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死门终(1 / 1)

变故陡生,形势一朝反转,赵灵婆愣愣地立在那儿,村民们也呆呆地跪坐在地。

或许她是不明白为什么本该在一没入血缸就被血蚑虮吃光内脏的孩子,如今却好好地站在了明鹊一行人的身后;

或许众人是不明白为什么这些外来的“神使”为什么会说出那样一番奇怪的话。

祠堂旁的篝火一座又一座地熄灭了,那条威风凛凛的火龙也随之不见。

那原本被火焰缠身的妇人静静趴在地上,确实毫发无损,似乎只是晕了过去。

“赵灵婆...”谢惊堂顿了顿,露出了一个讥讽的笑意,“不,或许应该叫你‘赵雪兰’?”

这个名字一出,在场不少年纪比较大的村民都露出了恍惚的表情。

“赵雪兰......”一个老妪轻声喃喃道,“...她不是早就死了吗?”

赵灵婆阴测测地看着他们:“什么赵雪兰...胡言乱语,竟敢打断虺祭!来人,把他们拖下去!”

“嗐,还装呢。”宁茴摆了摆手,“没关系,不记得自己的名字,这个总归认识吧?”

她笑呵呵地从怀里掏出了什么,众人定睛一看,只见那是一块小小的木牌,还有一件明显是婴儿的小衣服。

木牌上刻着端端正正的几个字。

“吾儿赵和之墓”。

赵灵婆面色丕变,一双老眼大睁,指节攥着袖角,紧紧地,几乎要破了线。

她咬着牙,哆哆嗦嗦地,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蹦出来的:“你...们...”

“找出三十四具孩子干尸的方位,可没有直接找到阵眼来的快啊。只需要那么轻松地掐指一算,一刨,再把遗物一掏,整个阵就全毁咯!”

白止徽说着,居然从袖中掏出了一柄大刀扇,从容地扇了起来,语气带着十足的嘲笑:“真不明白,天下居然还真有人如此矇昧,相信这样的邪阵能复生自己的孩子?

“你孩子若知道自己的母亲残害了这么多无辜的性命,哪还愿意认你啊......”

“你找死!”这话果然戳中了赵灵婆的痛点,她尖叫了一声,不知从哪里抽出一把小刀,动作狠绝地划开了自己的手臂。

血液四溅,她干瘪的手臂上突然鼓起了一个又一个小包,似乎正有什么东西在皮肤之下快速地蠕动——只见一团一团的黑色蠕虫从那个狰狞的伤口中爬了出来。

明鹊没忍住唇角一抽——这老太婆还真是不要命,把这么多母蛊养在自己身体里!

她的血已近黑红色,根本就不是正常人的血液颜色了。这种完全是在用命养蛊的方式,很难想象这样一个身体机能衰败的老人是怎么做到的。

血点滴滴答答落在地面,周围的草木突然簌簌响动起来。

环顾四周,只见从草木中钻出的,竟然是一条又一条的斑斓螮蝀。

蛇潮有意识地围成了一个更大的圆,从四面八方快速涌来,将众人包抄在了其中,阴冷的兽目虎视眈眈地盯着它们,就像是盯着自己的猎物。

在场的村民见状,纷纷慌乱地向着中心的祠堂拥挤过去,对蛇的恐惧在这几年间已经深深地融进了他们的骨血里,不少人都哭叫着“蛇神降灾了!”

“见了鬼的劳什子蛇神!祂根本就没空搭理你们这个小破村子!”

谢惊堂头疼于这些村民的迟钝,没忍住啐了一句,足尖点地,旋身而起,他的佩剑从腰间长鞘中飞出,绕身一周,稳稳地托住了他的身躯。

少年两指并拢竖起,点在左右胸前,最后落在眉间,顺着鼻梁向下一划,一枚凰鸟图腾浮现在了眉间。

“何必装神弄鬼,用蛊术伪造什么“虺”?”他凤眼一挑,漾出一个笑来,“今日就让你见见真正的 ‘龙’!”

一点红色星子从他修长指尖落下,一触地,就燃起了熊熊的烈火。蛇潮成了这场大火的燃物,被一路吞噬,从空中望去,果然成了一条盘旋的火龙也似,形容极其壮丽。

火圈之中,方菱和小谚周旋在村民堆里,在他们手里一一放下能缓解蛊术症状的丹药,并催促他们抓紧时间吃下。

而云娆几人已经提剑向赵灵婆攻去,而她竟然丝毫不惧,以一种根本不是寻常人类能达到的速度同她们周旋着。

黑血一路滴落,赵灵婆竟然主动迎上了宁茴,指尖携着只只漆黑的蛊虫,似乎想从她身上夺取什么东西。

“宁茴!退到白止徽身后去,保护好木牌和衣物!”

明鹊手中握着一根从祠堂屋顶上扯下的白绸,横插进战局之中,将宁茴护在身后。

那根柔软的白绸在她手中成了一条如有灵智的鞭子,裹挟着汹涌的劲气,直向赵灵婆而去。云娆与陈询同她形成三足鼎立之势,从旁配合。

赵灵婆心中知道明鹊是几人之中最不好惹的货色,但不知为何,身体却自发地不断攻击着明鹊,仿佛是被什么东西控制住了。

其余几人害怕沾染的蛊虫在此人面前,似乎根本不足为惧,同时,那些由她控制着的斑斓螮蝀正在被凰火大肆屠杀着

她能感觉到自己身体中“借”来的力量已经近竭,而腹中居然开始隐隐作痛。

“祂”要放弃她了吗?

赵灵婆的呼吸急促起来,就是这么一刻的失神,明鹊已经抽身到了她的身后,长发从她的枯瘦指尖划过。

那条白绫不止何时已经在她身周绕了一圈,随着明鹊一个抬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紧紧地捆住了她的四肢。

白绸撤回,她的身躯被白绸桎梏着,在地上滚动了几圈,最后被明鹊抬脚踩在脚下。

她身上爬满的母蛊,在触到明鹊周身之气的一霎那,全部都像枯死的植物一样,蜷缩着扭曲起来,化作了一阵一阵的黑烟。

“你...到...底...是谁...” 赵灵婆大口大口地抽着气,瞪着一双死鱼眼珠,目眦欲裂,“...这里的一切跟你有什么关系?!”

“比起这个,我更好奇你为什么要做这些事。”明鹊澹静地盯着她,没有指责的意味,仿佛真的只是好奇一个理由。

云娆将剑尖对准她的脖颈,一桩一桩地数着她的罪孽:

“你借蛊术操控蛇群,用毒污染村庄土水,导致三年饥荒,伦理尽丧,人人相食。又借血蚑虮之毒,操控村民精神,伪造“虺”的存在,欺骗他们献出孩子作为祭品。”

“实则,根本就没有什么蛇神祭祀,你只是需要三十六个孩子,来复活你自己的孩子。”她厉声道。

“你既然也是母亲,也有爱子之心,为何能做出此等丧尽人伦之事,令别人骨肉分离的事?!当真不怕报应吗?!”

“报应...报应?!”赵灵婆且咳且笑,神情疯狂至极,“该有报应的不是我!而是他们!这个村子里的所有人!”

“你去问问,赵雪兰这个名字,直到现在还是受人唾弃!而我又做错了什么?

“当年我作为村中唯一的巫医,救了多少人的性命,只是因为被他们发现我研究蛊术,又生下黄疸之胎,他们就说我不祥,生生将我的孩子溺死河中!”

“你...你真的是赵雪兰?!”先前在人群中喃喃自语的老妪连滚带爬地从人群中挤出来,小心翼翼地靠近了他们,“你没有死?”

“我当然没有死!我怎么甘心死!你们这群恩将仇报的人...险些将我们可怜母子生生逼死!若不是...若不是“祂”,我的愿望...我的愿望...”

一提到“祂”,赵灵婆的话音渐渐低了下去,她的面色涨成青紫,眼珠外凸,开始作呕吐状。

明鹊感觉到自己脚下踩着的腹部突然以惊人的速度鼓胀了起来,连忙拎起那个爬过来的老妪飞身退后。

只听她喉咙中发出痛苦的“嗬嗬”声,眨眼之间,那胀大到如怀胎十月的妇人一般的肚子忽然爆开了。

血肉横飞,肚肠流了一地,腥臭味瞬间占据了周遭的空气,无数条漆黑的蛊虫从她的腹部爬了出来,四散而开,其恶心程度,令观者为之作呕。

一切都发生得太突然了,只在几息之间,还在与他们对峙的赵灵婆就陈尸面前。

为什么?是因为提到了“祂”吗?

“祂”...是谁?螣蛇吗?

明鹊目光凝在尸体打开的腹部,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一道翠色的身影突然如风一般掠到了她的面前,将她紧紧护在了身后。

火星一闪,那具尸体连带着所有的蛊虫都没在了大火里,转眼就成了灰烬。

“你小心一点啊!”谢惊堂额发凌乱地回过身,蹙着一双长眉,含着薄怒瞪着她,“发什么呆?”

明鹊懵然地眨了眨眼,目光从他因焦急而发红的眼角,移到他紧紧握着她胳膊的手腕上。

在这不合时宜的时候,她突然想起了系统的话。

——“想保护一个人跟能力没又关系,关怀一个人是不由自主的,哪怕不够强大,也会用尽全力。”

在篝火旁的那一秒,她想,自己那句“好像没有过想要保护她的人”似乎说错了。

面前这个人,好像真的...天真地想要成为她的保护者。

为什么?

她有些困惑,但终究是慢慢放松了身体,由着他握住了她的手。

赵灵婆死后,明鹊一行人终于从脱离了蛊术控制后,逐渐清醒的村中老人口中,了解到了事情的真相。

正如赵灵婆,或者可以说是赵雪兰本人所说,她并不是什么活了两百年的蛇神供奉者,而是六七十年前,村中曾经最有名的巫医。

按照村民的回忆,她一直都是孤身一人,直到不知与哪个村中的小伙子媾和,莫名怀上了孩子。

自那时开始,封建的村中众人对她的诋毁和风言风语就不断传出,连带着对她腹中的孩子也极其唾弃。

在孕中,村中众人又发现了她的偷偷研究蛊术,虽然赵雪兰反复强调是为了治病救人才会研究这些,但那些漆黑恶心的毒虫实在是很难让本就对她有偏见的村民信服。

事情的高//潮爆发于她生下了一个不哭不闹、全身发黄、额间有疤的孩子,这种孩子在老一辈的口中被叫做“蛇胎”。

村民执意认为,这个孩子是赵雪兰偷偷与蛇媾和后生下的,遂当着赵雪兰面,将孩子生生溺死了。

“人怎么可能与蛇媾和?”小谚惋惜地摇摇头,“明明只是个得了黄疸的无辜稚子,却落得这样的下场,你们实在是愚昧。”

云娆:“封建迷信害死人啊。”

老妪低下了头,懊悔地叹了一声:“孩子死后,紧接着就传出赵雪兰上吊的消息,所以许多老一辈都认为她已经死了,也很少再提起她...”

“可是...明明许多人都见到了她的尸体,她怎么会活过来呢......”

......

在且悲且悔的叹息中,一行人离开了老人的屋子。

宁茴总结道:“所以真相是,赵雪兰不知怎么复活后,为了报复村民,伪装成两百岁的“赵灵婆”,利用蛊术污染了村庄,又控制了村民的精神,为他们植入了有关“蛇神”的记忆。”

“然后,她借此开启了虺祭,并接连残害了三十四个孩子,试图用这个方法复活自己的儿子。”陈询补充道。

幻境核心人物已死,代表着此门已破。他们边总结着事情的始末,边顺着山道向村口走去,准备去选择要进入的下一扇门。

明鹊反倒落在了众人的最后,一直垂着头,看上去不知道在想什么。

谢惊堂注意到之后,故意放慢了脚步,慢慢蹭到了她身边,同她并肩而行,就听她低声地说了一句“不对”。

“什么不对?”他疑惑地小声接了一句。

明鹊踢着山道上的石子,头也不抬地道:“赵灵婆死前说了一句‘祂’,‘祂’是谁?”

谢惊堂:“螣蛇?”

螣蛇毕竟是秘境的主宰者,‘祂’是指螣蛇这个推论也算得上有理有据。

可明鹊只是摇了摇头,不发一言。

不,不是螣蛇。

赵雪兰不仅提到了“祂”,还提到了“愿望”。

而明鹊明明白白地看见,在她破开的腹部中,群蛇的掩盖下,有一个胎儿似的肉团卧在其中。

那是她的愿望,她心心念念的孩子...而“祂”实现了她的愿望,赋予了她新的生命,给了她超乎常人的力量。

而作为代价,她要帮助‘祂’控制村民的精神,让村民成为祂的信徒。所以,赵雪兰明明本可以偷偷杀死村民的孩子用来摆复活阵,却硬要大费周章地弄出一个“虺祭”和“蛇神”。

帮助赵雪兰,利用她的蛊术,把人逼到绝境,以至于不得不信奉‘祂’,这是‘祂’的计划,是一种手段。

祂绝不是螣蛇,反倒更像是......

太岁?

......

就在她的暗自思量之中,一行人已经走到了村门口。

站在这个几天前踏入的地方,众人也是唏嘘万千,静静等待了几息过后,周遭的景色果然逐渐暗淡了下去,从天地之间蔓延而出的黑雾极快地笼罩了他们。

那血红的【死门】二字再次浮现在众人眼前,不过,这次却有两道黄符呈交错状贴在了这两字之上,显示着此门已被破解。

三道朱红的高门紧接着林立在了众人的面前。

“怎么选?”

云娆紧张地对着手指——她觉得自己运气有点太差了,因此这次并不准备上去选门。

这三座门里说不定有生门呢!如果能选中生门,就可以直接出去了。

众人面面相觑,最终不知为何,一致地投向了白止徽。

“喂,白公子,之前你嫌弃云姐姐运气差,想必你运气很好咯?”宁茴哼哼道,“那这次你来选,看看你运气怎么样。”

一席话略微缓解了紧张的氛围,众人不禁都有些失笑,纷纷附和。

“哈?”白止徽急急地摇了两下大刀扇,撇撇嘴,结结巴巴道,“...我选...选就选!我运气肯定比她好点!”

宁茴作了一个“请”的姿势。

就见白少爷从袖中拈出了一张符纸,念念有词地在三扇门前徘徊了一会,最终,脚步停在了右边这扇门前。

“就这个!这个大吉!”

他自信地上前,一把推开了那扇门。

两个金色的大字应声浮现:

【惊门】

“唉!”宁茴重重叹了一口气,“看来白公子的运气也没怎么样嘛!”

虽然知道不太可能好运到一下子就选中生门,但再次选到一个凶门,不免还是令人有些丧气。

白止徽有些尴尬地抿抿唇。

“算啦!”难得看到他这种表情,宁茴倒是觉得有些好笑,安慰地拍拍他的肩,“还是那句话,既来之则安之,咱们见神杀神见鬼杀鬼!走!”

一行人陆续踏入门内,云娆跟在白止徽后头,左看看右看看,冲小谚小声道,“我怎么觉得...这个门好像不太正经啊?”

这扇门的路上不再是一片阴森森的黑,取而代之的,是一阵阵桃红色的烟气,夹杂着浓重的脂粉与椒兰香气,浓重至极,呛得人直咳嗽。

“你说得对。”小谚望着尽头,突然露出了微妙的神色,“看那个。”

这条路并不长,很快就走到了尽头,甚至于,迷雾之后的景色都已经隐隐显现出来。

那是一座楼,一座灯火通明、花团锦簇、传出阵阵莺歌燕语的高楼。

门前站着两个柔媚的美人,正娇笑着冲他们招手。

楼上悬匾:【醉花汀】。

见状,明鹊眉梢微挑,谢惊堂身体一僵,而宁茴已经倒抽了一口凉气,大声惊讶道:

“白止徽!你为什么...会抽到青/楼啊?!”

作者有话要说:死门正式结束~~

下章进青//楼,请尽情脑谢小狗的女装(狂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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