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薄西沉虽然茶，却也能看出来，他和他师兄们的关系还是蛮好的。
梅恋尘被“出卖”了，也没生气，只是小声抱怨了几句，便老老实实去练功了。
梅忘情表面看起来虽然很严厉，但面对两个偷跑出去，逃避修炼的师弟，他也没有往狠里罚，只是面无表情的，让他们把今日欠的修行都补上。
“薄师弟，你这几日是不是都没有清浊气？”梅忘情扭头看向薄西沉，目光和语气都清冷而平静，没有丝毫的感情波动。
薄西沉的表情却有片刻的僵硬，他把脸别到了另一边，回避梅忘情的视线：“我今天不太舒服，明天再……”
“别任性。”梅忘情打断了他，“按照师尊的要求，你每日都需要清浊气，我已经很纵容你了。”
薄西沉垂下眼帘，浓密的长睫毛在他下眼睑处投下一小片阴影，他在阴影里低着头说：“知道了。”
然后，余棠看到薄西沉从储物袋里，取出九枚闪着耀眼金光的佛珠。
【那可不是普通的佛珠，而是佛陀血舍利。】九千岁告诉余棠，【一品灵珠，九个合在一起可以媲美神器。】
【据说，佛陀血舍利可以净化世间的一切邪祟，就是不知道，神魔邪骨能不能被净化掉。】
余棠皱了下眉：【所以所谓的清浊气，其实是想净化薄西沉的神魔邪骨？】
九千岁不说话了，一到关键时刻，它就装得一手好死，不肯泄露半点天机。
【这么看来，薄西沉的师尊归元尊者，似乎是知道薄西沉的真实身份的。】余棠分析道，【这个修仙界，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九枚佛陀血舍利在半空中围成了一个圆圈，而薄西沉则盘腿坐到了那圆圈之中。
他闭着眼睛，眉头紧皱，额角有细小的汗珠渗出。
余棠砍他手指时，他都不曾表露出一丝的痛苦，但这一刻，余棠在薄西沉稠艳漂亮的脸上，看到了痛苦与挣扎。
也许，他也想净化掉自己这一身的邪骨。
也许，他也想当一个正常人。
可没用，自出生的那一刻起，他便知道，他与这世界格格不入。
他，根本不属于这里。
“唔……”薄西沉吐出一口污血来，乌黑的血染红了他惨白的唇，他睫毛轻颤，睁开了无神的眼。
佛陀血舍利还在围绕这他旋转，金色的珠子在震动中发出“嗡嗡”的响声。
清魔才刚刚开始，这煎熬起码要持续一炷香的时间。
薄西沉重新闭上了眼，洁癖如他，竟没有伸手去擦唇角的污血。
【看起来蛮痛苦的嘛。】余棠在心里嘀咕着，【这该不会就是他黑化的原因吧？】
【哪儿有这么简单。】九千岁说，说完后便继续装死了。
余棠环顾了下四周，梅忘情已经提溜着梅恋尘去山林里练控尸术了，院子里并没有第二个人监视薄西沉清魔。
薄西沉完全可以收起佛陀血舍利，像梅恋尘那样偷懒，结束这场折磨。
可他没有，他自虐般的，让和他神魔之体相克的佛珠，折磨着他自己……
唉！余棠在心里叹了口气：虽然美人自虐的模样，着实好看，但她果然还是看不下去啊。
谁让她是个三观贼正的社会主义接班人呢？
余棠掐了个诀，然后猛的伸手，对着薄西沉一收，围绕着薄西沉不停震动旋转的九枚佛陀血舍利，便像受到了什么召唤般，稳稳的落进了余棠的手掌心。
灼烧感消失，薄西沉缓缓睁开了眼。
然后他便看到了笑得没心没肺的余棠，那坏女人把玩着手里的舍利子，嬉皮笑脸的模样很让人讨厌：“你这佛珠不错，送我吧？”
薄西沉没有说话，他从怀里取出手帕，动作缓慢的擦干净了唇角残留的血迹，这才掀起眼皮起看余棠：“你是真不怕死。”
“别老吓唬我。”余棠笑着说，“你又杀不了我，还老恐吓我，脸不疼吗？”
修仙界没有打脸这一说法，薄西沉皱了皱眉，不是很理解余棠的话。
但他的好看的眉很快又舒展开了，那女人说的话，八成不是什么好话，懒得去猜。
“想要就拿去吧。”薄西沉收回了视线，他的语气很平静，就仿佛他送出去的，不是千金难求的至宝，而是路边毫不起眼的小石子一样。
“这么大方？”余棠惊道，“这九枚舍利子合在一起，可媲美神器……真舍得送我呀？”
薄西沉笑了，他神色阴鸷，这笑容，颇有几分发狠的味道：“你在嘲笑我吗？”
九枚佛陀血舍利，于别人而言，是豁出性命都要抢到手的稀世珍宝，于他而言，却是痛苦的根源。
它们永远在提醒他，他不属于这里。
“没有啦，你别总把我想的那么坏。”余棠皱了皱鼻子，“我可是好人。”
她顿了顿，然后抬头，比群星更闪耀的眼睛，染着笑凝向了薄西沉：“其实我想说的是，既然清魔这么痛苦，那就别清了。”
薄西沉一愣，他很快意识到，余棠说的是清魔，而不是清浊气。
“你……”他睫毛颤了颤，表情有些不自然了。
她怎么知道，他是魔，不是人？
明明连他的师兄师姐，甚至贵为神子的萧聆雪，都不知道……
余棠没有察觉到薄西沉表情的变化，她自顾自的说：“不清魔会怎样？你会魔化吗？其实我也魔化过——当然，全是拜你所赐。”
“魔化的时候，虽然我会有毁灭一切的冲动，但我的理智还在，而且理智是可以压制这股冲动的，所以魔化其实也没什么关系吧？人也有邪念，成神成圣的关键，在于如何用理智压制邪念，魔应该也是一样的吧？你能压制得住心底的毁灭欲吗？应该能吧？我觉得你小子挺强的。”
薄西沉睁大了双眼，他一脸愕然的看向余棠，看了好一会儿，才失笑道：“……你……你到底知不知道你自己在说些什么。”
修仙界和魔界打了上万年了，双方都已经到不死不休的地步，修士们对魔族恨之入骨，余棠这番话，但凡被第三个人听到，那就得被扣个“叛徒”的帽子。
可她说得坦坦荡荡，完全没把仙魔的恩怨放在心上。
“我知道啊。”余棠满不在乎的说，“其实我觉得吧，人和魔只是种族不同而已，谁也不用瞧不上谁，人生在世，最重要的是痛快，你刚才那憋屈样儿，我看着都觉得不痛快。”
她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抓起了薄西沉手，然后把那九枚佛陀血舍利，放到了薄西沉掌心中：“别整天那么仇大苦深的，累不累呀？这玩意儿如果折磨你，扔了不就好了？丢到天涯海角，然后让你师尊满世界找，找一次丢一次，累死他。”
“对付我的时候，你损招不是挺多的吗？怎么轮到自己了，就成受气包小可怜了？这不像你啊，薄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