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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他是月亮(2)(1 / 1)

大厅沉寂了几秒。

一时,空气中只有死鸡的生肉味。

紧接着,所有人齐刷刷地望向了苏瑶,因为这个异族男人对她的势在必得能肉眼可见,简直像一只森林中窥伺已久的灰狼。

但这一幕,太恐怖,太血.腥了。

苏瑶强作镇定:“老师们,我身体不适,先回去休息了。”

不等其余人说话,她早放下那一盏茶起身了。

还拿了前台存放的钥匙。

这男人的态度,让她快要陷入到一场危机里了。

一个有男朋友并且准备要订婚的女老师,忽然冒出了一个来势汹汹的藏族追求者,其势在必得的仗势,称得上是一件艳事。

只可惜,苏瑶是个女人。

所以,一件美事便成了荡/妇羞辱。

许是刚才他像班察巴那般的拯救了她,让她不再困耗于畜生群中,苏瑶并不厌恶。

说起这西藏五花箭神班察巴那,也是她来之前读过的,好像是掌管情与欲,他每一次射箭,都百发百中,锋利无比。

因为箭羽上有痛苦的心,箭镞上有相思之心,直射人心。

相思痛苦之心。

苏瑶好奇地抬起头,往着嘎吱嘎吱地木板上走去。

台阶下传来了老师们的质问:“你们民宿的安全性是怎么回事?怎么会忽然有人朝着桌子射箭,万一不小心射到人怎么办——”

“对不起,忙不过来,他说帮我杀一只鸡,”藏族老板支支吾吾,“我也没想到他会这样,但他箭法很准的,他们说,他在村里的插箭节常常获胜……”

“那万一射到人了呢?”老师们反问。

苏瑶步步生莲的往上走。

她听着楼下的嘈杂声,越走近越莫名怯意,但面上却不会表现出半分,只是将俯视改为了平视,好似是一种奇异的好胜心占据着上风。

那个故事里还说,藏族好像有三种箭,一种是聘礼箭,一种是新郎箭,一种是父亲给女儿的箭。

她倏忽瞪大眼睛。

是代表聘礼的白箭翼神箭。

苏瑶确信对方真是冲着她来的。

为了不真破坏了她的名声和形象,她决定扭头就走,与此同时,纤细的手腕却被人牢牢握住了。

“就这么快走了吗,”年轻男人的声音在头顶响起,“苏小姐?”

他的语调字正腔圆,一听,便知并非是长期生活在村里的人。

她讥笑,那民宿老板哄他们呢。

苏瑶天不怕地不怕,也就好奇地瞥了过来。只见那男人比她高上不少,单薄的藏服切巴勾勒的他身形伟岸,露出了一只壮实的胳膊。

挺有型的,苏瑶矜持地将目光放到这件异服上。

梅色,上藏袍,下军靴,中间挂了一串艳丽颜色的压襟串。

男人皮肤黝黑,五官却雕刻得和气精致,一双凝视她的黑眸在昏黄中亮如雪山。

这回换她诧异了:“你是谁?”

男人也愕然地挑起一边眉毛。

苏瑶揉了揉眼,皱眉仔细凝视着他,脑子里乱嗡嗡的。

她本以为是个熟人,或是穿上了奇装异服的不知名追求者,但未曾料到,这人她会完完全全不认识。

这简直是骚扰!

男人自嘲地笑了一下:“所以,你不记得我了?”

这话说的,苏瑶该记得他吗?

“你是,”她回忆似地拧紧秀眉,又摇头,直坦言。“……不好意思,我前段时间出了车祸,太远的事情,很多细节就不记得了——”

顶上的笑意愈发嘲弄起来。

他语气恍若替人找补:“别怪车祸,直接说不记得了多好,省得麻烦。”

“我是真不记得了,”她厉声道,“骗你干什么?”

男人微眯起眼,仔细观察了对方表情,一会儿,似也是知晓她是憋不住脾气的习性,但他神情仍流露出将信将疑。

她大方坦荡地掀起眼皮。

两个人对视一眼,眸里所有的神色被对方一览无余,像是怀疑所迸发出的火花,仿佛进行着无声的较量。

“瑶瑶,他没把你怎么样吧?”一个男声匆匆忙忙地插了进来。

是终于鼓起勇气的魏凯宁。

他终于想清楚,讨好这位大小姐,比讨好底下一群老师都有钱途。

魏凯宁匆匆地走前几步。

又被比他高大得多的男人的气势汹汹所吓到了,往后连忙退了几步。

男人嗤笑一声。

他便转而抬起另一只手臂的箭来,表情挑衅,轻松的让碎掉的箭在他手上俏皮地绕了绕,也不动声色地威胁了一圈。

惹得对面的怂包又赶忙退了好几步。

男人轻蔑撇头,语气仿是宣誓:“……不记得我是谁也没关系,反正,我不让别人娶你。”

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区,宛如一只掉入陷阱里的兔子。

这是绝佳的报复时机。

这人谁啊?

而且什么年代了,还那么土。

这句话简直让苏瑶笑得攥钥匙的手都不稳了,顿时,对这个糙汉的印象一瞬成了文化匮乏的追求者,嗔笑:

“痴线。”

反正追她的人又不少。

苏瑶眼高于顶,曾不知拒绝了多少,失忆忘了不很正常。

只是现在她有男朋友了,懒得再多掺和新人,还是一个目的性很强的人。当前,要想办法解决这个棘手事情最好。

至于与魏凯宁的事情,他们回去再说吧。

两个家庭的结合很复杂。

也许是昨晚的插曲,没多人计较她昨晚酒喝了一半的‘失礼’

这样甚好,苏瑶想清楚了,恐是这辈子也学不会配合了。

即便是隐藏身份,苏瑶也不想学会讨好人。

“小苏啊,”一大清早,胖教授就端着一杯甜茶和藏面过来了。“和你商量个事。”

她转头,“什么?”

他直接坐了过来,“还记得昨天的事情吧?”

“怎么了?”她问。

“昨天不是有个人忽然用箭射鸡了吗,”胖教授说,“所以呢,学校那边出于安全考虑,允许你们自己外出找民宿了,就是要多出点费用了。”

苏瑶蹙眉,“可快雪顿节了,民宿位置不好定吧?”

雪顿节算是藏区的大节日,一般在藏历二月初、四月中旬或六月中旬举行,也就是拉萨的八月,藏民们会来吃酸奶,所以意译是酸奶节。

胖教授摇了摇头。

他简单阐述了一下:“那个负责人为了和我们道歉,直接给我们定了拉萨市里的酒店,不是民宿了,在拉萨住满十五天嘛,就是多交两千块钱,如果可以,今天早上就搬。”

能搬走就行。

她松了口气,“我搬。”

虽然苏瑶不太喜欢胖教授,觉得他油腻精明市侩,昨天还是他先把她当盘菜扔出去的。

但他在社会上是有点小能力的。

否则大家凭什么都喜欢和胖教授打好关系,苏瑶在民宿位置这一点上是相信的。

吃完早饭,其他人便收拾东西,准备坐大巴车一起拉萨去市里了。

苏瑶望了一圈,几乎所有老师都决定搬走。

也是,那边离景点近一些,而且不会发生昨天那么鲜血淋漓的事,这事还因为地区敏感不好处理。可惜,全桌只有她对这一场血腥的场景心怀感激过。

这群衣冠禽兽。

但苏瑶也忌惮,在那短暂的对话里,那个男人实在太像是守候在丛林中的灰狼了,刚好他皮肤深,衣服颜色也是玄色,有时又更似只向她冲过来的疯子。

危险、强大又带有恐吓的安全感。

她只想逃走。

老师们搬行李里里外外一共忙了三个小时,坐车到市区又花了一个小时,到达都中午了。

苏瑶平静地拎着行李。

一直观望她的魏凯宁这才问:“要我帮忙吗?”

“不用了。”她浸湿的黑鬓晃了晃。

他就不挣扎了:“那如果晚上有拿东西回来的需求,可以发个vx给我,我帮你搬东西。”

“再说吧。”她表情很淡。

魏凯宁也就没再提了。

他向来是个绅士有礼,尊重女士的人,如果苏瑶没见过昨天酒局见他的那一幕,就更是这等人了。

原来换个场景,绅士是献媚,尊重是奉承。

她再看生厌,转头,提着东西进了酒店里了。

由于不想浪费时间,苏瑶吃了中饭,就拿了个速写本出去,恨不得赶紧去采访,第二天就拎着油画工具出去。

恰巧,现在六月初,等到八月份就该西藏的雪顿节了。

她走在街头,能望见街上早已热闹了起来,一大批人穿着藏服在转经筒,也有游客,但她画袋很重,两肩疼得没心思细看。

苏瑶便随处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

天气炎热,还没画几笔,一滴滴炙热的汗从白额掉落下来,滑过长裤,滴落到她已经落座的地上,连和钓鱼凳沾着的臀部也带了股黏意。

好在她向来专注,远远眺望着对面,专注地画在纸上。

忽然视觉一暗。

苏瑶拧起眉间,往上一看,一把遮摊子用的红色太阳伞在她头顶。

她气笑了:“你把我的光线挡着了。”

“你不是快画完了吗?”他反问。

确实只剩签名了,苏瑶倒是高看了他一眼:“你懂美术?”

“我叫巴桑多吉,”男人蹲了下来,这时他换了一件普通长袖,视线和她平齐。“藏族人没有姓氏,前后两个都是名字,随你怎么叫。”

喊巴桑或者多吉都可以。

“我是你高中同学,我们一起在云深高中读过书,后来你转学了,之后了无音讯。”

她嘲笑一声,原来是个高中男同学曾经爱而不得,变成暴发户后求爱的俗气故事。

原来是了不起的盖茨比啊。

苏瑶却懒得给他希望,“我不记得高中的事了,太久了。”

“你后面去列宾美院了,”头顶上的人说,“读完本硕博,现在才考回国内当了一所综合性院校的美术教授,不,讲师,又参加了央美的教师规培来了藏区,准备早日转副教授。”

他慢悠悠地评价:“……很有事业心。”

苏瑶很是不悦。

她一瞬转过了头,“你调查我?”

在金芒烈日下,似乎更能看清这个男人的外貌了。

巴桑是个寸头,完全暴露的五官更黧黑,也更精致,原比他眼睛更亮的是耳旁的翠绿,正闪烁着耀眼的绿曜石般的透亮。

普通话真的很标准,这也是让人为什么会忽视他异族感的原因。

他微微一笑:“不敢。”

苏瑶明显不信地‘噗’了一声。

“只是好奇,”巴桑侧过身,指着街道不远处矗立着的酒店。“那是我投资的,上周,你其他的高中同学告诉了我关于你的近况。”

死八婆。

她心底低骂了一句,不自禁往着他指向的酒店看去,想看看自己的老同学混成什么样了。

苏瑶的桃面一滞。

“那是我们住的地方?”她喃喃问。

久违的危险性又从脚底升上来了。

昨晚,他们本住在拉萨脚底下的县城里,是经过酒桌上的突发事件,被店家安抚着搬到了拉萨市区,结果却是才出狼窝又踏虎穴。

蓄谋已久。

这是她脑海里第一个浮现出来的词汇。

“不是,是旁边那栋,”他似是会读心术,消解掉她的恐惧,“我的大部分民宿投资产业在林芝,不过你住那地儿的老板,是我朋友,旧相识可以请他多关照些。”

她戒心很重:“不需要。”

他笑了,状似不经意地说道:“打电话给前台,就能给你换一张德国进口新床,还有助眠枕头,对你的车祸后遗症应该有所帮助吧?”

苏瑶嗤笑一声,这些东西像宝贝似的炫耀出来。

她是缺这点途径的人吗?

一股暴发户的做派。

“现在也还成。”她冷漠。

他不慌不忙:“如果有高原反应,可以问前台要氧气瓶和药,当然——”

男人语气顿了顿,撇下鸦睫,不经意地打量了女人一眼。

他笑了,“哦,我忘记了,你没有高反。”

苏瑶一瞬意识到了,这些话、这些物件儿不是炫耀。

他真正的潜台词是,我很了解你。

苏瑶似是徒然一怔。

她眨了眨眼,像是有人用手掐住了她的喉咙,一种疑惑不解的情绪近乎不安的发酵,嗓子挤出来声:“……你怎么知道我没有?”

男人的目光撒下来,明亮如灰的瞳孔望了许久,轻松的微微一笑:“你说呢?”

苏瑶想不到任何表露过自己无高反的事实。当然,除了接收填表的老师知道,但那些都是他们这些当教师的知道啊。

她想不到途径,搞不清是谁,但能明白一点:

这是完全冲着她来的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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