他一眼看穿,羞愤地几欲遁走,坐立不安了一阵,终是急急站起身,拜别道:“见你无碍,本王也放心了,你且好好将养着,改日本王再来看你。”

语罢,便匆匆离去,路过梁宿宁也没多瞧她一眼,似是生怕暴露自己耽于女色的事实,几息之间就带着殿中的侍卫哗啦啦撤了个干净。

自晏羲和来到正殿之时,蕊娘就气不敢出,生怕被他注意到。眼下计谋落空,虽然心中不甘,但也无法,只得快步追随着晏明哲,温声软语地为他排解吃瘪的不悦之情。

梁宿宁伤口痛得厉害,撑着站到此事了结已是勉强,现下走得也不太利索,慢腾腾地挪步走到门口,眼前越发昏黑地厉害,她伸手扶住门框,稳住身形。

“姑娘还是走快些为好,省得又被他人误会你我的关系。”晏羲和看着她磨磨蹭蹭的背影,语气微凉地戏谑道。

守门的随从见她行动不太自如,本想搀扶她一把,谁知一打眼望见了她渗出血迹的伤口,慌忙惊叫道:“殿下,这姑娘伤口崩开了!”

察觉到背后晏羲和投过来的视线,梁宿宁审时度势地转过身,无奈道:“还请殿下借民女伤药一用,不然只怕日后,民女无福效劳殿下了。”

“方才闹出那样的事,姑娘还不避嫌?”晏羲和未置可否,“不怕你的心上人误会了?”

梁宿宁看着他,神色无辜道:“殿下不像是在意那些虚言之人,况且清者自清,何必担心?”

“你看事倒通透。”晏羲和眼风扫过她身上的斑斑血迹,却不去看她的脸,似是刻意回避着什么,“进来。”

他抛下两个字,便径直回了内殿。

梁宿宁一路走一路扶,才颇为吃力地跟着他走了进去。

一进屋,他已将伤药放在了她习字的月牙桌上,而那沓子写得歪七扭八的一纸字文,已经被他拿在手里端看。

梁宿宁心中微有忐忑,生怕他耳聪目明,会瞧出她的那番小伎俩。但眼前的阵阵晕眩,还是让她把注意全放在了药上。

她先是吃了颗补气血的参丸,待头脑清醒了些许后,才执起涂抹伤口的药膏,松了松衣带,探进衣领涂抹起来。

她边摸着药,边去偷偷看晏羲和面上的神色。他垂眸看着手里的纸张,愈看眉头锁地愈厉害,梁宿宁正担心着是不是他看出她故意没在用心写时。

便见他把手里的纸张往桌上随手一扔,发出一声不大不小的声响,惊得梁宿宁差点儿不小心戳到伤口。

几张团有墨痕的宣纸纷飞而起,隔着那几张纸,她发现晏羲和看完她课业的脸色,比之方才被晏明哲兴师问罪时的脸色还要难看。

好似教导她习字看书,是唯一让他头疼的事般。

随即他隐忍怒意的声音便缓缓响起:“这写的是人字?全都重写。”

梁宿宁:“......”你这说的是人话?

她倒没想到自己装痴扮傻的天赋这样高,甚至会让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晏羲和表情碎裂。不过让他头疼无奈,总比察觉出什么好。

但全都重写......未免也太苛刻了。

不知是不是被晏羲和责骂地有些羞赧,梁宿宁觉得浑身热意升腾,委屈地翻了翻那摞纸张,讨价还价道:“我写了这样多,怎会一张都不行?”

她还是个伤者,这三皇子怎么一点也不体谅她一下?

“孤还当你有多认真。”晏羲和举起一张几乎遍布黑团的宣纸,拿到她眼前,逼问道,“这就是你所回应的态度?”

望着那点点晕染开的墨迹,梁宿宁身上热意再次泛滥,无言以对地支支吾吾道:“民女实在还不够熟练。”

她好像没把握好这其中力度,不小心用力过猛了。

梁宿宁目光越过横亘在二人中间的纸张,攀上他的眉眼,讨好似的讪笑道:“殿下可以再给我点时间吗?”

只是撞到他望过来视线的那一刹那,她突然脑内更加混沌,热意一波一波如潮水般袭来,拍打着她不甚清醒的头脑。

此刻她全然不顾晏羲和的愠怒之色,只觉得他出奇的好看。除此之外,竟还有了个更加荒谬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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