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悦承认自己有赌的成分，但她没想到能赌出这么一个结果。
她一想到自己曾经对着鸡哥又是啃翅膀，又是拔毛，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只能寄希望于鸡哥突然想玩一把幽默，在跟她开一个不是很好笑的玩笑。
“谨遵神谕。”明灵微怔之后，将袍子递给后面的神侍，自己对鸡哥庄重地一鞠躬，姜悦看着人都麻了。
她不理解为什么要对着一只黑鸡“谨遵神谕”，这太可怕了。
“鸡、神……”姜悦打了一个磕绊，有千言万语想要诉说但就是说不出来。
鸡哥睁着那双深邃黝黑的豆豆眼，如同雕塑一般昂然站立在大地之上。
它不动，姜悦也不敢动。
一人一鸡好像玩起了某种古老的游戏“123木头人”。
直到鸡哥跟被电了一样抽搐着倒在地上，这场对决才结束。
坏了，她不会把鸡、神给瞪死了吧。
这个猜测很不靠谱，但姜悦觉得并不是没有可能。
她小心翼翼地凑近，蹲下来，查看鸡哥的情况。
还有呼吸，没死，能救。
“神迹已经消失。姜悦大人，既然神允许您不穿侍袍，那么我会让人送一些常服过来，请您自行挑选合适的衣物。”明灵的视线在大肥鸡身上擦过，对着姜悦轻声细语地提出建议。
原来是神迹不是神啊。
那没事了。姜悦觉得自己又能活了。
至于衣服，能自己选当然好，她想都没想就答应下来。
“接下来，请您和我们拥抱。在神的见证之下，我们在此成为同伴。”明灵双手张开，其他人自然地站到她身后。
姜悦猜想在这个圣园里，她应该是头头一样的存在。
抱就抱吧。
她很少和人有亲密的接触，因此当感觉到相似的肌肤隔着一层薄布相贴时，她觉得还有些别扭，像是有虫子在她身上爬来爬去。
幸好只有三十五个人，一个人也就花了一个呼吸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请您和我诵念。以神之名，行神之意，侍神一生。”
隔着兜帽，姜悦都能感受到明灵灼热的视线朝她直射，她张了张嘴，念到“侍神”时，卡壳了。
难道她这辈子都要当这莫名其妙的神侍吗？
她的停顿没有持续太久，毕竟那些人还在盯着她，大有不念完不放她走的架势。
“医生。”她小声地补上，只有她清楚自己到底说了什么。
“一生”不行，但当个“医生”可以。
奇奇怪怪的仪式结束，众人四散开来，消失在花丛树木的掩映中。
只有明灵留了下来，把她带到自己的侍所。
说实话，姜悦从没想过“侍所”是悬浮在半空中的。
她用眼神询问明灵，该怎么上去，她的跳跃能力完全达不到。
明灵拉了一下某根垂落的枝条，她的空中小屋缓缓降落。
没触底，和大地还隔着一层距离，但她抬脚能进去了。
远看是小屋，下来之后姜悦才发现里面空间大得很，东西也怪精致，连个镜子都亮闪闪的。
在小屋里探索了一番，姜悦最终停留在床上。
鸡哥被她放在了床脚。
从“罪人”到“神侍”，姜悦觉得外面的世界变化也太快了，她搞不懂。
但她可以确认的事“神侍”的身份能帮她更好地找到姜蓝。
这里，就像她描述的大灾变之前人们的生活一样。
“车子在天上飞，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上都能说话，食物永远吃不完……”
希望她现在也在类似的地方。
姜悦闭上眼，被“叽叽叽”吵醒。
伸个懒腰，推开门，她沉默地望着鸡嘴、爪子戳个不停的鸡哥。
她觉得它比她还兴奋，恨不得把这里的地给刨秃。
“你好歹也是有过神迹的鸡，能不能有点追求，比如把这些土再重新填上。”知道那时只是神迹之后，姜悦整个人的心态都好了，主打一个无所畏惧。
反正最终都会消失。
管它的勒。
如果要在原来的地方，姜悦每次醒来后的第一件大事就是出门找食物。
毕竟吃的多了不愁，况且还没那么多。
但现在……
姜悦随手打开柜子，里面有很多水果，每一个都非常新鲜。
除了没有肉之外，一切都很好。
无所事事的姜悦开始在圣园里游荡，晃了半天愣是没看见一个人。
昨天那三十五个人去哪了？
明灵怎么也不见了？
“明灵！”姜悦决定用最原始的找人方法，通俗的来说就是大喊大叫。
明灵出现了。
她的步子略微有些急促：“出事了吗？”
“不是。”姜悦坚定地摇头，“我就想问问，我们平常干什么？”
明灵像是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过了一会才答：“我们神侍所要做的，就是侍神。”
“怎么个侍法？”都不知道神在哪。
“等待神迹显现，那时你自然会知道该怎么做。”
姜悦随手揪下一片叶子，少见的绿色。
其实硬要说的话，她觉得离开他们口中的“垃圾场-11”，她曾经住了十几年的地方，之后遇到的事都像是“神迹”。
人哪能碰到这些事哈。
“我可以出门吗？”
“可以。这是你的自由。”明灵声音温柔，还贴心地告诉了她要穿侍袍，这是神侍的标志与象征，“免得无知之人冒犯到你。”
姜悦懂了，穿上这衣服才是神侍。
毕竟其他人应该不知道他们长什么样子。
为了出行顺利，穿了。
因为是特殊的材质，所以即便头和脸全被遮住，姜悦也能看清楚外面。
圣园门口停着花车，太显眼了，她没坐，一个人走了。
圣园位于圣星的中央地带，神圣帝国特意为尊贵的神侍开辟出一块地方，成为他们的居所，并且利用守护屏障打造出了安静、安全、安心的“三安”环境。
出了屏障就比较热闹了。
姜悦走在路上，观察着来来往往的人，不得不承认，都很好看，而且好看的点还不一样，让人不觉得腻。
她知道也有人在看着她，但她不介意。
反正没冲上来打她。
路过一家衣服店，姜悦直接进去。
明灵跟她说想要什么拿就可以了，没有人会阻止她。
一个圆头圆脑的小机器人弹了过来，指着一件裙子：“尊贵的客人，您想要什么？这里雨大人喜欢的蓝色，我觉得您穿上它也会很美丽。”
“这是明灵大人曾经夸过的丝巾，您不想试试吗？”
“还有这个……”
姜悦听了一耳朵的介绍，衣服有没看上的，倒是复习了一下神侍们的名字。
“欢迎您下次再来，神侍大人。”小机器人礼貌地朝她鞠躬。
机器人居然都能识别她的身份。
姜悦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她脱下外袍，套上店里的一件长外套，据说蓝球大人都夸过它柔软。
她朝小机器人挥挥手。
“您有什么需要吗，客人？”
衣服一换，“尊贵”两个字都没有了。
姜悦走出衣服店，想着这样不是很容易冒充神侍？
毕竟在他们眼里，侍袍就等于神侍。
“你不喜欢白色衣服吗？”
“不喜欢。”姜悦心里有事，没注意，脱口而出。
白色的最大缺点就是不耐脏。
她总怕一不小心就染上了什么脏东西，得注意着。
当然也有可能是她已经习惯了“垃圾场”的黑。
不对，谁来找他搭话？
她歪头，望向身边，一个留着黑色长发的男性正专注地望着她。
你谁啊？
“你喜欢什么衣服？”他很自然地坐到她旁边，幸亏这椅子够长，不然包不住他俩。
这人可真自来熟。
姜悦没说话。
“喜欢什么颜色？”
她不理他，他也不气馁，居然还在问。
姜悦想起来明灵说让人给她送衣服的事，难道就是他？
“你是给我送衣服的吗？”
他点头。
那就说得通了。
“我喜欢黑色的衣服。”姜悦掰着手指头，细数一二三，“裙子不要太长，不然不方便活动。宽松一点更好，太紧的衣服扒在身上很难受……”
将自己的所有要求列举完毕，她还补了一句：“要是麻烦就不用了，我最不喜欢麻烦了。”
他露出一个轻缓的笑容，墨色的眼珠里波澜不惊，平静接受：“不麻烦。”
“谢谢。”姜悦也笑。
他是一个好人。
“不喜欢白色衣服，为什么还要穿它？”
姜悦甩手，袖子晃了半圈：“不穿不行啊。我又没钱，只有穿这个才能拿我想要的东西。”
在“垃圾场”，她可以用结晶体和光头哥交换。
在这里，她没有拿得出手的东西。
总不能把侍所里的装饰运出来吧。
“你……想……要……钱？”他的调子拖得很长，像是在质疑她。
姜悦皱眉，她不是这个意思，但一想，本来就是陌生人，干嘛和他较真。
“我走了。再见。”告别是她最后的礼貌。
“等……下……”他抓住她的袖子，把她带得往后一倒，又坐回椅子上了？
“诶诶诶，你干嘛？”姜悦纳闷，她现在是神侍，明灵不是说不会有人冒犯她吗？
“我不明白。”
他不放手，姜悦扯了两下，没扯动，终于意识到面前这个人，脸是数一数二的好看，但是脑子好像不太行。
“我是神、侍。”出门在外，身份是自己强调的。姜悦把神侍两个字说出了能把石头咬碎的气势。
明灵欺骗了她。
穿了侍袍也会有人找她麻烦。
“是。”他把脸贴在她的后背，手掌按在她心口的位置，“你是我的神侍。”
姜悦倒吸一口凉气，大脑像是被星舰碾过一样，失去思考的能力。
不是吧，这才过了多久，神迹又来了。
能不能让人歇歇了。
她该说什么？
对不起认错人了？
就在姜悦努力头脑风暴时，他又开口了：“你想要钱？”
“不。”她憋出一个字，感受到紧贴后背的某种柔软压迫感，痛苦地闭上眼睛，这次的神迹怎么还不消失？
“我不明白。”他的掌心按在她的胸口上，仿佛在监听她的心跳。
姜悦承认，她的心脏声有点大，希望不会吵到他。
“不会。”他的手移开，姜悦原本以为结束了，万万没想到，他把她翻了一个面，把耳朵贴在她左胸处，“很好听。”
啊？
开窍往往就在一瞬间，姜悦觉得自己好像明白了什么，同时又更加混乱。
“你要相信，神。”光头哥的手压在心脏的位置。
他说“祂就在这里”和“要去更高、更远的地方。”
明灵念着“神明在上”。
她眨眨眼，紧张地咽口水，哆哆嗦嗦地抬手，试探性地帮他把滑落的长发托到颈子后面：“好、好听您就多听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