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楼过道内，明亮的日光灯将每个边边角角都照得清晰可见，别说是人，就算是一条虫子也无所遁形。
秦月唯一无法看见的地方，就是她推开门后被门板挡住的那个小小夹角。她单手抓着门把，目光隔着防盗门沉沉地盯着那个位置看了一阵，忽地后退一步，“嘭”一声关上了门。
毫无疑问，那个小角落是无法藏匿一个人的——可她偏偏闻到了人血的味道，就从那地方传来。
反正能躲就躲吧，躲不掉再说。
身后也没再传来敲门声，秦月回到客厅里，拿起手机才看到讨论组里那些错过的消息。
在“刘兵”发出消息之后，张清回了一句：【好，我马上到电梯那里等你。】
她住在七楼，刘兵在十三楼。
秦月跟她没什么交集，但也无怨无仇，不至于在知道真相的情况下眼看着对方去送死也不提醒。
消息刚发出不到二十秒，应该来得及吧？
她尽快戳出了一个“别”字，长按张清的头像艾特点击发送。
发出这条消息之后，秦月又开始戳字：刘……兵……已经……死了。
半分钟左右，这行文字终于发了出去。
关键是，她刚刚发的前一条消息根本没有收到对方的回复，也许张清都没有看见，已经去电梯等“刘兵”了。
秦月看了眼入户门的方向：那外面还不知道有什么东西在等着她呢。
不管了。
她就算活着的时候都不可能为了陌生人以身犯险，更何况现在。
“叮——”
一条新信息出现，来自“平安小区业主群”。
【管理员接到居民投诉，十八号楼的电梯遭到污染，目前已被清理干净，大家可放心使用。管理员在此提醒，希望居民们爱护公共卫生，共同创建一个干净美好的小区坏境！】
与此同时，电梯在7楼停下。张清站在门口，看着眼前的门缓缓开启。
电梯内部干净明亮，仿佛刚刚才被清洁过一样。
她皱了皱眉，看着空荡荡的电梯，又慢慢转头看向旁边寂静的楼梯。
没人，都没有人。
电梯门缓缓关闭，屏幕上显示停留在了7层无人使用。
不久前刚经历了生不如死的痛苦，秦月暂时不想再出去了，留在房间里学着慢慢熟悉这个“现代社会”。
她打开搜索软件，慢慢戳出了“大黎朝”三个字，结果搜出来的内容全是各种小说里编造的假名字，根本就没有真正的“大黎朝”。
可秦月明明就生活在那个朝代，从她有记忆开始到死亡的那一天一切都历历在目，绝对不可能是莫须有的！
她实在难以接受，又换了一些词去搜，从大黎朝的君主到各个边城的城主，每个名字她都搜了一遍，虽然有很多同名，却没有一个是她所知道的那个人。
连君主都搜不到，就更别提她自己家了。
她越看就越难过，只能安慰自己也许是在这个游戏副本内不能搜到那些现实里的信息。
这样倒也能解释得通，但低落的心情却无法在一瞬间转好。
她蜷缩在沙发上，双眼无神地盯着渐渐黑下去的屏幕，望着上面倒映出的那个陌生的自己，一瞬间感觉特别地无力。
什么都没有了……她什么都没有了，甚至连一份记录在案的“过去”都找不出来。
怎么还会醒过来呢？
明明她也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坏事，为什么偏偏留她一个人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孤立无援地活着？
不……也许她连“活着”也不算。她不人不鬼的，连杀人喝血的时候都没有任何负罪感，反而觉得人类的血液非常香甜可口。
但她很清楚，如果是活着的她，一定会被恶心得吐出来。
现在，她没有父母姐弟，没有亲人朋友，甚至连人性都被剥夺得所剩无几。
还不如彻底死去得好，到底为什么会醒……
恍惚间她忽然想起，在雨夜中睁开眼时，曾看见那口铜棺内壁上似乎刻满了繁杂的符文。
她不认识那些东西，可一定与此有关。
“叩叩——”
突然响起的敲门声打断了秦月的思绪。
她皱眉看向那边，有些不耐烦地大声问道：“是谁？”
她想大约又是之前那莫名其妙的动静，外面不会有人回应的。
但意外的是，门外竟立刻传来了一道陌生的年轻女声：“你好，打扰了！我想请问一下，你是玩家吗？”
秦月歪了歪头，起身走向玄关，但没有开门：“我是，你是谁？”
“啊，真是太好了，终于又找到一个玩家！”对方听起来很开心的样子：“你好，我叫乔晶。因为这场游戏大家都被分在了不同的地方，群里又不让人说话，我就想趁着现在出来找找其他玩家，大家可以互相分享线索什么的嘛，降低一点游戏难度，对所有玩家都是好事，你说对吧？”
她说：“我刚刚下楼的时候已经找到了一个玩家，你是第二个！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们可以当面聊聊——当然，你要是不放心不敢开门，我就走远一些，你听我的脚步声走远了再开门就好。”
秦月倒也没那么胆小，隔着房门都能闻到对方身上散发出的人类气息，有没有恶意不知道，至少可以肯定是个人。
只要是人类，她就没什么好怕的。
她没有回话，直接打开了门。
门外的女孩显然没料到她会这么直接开门，表情十分惊讶地愣在了那里，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目光落到秦月脸上，明显有一丝惊恐在眼底划过。
秦月对她笑了笑，用最软的声音甜甜地说：“你好啊，我叫秦月。”
不知是不是她态度很好的原因，对方松了口气，也笑起来：“你好漂亮啊，跟个洋娃娃一样，我还以为看到……呃，NPC了呢。”
真是挺会说话的。
秦月很喜欢这种活泼可爱的姑娘，会让她想起自己的二姐。
她抿了下唇，赶走心底里涌起的酸涩，笑问：“你是要我和你一起去找其他玩家么？”
乔晶的眼睛亮晶晶的，像宝石一样好看：“如果你愿意的话当然好啦，不想去也没关系……留个联系方式就好！”
秦月转身往回走：“那你等我进去拿手机和钥……”
转过身走向客厅的她，剩下话卡在了喉咙里。
——屋子内，多了一股淡淡的血液香味。
有什么东西……偷偷钻进了她的房间里。
她微微转头，看向客厅那扇大开的窗户，不久前她刚在那里观察过楼下。
除了入户门，就只有这里开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