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 18 章(1 / 1)

薛焉的爹娘十分热情,也不问宋酒和桃姑娘的来历就拉开大门将三人迎了进去。

从门缝看不太真切,拉开门后二人才发现宋酒身上已经干硬的血迹。

“这……”二人面露惊异。

薛焉一左一右拉着两人,边往里走边道:“都是些山间野兽的血,说起来还要多亏酒儿猎杀那些畜生,否则你们就见不到女儿啦。”

甭管信不信,至少没拦阻两人进屋。

贫苦人家请不起热茶,薛焉娘就去为三人准备热腾腾的早饭,让她们好好去去身上的寒意。薛焉爹是家主,留下来招呼客人。

四个碗摆在有些油腻黑沉的方桌上,碗里的凉水倒影着四人的脸。

宋酒面无表情,桃姑娘有些拘谨,薛焉满脸激动和欢喜,落在薛焉爹上只剩略带愁苦的脸,眼神还时不时往宋酒身上瞟,多少有些慌乱。

穷到住在城郊家庭,哪个没有猎过林中野兔野鸡改善生活,对兽血的气味再熟悉不过。猪血臭鸡血骚老虎血热带腥味,唯有人血淡而偏咸,熟悉者一闻便知。

这么多血,是杀了多少人。

薛爹心扑通扑通直跳,放在膝盖上的手紧张到出汗。

薛焉怕他看出端倪,也怕吓到他,忙问道:“爹,我记得我们做药炉是有俸银的,每月培药堂的人都会送来,怎么家里比我离开时还破旧些,难不成他们没送么?”

想到这个可能,薛焉更痛恨药堂了。

就在她搜刮词汇怒骂药堂那群吃人不吐骨头的畜生时,就听到自家亲爹着急的澄清:“没有没有!每月的俸银送的都很及时,逢年过节还会格外多送许多礼物,这十里八乡的都羡慕咱家燕儿被选中做药炉,隔壁的张二娘近来就张罗着把女儿送进去呢。”

三人听得五味杂陈。

薛焉不敢将药堂内黑暗的真相告诉爹娘,只含蓄劝道:“爹,那药堂是磋磨人的苦地方,你见着张二娘可千万劝她,莫要把女儿送进去吃苦受累。”

薛爹看她面色红润又光泽,手葱段似的细白柔嫩,俨然未曾经过风霜的模样,不以为然道:“人活在世,除了那些含着金汤匙出生的贵人外谁能不吃苦。我看你是被药堂养的太娇气,一点点苦都吃不得。要是让你跟张二娘家整日割草种田的女儿交换,那不得哭着求着让药堂把你收进去享福。”

那双眼,充满了对薛焉的谴责,责怪她身在福中不知福。

薛焉张嘴,想将自己在药堂内受到的委屈尽数告知爹娘,可看着不足四十就已布满苍老褶皱的脸,终究没说出口。

“爹。”薛焉深吸一口气,掩下眼底的滚烫:“既然药堂每月都及时把银钱送来,怎么咱们家反倒比先前还破旧了?我记得药堂承诺每月送一两银子,攒一攒都够去城里生活了。”

提到这事,薛爹的脸上多了些喜色,突兀地说道:“你还不知道吧,你二弟被测出有灵根能修仙,如今就在城里仙馆里学习,他们那仙馆出来的能去药堂当侍卫,月俸至少二十两纹银呢!”

又是药堂。

宋酒和桃姑娘对视一眼。

她们可不信把活生生的人当消耗品的药堂会大发慈悲对待他人。

薛焉也从中听出味儿来,猛地一拍方桌,凝声问道:“那仙馆是不是要钱才能去?你们不会是把家里所有的钱都送去仙馆了?!”

方桌本就破旧,经她这么一拍像快散架似地剧烈摇晃。

杯子受到颠簸,凉如冰的水泼洒出来。

薛爹瞪大眼睛,手指薛焉:“你这是什么态度,你——!”

就在两人差点吵起来之际,薛娘及时端着撑满粥的小盆走了进来,咚地一下把盆子放在桌上,稳住方桌后嗔怪二人:“都消消气,好不容易见面可不是用来吵架的,而且燕儿的朋友还在,你们好意思让别人看笑话么!”

父女俩只得作罢,薛焉爹沉着脸起身:“我帮你拿碗。”

两人相携而去。

屋内只剩三人,薛焉迫不及待问宋酒:“酒儿,那仙馆该不会是专门来骗钱的吧?我看药堂那些侍卫百十个一起上也打不过你,好意思开仙馆教别人!”

没见着二弟本人,宋酒不好轻易做判断,不过药堂废成那样还收钱教人修仙,就算不是骗人也是在误人子弟,总归不是好去处。

宋酒道:“既是教人修仙,定会传下心法之类的典籍,等会儿你问伯父将这典籍要来,一看便知真假。”

薛焉神色凝重地点头。

见两人注意力都放在仙馆真假上,桃姑娘忍不住道:“你们不觉得有些奇怪么?”

“奇怪什么?”两人望向她。

桃姑娘道:“你爹娘把你送入药堂做药炉,换来银钱没有改善家里,又用来培养你二弟当侍卫,这不就是药堂给你的月俸兜了一圈又重新回归药堂么?至于当侍卫,以我跟在白侍人身边看到的,没个内部关系,药堂的大门都进不去,你二弟肯定当不了。”

两人一惊。这么算的话,药堂什么都没付出就得了个药炉和供他们索取吸血的薛家,这不就是把人敲骨吸髓地吞吃么!

等真招侍卫时,把没关系的直接筛出去。

那些个付出被淘汰的人只会觉得是自己能力不足,怨恨自己压根不会怨恨药堂。说不准,他们为了继续修炼,还会将家中姐妹自己的女儿源源不断往药堂里送。

如张二娘那般不知内情的,还得感恩药堂肯收下自己女儿呢!

薛焉震惊:“这也太……”

话未说完,薛焉爹娘拿着碗筷和小菜走了进来。

薛娘把小菜放在桌上,温和地笑道:“家里简陋,只有这些小菜能招待,还望两位姑娘莫要嫌弃啊。”

宋酒和桃姑娘均摇头。

宋酒不爱说话,桃姑娘便充当起沟通人员。

“我们贸然打扰,还得您热情招待已是受宠若惊,这清粥小菜最暖人心,喜欢都来不及呢。”说着,桃姑娘接过薛娘递来的碗,先是放到宋酒面前,再一碗才放到自己面前。

碗里熬的是粟禾,脱过皮,闷的黏糊糊的,香气扑鼻。

三人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瞧着碗里的粥不自觉双眼放光。

薛娘拿起筷子给她们碗里都堆了小菜,笑着催促道:“快吃吧。天寒地冻的,稍微晚点粥就凉了,到时候吃了会闹肚子的。”

三人遂闭嘴吃饭。

热腾腾的粥落到胃里,驱散了寒冷和阴郁。

吃完饭后,薛娘收起碗碟,薛焉就迫不及待道:“爹,我在药堂里也学过仙术,那玩意儿可难学了,我学了五六年才把典籍上的字给认清楚。不知道二弟去的仙馆教的是哪种仙术,你也把他学的典籍拿出来给我开开眼界呗!”

薛爹瞥了薛焉一眼:“你也学仙术?”满满的不屑。

薛焉嘿嘿一笑:“就是学个皮毛让我们变得更漂亮而已,跟二弟这种正儿八经修仙的不能比,所以才想借典籍长长见识。”

一番吹捧,薛爹的脸色好转许多。

“也就你是我女儿。”他轻哼一声,起身去旁侧厢房里取典籍。

很快,一本飘着墨香的薄书册被放在桌上。

薛爹对典籍格外珍惜,生怕桌上的灰尘弄脏它,取典籍时顺带拿了块青色的布垫在下面。

“动作轻点,别弄坏了。”他叮嘱道。

薛焉掀开册子,看到密密麻麻的字就头大,装模作样地翻了一遍就把册子转手递给宋酒,速度快到她爹都没反应过来。

“欸——”薛爹试图阻拦。

宋酒已经掀开书册,低头看去。

薛爹只得作罢,恼怒地瞪了眼自家女儿,觉得她胳膊肘往外拐。

果然,女儿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薛焉怕他打扰宋酒,忙扯开话题:“爹,我记得你们送我去药堂的时候,药堂不是还发了本修炼典籍给大哥修炼么。这些年,他怎么样?”

提起老大,薛爹脸上的褶子更深了。

“那不成器的东西,学了三脚猫的术法就觉得自己是天才了,跟着一伙人出去闯荡,两三年了连个消息都没传来,也不知死到哪儿去了!”

嘴上责骂,眼底的担心却是掩盖不住的。

薛焉心里闷闷的,想着每次来看自己的只有娘亲,特别想问问他为什么不跟娘一起来探望自己。

“啪!”

宋酒双手一拍,合上典籍。

“这压根就不是什么心法,只是一本记录如何调整呼吸以更快吞吐灵气的书籍。”

宋酒毫不客气地评价:“像这种东西,我一天能写八百本。”

薛爹一听,整个人站起来:“你你你,说的什么胡话!”

在修炼这方面,宋酒自觉不是天下第一也是前三的水平,容不得任何人质疑自己。

“我只是实话实说,你若不信,随便找个真正修仙的就知道谁真谁假了。”

薛爹气急,拍着桌子骂薛焉:“你这死丫头,到底从哪儿认识的狐朋狗友,连仙馆的典籍都敢质疑,真当自己是神仙了!”

薛焉一听典籍时假,比薛爹还气。

那可是她卖身的血汗钱,全送给莫名其妙的仙馆,药堂那些人死一万遍都不足惜!

她站起来据理力争:“爹,那药堂根本就不是好东西,你可知他们用我们做什么?他们——”

忽地,薛焉感到一阵晕眩,身体像是被戳开道口子,力气不断流失。

她双手抓着方桌边缘,望向亲爹:“爹,不对劲……”

同时,宋酒和桃姑娘也感觉到一阵晕眩,想要起身离开,却发现自己连动一下的力气都没有。

视线从清晰变模糊,最终遁入一片黑暗。

咚!三个人的脑袋重重磕在方桌上。

薛焉娘从门外走了进来。

薛爹问道:“放的药够吗?”

薛焉娘点头:“绝对够,那量都能让李家养的大黄牛睡三天了。”

薛爹这才舒口气,扬手一巴掌拍在薛焉背上。

“死丫头,好好在药堂享福不够,非得跑回来,这要是让药堂知道了,咱们家老二就别想当侍卫了!真是会给家里添麻烦!白眼狼!”

说着,又要去打薛焉。

薛焉娘心疼女儿,忙拦着他:“别打了,药堂把她养的细皮嫩肉的,你要是给她添两道伤口,咱们还怎么送她回去。”

薛爹愤愤指着薛焉娘:“你养的好女儿!”

薛焉娘不敢反驳,只得转移话题:“趁天色还早,咱们赶紧把人送回去,若是让张二娘知道,不得吵的满城都知晓。咱们俩不怕丢脸,老二可还怎么有脸去仙馆。”

薛爹鼻子重重喷了口气。

二人拿出捆猪的粗绳,麻溜把宋酒三人全捆结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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