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护短(1 / 1)

宣仪殿的建造结构有些像二十一世纪的体育场。

七角环梯,千层梯阶以供平日观礼的弟子们落座。

只有宗门长老和七峰峰主,在环梯间凹陷的中心宣仪台上,有固定座位。

花月影拽着林乔乔,走下宣仪殿的层层梯阶,朝着中心台而去。

林乔乔挣不脱她,只能保持着扭曲的姿势下楼梯,好几次差点踩空,幸而被王羡游及时拉住。

花月影把林乔乔拉到白芷惜的座位旁边。

其时白芷惜已经入了座,在看见花月影押着林乔乔往自己身边来时,眉头一皱,站了起来。

她环顾四周,轻斥道:“把你师妹抓来作甚?她此番受惊不小,让她先静养罢,余下的事,可容他日续之。”

花月影松开了手。

她给白芷惜做了个揖:“师父,林乔乔和魔修颜立琛有私下勾连,已入宗门弟子罪簿,此事在短短时间之内,已然甚嚣尘上,林乔乔已声名狼藉。行刑前有公审环节,倘若林乔乔能在此时公然出面解释,要好过我们私下审问。”

她说话时察觉到各峰峰主、宗门长老们的目光已经朝她落下。

于是微微躬身,神情更加端然肃穆,她声音不大,却能使在场关注过来的每个人都能听清:“弟子擅自决议,是为林师妹的名声着想,师父如果觉得弟子自专有错,弟子愿意领罚。”

周围众峰主、长老们纷纷侧目,露出赞许之色。

已经有峰主开始替花月影说情:

“月影责任心强,此番先斩后奏,是为宗门大义。赏罚使大人,我看她没有错,你若当真罚了,才不服众。”

“是啊,能想到让林乔乔借此机会撇清自己,这种格局,已经很伟大了。”

白芷惜垂眸怜爱地看了林乔乔一眼,迫不得已地轻叹一声:“罢了……乔乔,你听到了么?影儿替你把事想得周全。你可不要拘泥于小恩小节记恨了她。待会儿你就和颜立琛一起接受公审。但是你别怕,只要你跟颜立琛撇清关系,你在大家眼里就清白了。魔修肮脏至极,死有余辜,但乔乔你有大好前途,可别因此染了污痕,不值当。”

所有人都盯着林乔乔。

林乔乔揉了揉红得几欲滴血的手腕,对白芷惜露出一个古怪的笑来:“我师弟就算死有余辜,也该是死在我师父的手里,死在我的手里。而不是死在你们口诛笔伐之下!罪还没定呢,你们就开始凭空杀人,礼貌么?”

花月影皱眉轻斥:“长辈面前,休得放肆!”

林乔乔笑嘻嘻拽了拽王羡游的袖子,附在他耳边说悄悄话,声音却又大又兴奋:“她急了?”

王羡游伸手捂她的嘴:“嘘!”

花月影银牙差点咬碎。

白芷惜呼吸一滞:“是师叔关心则乱,一时妄语。”

周围众峰主、长老们也被呛到,空气瞬间尴尬了起来。

林乔乔嬉皮笑脸之后,神情渐渐端庄。

就在众人松了一口气时,林乔乔又哈地一声发出冷笑:“到底是谁在疯传我师弟要被执行死刑啊?”

一时间无人作答。

林乔乔扭头,单点花月影:“花师姐,若是有人带头宣扬无中生有之事,且对当事人造成名誉伤害的,有没有罪?”

“有。”

“什么罪?”

“妄语之罪。”

“如何罚?”

花月影眯起眼睛看着林乔乔,不发一语。

林乔乔偏要在众目睽睽之下咄咄逼人,她用手肘戳了戳王羡游:“妄语之罪,是怎么罚啊?”

王羡游紧张地咽了咽口水:“断舌论处。”

天枢峰峰主见缝插针,轻斥道:“游儿,到为师身边来!”

王羡游掠过林乔乔之时,小声道了句:“师妹,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

王羡游一走,林乔乔更加肆无忌惮。

眼见花月影凤眸微愠,仍看着她。她不怒反笑,抬头对花月影比了一个割舌头的手势,轻声道:“小心一点,别玩火自焚!”

花月影要说些什么,被宣仪殿上空沉闷的钟声打断。

她的神情在一瞬间谨小慎微了起来,她不再理睬林乔乔,微微躬身,目视着前方。

空气在瞬间寂静无声,所有人朝着一个地方,欠身行礼。

在百千个弯着腰的人群里,只有两个人的身体站得笔直。

一个是林乔乔,一个是颜立琛。

林乔乔昂首挺胸抬头看去,果见傅天承御剑落地,正大步流星走向中心台雍容华贵的主座。

林乔乔此时是站在白芷惜的坐席后侧,离傅天承有三四个座位的距离。

顺着傅天承的方向慢慢挪着视线,林乔乔猝不及防和颜立琛对视上了。

颜立琛深不见底的眸色竟盯着她所在的方向,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林乔乔心里咯噔了一下。

刚才她无暇他顾,没注意到颜立琛。也不知道他静静地看了她多久。

有没有听到她说话?

早知道他已经来了,刚才她就应该在众人面前背刺他!

林乔乔十分懊恼自己又错过了一个刷仇恨值的机会。

傅天承落座之后,宣仪殿内外落针可闻。

傅天承没有着急让众人免礼,而是微微侧身,同左手侧的掌宗大弟子叶霜迟低声说了一句话。

叶霜迟眼带笑意,回了几句什么。

傅天承原本就不苟言笑的脸色顿时又黑了三分。

傅天承开门见山:“本座难得清闲,与道盟执剑长老手谈一局。怎料却一直静不下心。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却原来是你们一个个仗着辈份修为,在这里欺负本座徒儿。这就是本座教你们的为师为长之道?”

傅天承说完,仍不让众人平身。

众人低着头,各个瞪大了眼睛,一时间屏气凝神,怀疑起自己的耳朵。

白芷惜的唇角原本是抿着笑的,听了这话,脚底一软,眼前一黑。

她脑袋里炸响了一道天雷,雷鸣声在耳边嗡嗡作响,使她好一会儿记不得自己是谁。

花月影更是瞳孔收紧,紧紧皱眉,情难自控地露出了不解和茫然之色。

她下意识去用余光看自己的师父,瞧见白芷惜脸色苍白如纸,她心底的茫然瞬间就变成了恐惧。

偏偏此时此刻,林乔乔在她的余光里笑意盈盈地将她望着,挑衅意味极浓。

花月影暗自咬紧了牙,紧紧攥住了双手。

就在这时,执法堂主严正刚首当其冲,出列朗声道:“宗主不可轻信宵小谗言,我等深受宗主教诲,怎会以大欺小。实是你的关门弟子颜立琛私练魔功,如今阴谋败露,为人揭发。此人欺瞒师长,已是罪无可恕,自甘堕魔,更是人人得而诛之。我身为执法堂主,今日就是要捋宗主逆鳞,也必得立诛此人,以免遗祸世间,令我太清宗万年清名蒙耻!”

严正刚的话,听得白芷惜脸上恢复了一些血色。

她吸了口气,正要出列附和,就听闻傅天承冷笑一声:“阴谋败露?严正刚,本座给你个整纷剔弊的机会。你既咬定颜立琛‘阴谋败露’,一定是有确凿的佐证了?只要你拿出的佐证被本座认可——本座会给你一个交代,给全宗门一个交代,本座将亲手斩爱徒于剑下。”

白芷惜皱了皱眉,及时收住迈了一半的脚步,静观其变。

就听见严正刚语气急促道:“还需要什么佐证!他私练魔功,身负难以自控的魔息,这还不够么!”

傅天承面色一寒,沉声斥责:“仅以一点魔息,就安插莫须有的罪名给本座的爱徒。使他差点坠入混沌深渊,九死一生。严正刚,你无证求罪,妄图私惩本座的弟子,你好大的胆子!”

他抬手隔空一抓,把严正刚的腰牌抓于手中:“堂主令牌我代为保管,你自罚面壁三九二十七天,罚期过后,于执事堂登记领取。”

严正刚睚眦欲裂:“宗主,我不服!”

傅天承面露愠色,缓缓起身:“罢了,本座就给你们一个交代。好让你们知悉,在太清宗,除我之外,没有任何人有资格动颜立琛一根毫发。”

他负手而立,唤道:“琛儿上前。”

颜立琛绕过宗主玉座,走到傅天承眼前,欠身作揖:“师尊。”

傅天承在千百双茫然不服的灼热视线里,伸手轻轻按在颜立琛肩膀。他一字一句,掷地有声:“为师要让他们知道,哪怕有一天,所有人都背叛了太清宗,唯独你,万不可能!”

他拍了拍颜立琛肩膀,转过脸时,眸中本就不多的柔意瞬间化为冷光。

他的视线落在白芷惜身上:“赏罚使,去请禁兽狻猊到殿。”

众人大气不敢喘,都不知傅天承葫芦里到底在卖什么药。

连林乔乔都微微挑起了眉毛,心忖:我怎么有些看不懂了?

原著里没有这些剧情,事情发展成这个走势,林乔乔也是始料未及的。

但林乔乔明白,大抵是因为她的所作所为,激起了这个世界的蝴蝶效应,所以,剧情在书写新的内容,亦或只是在剥开此前深埋在原著里,但不曾有机会被剥开的一些东西。

所以林乔乔也聚精会神,和所有人一样,盯住了白芷惜。

白芷惜有些惶惶然:“宗主,禁兽狻猊在碎魂坑底时,曾被颜立琛身上的魔息灼伤。正在休养。”

白芷惜跟傅天承说话的时候,和平时的神态很不一样。少了清冷淡漠,多了一分柔弱,甚至给了林乔乔一种温顺雌伏的错觉。

林乔乔心想,他要是个男人,肯定要对她这副姿态心里发软。

果然,她刚想完,就看见傅天承眉目之间柔和了不少,傅天承温声道:“你确定狻猊是被颜立琛的魔息灼伤?你止步元婴,到底还是肉眼凡胎。本座的命令,你照做就是。本座让你看看,狻猊禁兽,到底是因为何故,在颜立琛面前不得上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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