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他为自己的辩解，左侧有同学忍不住了。
“那也不该在教室里闹啊！”
说话的是颂榕，她向来心直口快，胆子也不小，不然就不会是出头告状的人了。
“就是。”和秀附和道。
和秀是一只狸花猫，平日里十分注意打理自己的外表，经常一条鱼骨辫搭在肩上，秀致又大方，当真是人如其名。
“我们也没想那么多……”谌新气弱。
“狡辩！”和秀气愤地哼了一声，“明明有同学上去劝过你们的！”
这……
谌新戴上痛苦面具。
现在的他俨然成了卫戎和章屠的代言人，谁让另外两个人完全不说话呢。
当然，最主要是他们说了也当没说一样。
“我……”
论起这事，谌新既觉得自己冤枉，又隐隐感到理亏。
说冤枉，是因为他从头到尾就没参与打水仗，毕竟水枪被卫戎拿了去，又没法像章屠那样直接喷水，就是想加入也没法。
可理亏也是真的理亏，谁让这件事一开始就是他的主意呢。
有种好像参与了，又好像没参加的奇怪感觉。
不过他认栽就是了。
“好，现在起因已经明白了。”袁亦珂接过话头，“那么我想知道，你们在玩闹的时候没有看到路过的同学吗？”
“先前没注意……”章屠声音微弱。
他的触手很多都绞到了一起，看得出来内心十分忐忑了。
袁亦珂扫了他一眼，接着转向左侧的同学。
“刚开始路过那里时，他们还没打得那么凶，好多人就躲着走……之后有人去说了两句，他们好像没当回事。”另一个女生蔚涂说。
至于原因，可能是正在兴头上没听到，也可能是听到了没在意。
“就两个上去劝了。”
坐在袁亦珂左手边，顺数第四个座位的白菡认真道：“但都是开玩笑的那种。”
毕竟卫戎平时在班里挺吓人的，好多同学都不敢招惹，宁愿绕道走也不想跟他正面撞上。
至于章屠倒还好，就是个傻大个。
事发时，白菡就坐在教室最后一排，正沉浸在漫画之中，谁知看着看着，脑袋和胳膊就变湿了。
真是无妄之灾。
“行，我了解了。”
说着，袁亦珂将目光投向左侧末尾。
那里坐着五位受害者中的最后一位，也是这次唯一的男生。
她微挑了下眉，用眼神询问对方有没有要说的。
“咳，那个……”
平时习惯了隐形的樊之殷有点不好意思。
其实这次站出来也是巧合，如果不是颂榕同学和蔚涂同学拉着他，告诉他要勇于对抗，恐怕自己早就逃走，把这件事藏在心底了。
“我想其他可以暂且不谈，就是有同学的财物——比如书——可能在这次事件中受到了损毁，得考虑下赔偿的问题。”
旁边的白菡登时侧头，双眸微亮地看向他。
迟疑了一下，樊之殷继续道：“另外，同学劝说以后，我有看到谌新同学制止过。”
尽管效果不佳，甚至接近于无。
闻言，谌新眼底浮上感激之色。
好人呐！
其实当时闹起来，他就已经觉得不妙了，可卫戎他们兴致正高，他一颗小海星怎么拉得住……
呜呜。
直至此刻，在场众人终于发言完毕。
“好，感谢各位同学的发言和配合。”
袁亦珂点点头，在八位同学之间打量一转。
不得不说，“先冷一冷”的做法还是挺管用的。
至少从第一个人发言起，大家的情绪都肉眼可见地缓和下来，没有像之前对峙时那样尖锐和激烈。
“现在事情的脉络已经清楚了——最初是卫戎因为天气炎热而感到烦闷，可能生理上也有一定的不适，于是谌新提出建议，并拉着章屠为其冲凉。”
“但在打闹的过程中，事情的性质逐渐发生变化，冲凉也变成了打水仗。之后虽然有同学相劝，但或许是出言委婉的缘故，三个人并没有引起重视，等到发现为时已晚。”
“现在所造成的后果有：破坏教室卫生、败坏班级风气、伤害同学情谊。”
随后，袁亦珂的视线逐一掠过右侧三人：“你们有异议吗？”
谌新几乎是立即就摇了摇头，顺便附上一个谄媚的笑。
卫戎脸色不大好看，但也无话可讲。
剩下的章屠则垂着脑袋，神情失落，像是在暗自反省。
见状，袁亦珂继续道：“另外还有个问题，我记得之前跟你们强调过，不准在教室内嬉闹吧？”
严格说来，谌新和章屠并不是初犯。
去年冬季，袁亦珂就逮到过他俩在教室阳台堆小雪人，不过当时还没来得及堆脑袋就被她给毙了。
结果现在犯了又犯。
“——你们的记性这么不好吗？！”袁亦珂猛地拍了下桌，声音陡然凌厉。
在场众人没预料到她会突然发作，纷纷吓了一跳。
虽然怒火朝向的对象是谌新他们，但坐在左侧的五位同学仍下意识地绷紧了身体。
白菡的兔耳朵更是明显抖动了两下。
说实话，在此之前，她们一直是惴惴不安的。
虽然袁亦珂过去处事无可指摘，但她和尤里斯的关系，大家都看在眼里，并没有把握她能做到不偏不倚。
毕竟她们和袁亦珂交情不深，只是普通的同学关系，纵然是占理的一方，可相比起谌新三人，也不具备明显的优势。
轻拿轻放，是她们最忧虑的。
万一告状无果，随之而来的便可能是同学的猜忌和孤立，这样的话，她们以后真的不知道该求助于谁。
“谌新，章屠，都说一说。”袁亦珂冷下眉眼，公然点名。
先前她一直没有展现出很强硬的态度，而是心平气和地跟他们交流，就是在暗中观察每个人的反应。
章屠暂且不提，谌新确实该收拾了。
脸皮太厚！
“班长，我们错了……”
章屠低着头，整个儿缩在椅子上，明明是该给人压迫感的他，看起来却意外可怜。
“真的……”
他想哭。
从袁亦珂发怒的那一刻起，谌新胸前便涌起一股强烈的危机感。
海洋团不缺人才，富有领导力如尤里斯，城府深沉如莫科耶，凶悍勇猛如卫戎，诡谲奸诈如千藜……
而他之所以能在里面混得如鱼得水，主要是有点机敏在身上，懂得灵活应变。
现在看袁亦珂脸色不对，谌新赶紧贴上笑脸，狗腿道：“班长大人……”
“再给你一次组织语言的机会。”袁亦珂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没看他那一声之后，前后左右的眼神都不对劲了吗？
“尊敬的班长——”
谌新立马正襟危坐，严肃下面孔：“请再给予我们一次信任，同样的错误绝不会犯第二遍！”
然而，这并不能说服袁亦珂。
“这已经是第二遍了。”她幽幽地说。
谌新脑筋急转，只觉鼻尖都要冒汗了：“事不过三、事不过三！”
谁能想到事情会从“嗞一嗞”变成了“喷一喷”，再到“打一打”呢？
不受他控制啊！
“……”
要不是场合不对，袁亦珂都想夸对方有急智了。
静默少顷，她重新开口道：“首先，我必须说明一件事。”
所有目光霎时聚集在她的身上。
谌新更是久违地感到心跳加速，不自觉地捏紧了掌心，等待着判决。
“你们不是对不起我，而是对不起受到你们伤害和打扰的同学。”袁亦珂说。
因着先前受袁亦珂的召集，尽管双方心有排斥，但也都以她为中心挨着坐下，彼此相隔不远。
此刻听到她的话，两伙人不约而同地朝对方看去。
近距离地感受到对面的目光，谌新终于深深地埋下头，有了愧对的感觉。
卫戎皱着眉未置一词，章屠隐隐在发颤、看不清什么表情。
见大家面上或有反思或有复杂，袁亦珂便知道，今天的谈话差不多可以结束了。
“谌新。”
“卫戎。”
“章屠。”
乍一听见自己的名字被念到，三人条件反射性地抬起头，脸色如出一辙地紧绷。
“你们必须得给这些同学一个交代。”
顿了顿，袁亦珂才接着道：“也得给我一个交代。”
上次的堆雪人事件，被抓住以后，谌新和章屠（主要是前者）美其名曰要为班级带来不一样的风景。
她批评教育了一番，看他们认错态度还不赖，便没怎么计较。
谁知这次就变本加厉了。
扫过章屠湿润的眼角，袁亦珂面不改色，却在心里叹了口气。
“除了公开的道歉外，该怎么做自己回去想。”她沉吟须臾，“就给三天时间吧。”
到底不想把人逼得太紧。
三天时间，应该够想弥补的法子了。
“三天以后，我们还是在这里，以这种形式。”
语毕，她朝左侧望了望：“你们有什么意见吗？”
均是摇头。
很好。
袁亦珂感到满意。
今天的事她绝不能姑息，必须把这种“知错不改，下次还敢”的不良风气扼杀在摇篮里。
否则既树不起班长的威望，又会让托付信任的同学失望。
这是她个人的颜面，也是月曜班班委的颜面。
“好了。”袁亦珂掸了掸衣角，“你们还觉得有什么遗漏，或者要补充的吗？”
她在四周巡睃了一圈。
众人自然没有。
“那就到这里吧。”
教室前方悬挂的钟表，指针已经接近十点半。
外面的广播声两分钟前就停止了，大致算算，这时候班里同学也快回来了。
下一秒，袁亦珂站起身来：“如果还有什么问题，可以私下来找我。随时欢迎。”
“谢谢班长。”
“谢谢班长！”
“班长，真的很感谢……”
“辛苦班长了。”
左侧传来不同的声音，一句句感谢叠加在一起，汇成了温暖的力量。
相比起左侧同学的振作，右边的氛围就要惨淡多了。
“班长，给你添麻烦了……”章屠红着眼睛，站在几米外嗫嚅道。
实话实说，他们的那个海洋团，袁亦珂也就瞧章屠和霍惑顺眼点。
其他人要么臭屁，要么古怪，都不怎么平易近人。
对于章屠，袁亦珂纵然心有不忍，却也实在没办法为他开脱。
一来是他自己做错了事，二来是当着大家的面也不好表现出其他态度，否则容易遭误会。
只能希望对方通过这一次的教训，是真的有所领悟，日后可以三思而行。
“今天多亏了班长……”
穿越横排桌椅时，袁亦珂恰好经过樊之殷身边，听见他向自己小声答谢。
这都是她该做的。
这般想着，袁亦珂停下来朝他微颔首，却发现对方不太敢和自己对视。
欸，樊同学是……
她在脑海里的记忆簿里挖了挖，模模糊糊记起对方的种族。
……好像是金丝熊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