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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 10 章(1 / 1)

噗通——

云朵正暗自伤怀,忽然水面一只鱼蹦了起来,个头不大,通体红色,轻松跃出水面,又迅速落下,将水花溅在荷叶上穿成一串串透明珠子,最终汇成一滴水珠。

莲香从院中找过来,停在她身边小声道:“姨娘身子才好,风吹得久了当心着凉。”

“不碍事。”云朵朝她笑了笑,“我正嫌太阳晒才坐在这阴凉处呢。”

莲香也不多劝,看着随风摆动的荷叶笑说:“以前二爷只一个人划着小船赏花,想来今年不必再一个人罢。”

云朵也听见主仆二人先前说的话,不由得好奇:“这池塘也不算大,怎么二爷偏要划船?”

分明绕着走一圈也花不了多长时间。

“说是赏花,不过是载了一船的酒菜在荷花丛中酣睡罢了。”

莲香说着又想起什么,笑意更深了几分,“去年仲夏,有天半夜了二爷还没回来,奴婢便找了人去寻,才发现早已醉得不省人事,半边身子都泡在水中,身上都浸透了。”

云朵也不禁有些好笑,笑完又想到什么,说:“二爷似乎很爱吃酒?”

“这...”

莲香有些犹豫起来,思忖了会儿,才说:“旁人都说二爷爱酒,二爷也的确常常一身酒气,可奴婢却鲜少见他烂醉...”

云朵眉间收紧,道:“二爷海量。”

“奴婢倒不觉得。”莲香想了想,小声说,“奴婢原先是伺候二爷的,他的衣裳每回换下来都一身的酒气,外袍就算了,连里衣也如此,还有些半干,就像...就像是拿酒泡过一般。”

云朵也有些纳罕,却不好说别的,便没再开口。

莲香以为她同外人一样觉得二爷是个酒鬼,不由得替沈誉说起好话来。直道:“姨娘不必犯愁,二爷平日里虽说是个孟浪的,外边的人也总说二爷诸般不好,奴婢却不以为然。

奴婢也伺候二爷好几年了,别说他从未对我们这些下人为难,就是脸也没怎么黑过,逢年过节还时常给放我们回家探亲呢。姨娘才刚进门不晓得这些,来日方长,总会慢慢了解的...说起来,奴婢已许久未见他回来待这么久,二爷待姨娘也甚好呢,姨娘不妨以后有空多劝劝他。”

云朵哑然,她只是个偏房,说难听些也算半个奴婢,哪里能劝得了主子,那是正妻才能做的。

想到正妻...

“那位裴小姐...”

云朵突然想起不该问,可话却不受控制地脱出,又急忙收声,“我...我随便问问。”

莲香倒没多想,道:“裴小姐是裴将军的长女,自幼就和二爷一起上学,吃住也是在一处的,后来裴夫人去了,裴小姐也生了大病,听说受人指点拜入道门做了俗家弟子,这才好起来。王后还说呢,二爷就是自那以后学的人酗酒,还让裴小姐劝一劝他,偏裴小姐苦心修行,哪里得空去管,二人一来二去便有些生疏起来。”

云朵沉吟出声。“难怪...”

莲香没听清:“姨娘说什么?”

“没什么。”云朵摇头,站起身来,“日头大了,我们回去罢。”

莲香跟在她身后,见她兴致缺缺,又说:“王宫的确乏味,莲香今日得做些白龙曜,不知姨娘可有兴致,打发些时间也是好的。”

云朵没听过这个,只说:“那是什么?”

“不过是粥罢了,不算难,二爷倒是爱吃呢。”

云朵想了想,答应了。

·

沈誉过了亥时才回来,莲香跟在后头想问他话,就见沈誉比了个噤声的动作,便压低声音问他要不要洗漱。

话说完又看沈誉一身清爽,里外衣裳和出门时都不一样,明显是换洗过的,连半点酒味也闻不着。

既已收拾妥帖了,何不在自己房中歇下,偏来了这处。

莲香心中疑惑,不禁将眼神挪到榻上睡着的人身上。

她掩着半张脸笑了笑,把温了半天的粥端上来,小声道:“姨娘今天下午做了许久,手腕都捣酸了,就等二爷回来呢。”

说罢便替二人把门关上退下了。

沈誉看着桌上品相一般的粥,端起来尝了口,肉质软烂,却有些咸了。

他坐了下来,又吃了大半碗才放停下,一只手撑着脸,静静地看向熟睡的人。

睡得这样香,看来果然是累着了。

那人头发放下来都垂着,遮住大半张脸,看不见嫣红的唇,连鼻头也只露出一点小小的尖,双眼紧闭着,被烛影照得摇曳。

他想起那双眼噙着泪的模样,眼中满是委屈不甘。

“唉...”想到此处,沈誉又不禁暗叹一声,收起心思,思索起来今夜要睡哪。

他目光不自觉看了眼不远处空着的床铺,想了想,还是站起身朝着睡在外间榻上的云朵走去。

离近了,能看见她雪白的肌肤,脸颊仍没什么血色,上面未施粉黛,只有几根细微的绒毛,看起来十分柔软,和她这个人一样。

她趴在一本书上,手指紧紧攥着,将页角揪得皱成一团,沈誉看着露出来不多的字,仍是昨晚读的那本。

这样怕,还要拿来看,难怪要缩成一团。

男人轻轻地从她手中把书抽出来。

先前牵她手的时候沈誉就在想,这只手也忒小了些,只怕比简儿的没大多少,究竟是怎么长的,云府又是怎么把人养得这样清瘦的。

沈誉呆呆地蹲在榻前,直到脚有些麻了才回过神来,竟是连嘴角都有些发酸。

他不禁失笑,暗自啐了自己一声,将脑中旖旎心思抛开,屏住呼吸小心谨慎地把人抱起来往床边走。

太轻了。

男人忍不住看着怀中睡着的容颜,只见她紧闭的睫羽像把小刷子,整齐地覆在眼下,有些不安地翕动起来,一副要醒的势头。

下一瞬,怀里的人便睁开了眼,里面一片朦胧。渐渐地,那朦胧尽数散去,才恢复清明,就满布羞涩。

云朵正做着梦,忽觉身上一轻,似飘在云层中,她有些不安,旋即醒了过来,却不曾想正躺在在男人怀里。

“......”

沈誉怔怔地站在原地,和她四目对立。

想他在王后跟前一贯是个能说会道,眼下竟是半个字也吐不出来。

云朵一张脸早已红透,密长的睫毛一扇一扇,黝黑的眼珠来回打转,视线最终停在男人绷紧的下颌,又瞥见他突然滚动的喉结。

沈誉一颗心狂跳,正斟酌着解释的话,却见着怀里的人偏过脑袋,将半张脸都藏在他胸口,方才还睁得忽闪的一双眼又紧紧闭了起来,惶若未曾醒过。

沈誉定在原地,一时不知该如何动作。

方才那眸子的确睁开了,里面流淌的莹光他看得清楚,怀里的人还通红着一张脸,不是在做梦,这人分明是醒的,却又装作睡着的样子。

他浅浅猜了下缘由,心中忍不住直啐自己混帐,眼下只好硬着头皮将人抱到床上,拉过被子胡乱盖住便匆匆退出到外间榻上躺着。

云朵等了好一会儿也没再听见动静,一双眸子颤了颤,才小心地掀开。

目光所及之内,都没有看到沈誉的身影。

她又等了会儿,才终于静静地翻身趴在床上,翘起脑袋张望远处。

隔着朦胧的薄纱,能看到外间榻上的起伏身影。

沈誉正栖在她先前躺过的位置,一动不动,呼吸平稳。

原来是因为占了他睡觉的地方才抱自己进来的么?

还以为…

如今天气虽不冷,可男人个头高大,那矮榻到底是短了些,还有些硬,久睡难免不舒服。

可话说回来,就算被她占了矮榻,沈誉大可以进来睡床,或是去别处。凭他沈二爷想睡哪里不行,怎便要在此委身…

云朵百思不得其解,拽过枕头枕在胸前垫着,一只手撑住脑袋,遥遥望着远处安睡的人。

屋内仅燃着一只不太亮的蜡烛,又隔着纱帐,看不清男人的脸,云朵却能想象到他熟睡的模样。

她不禁想起以前。

她还在路边摆糖水摊的时候,生意总是不忙,有很多的空余,可以盯着对岸楼上凭栏远眺的公子。

那时她从不曾想过,不久后竟会嫁给他。

她像个偶然得了宝贝的小偷,正心虚又满满地窃喜着,脑海里却不自觉地浮现出一抹模糊倩影,是那天远远一瞥的裴小姐。

想来那位佳人定是极好的,不然也不会让沈誉如此挂念。

一股淡淡的酸涩涌上心头,云朵弯起的嘴角浅浅抿成一条线。

唉…

算了,本来就不是她该肖想的人,何必途添烦恼。

她一边难过,又不断劝解自己。

即便他已有了心上月光又如何,眼下人不是还在屋子里么,趁着那分别的日子到来前,多看一看也是赚的。

云朵在时而紧张,时而惆怅的叹息声中终于缓缓睡着。

而呼吸刚平缓没一会儿,榻上本该熟睡的人却睁开了双眼。

沈誉压根儿就没睡,他眼睛虽闭着,却能感觉到床上的动静。

她那样辗转不安,想来是之前的行径又把她吓着。

要不解释解释?

可…

算了,他的名声本来就烂的不行,即便说了这人就能相信?想来只会越描越黑罢。

沈誉心中愈发烦闷,翻来翻去又担心将睡着的人吵醒,索性起身轻脚出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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