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 14 章(1 / 1)

清北大学开学的第一天,楚孟乔一个人拖着一只旧皮箱,最后一个才到宿舍。

宿舍里一共六个女孩子,不足二十平米的宿舍里挤进来十几个家长,有些还带着外婆和奶奶,楚孟乔一个人站在宿舍门外,看着这一屋子的人头,竟有一瞬间的恍惚,她低下头,看着自己一身寒酸的穿着,鼻头有些发酸,自从家里出了大事之后,她有一年是在精神病院度过的,外婆和奶奶都去看过她,舅舅小姨这些的,也偶尔会来探望,只是没有了父母的庇佑,哪怕是浑身长满尖刺的庇佑,她依然成了一只无家可归的小鸟。

其实她在精神病院里的大部分时间都是神智清醒的,一个看护告诉她,像她这样的情况回家按时吃药就可以,可惜只是生在这样的年代里,没有对精神方面疾病的完整划分,只要出现幻觉的病人,统统被送进了这里。

进来后的第一个月,陆修文到底是辗转打听到了地方,他来看她,她拒绝了几次,后来想明白有些话终究是要当面说清楚的。

楚孟乔才十八岁,却像一个六十岁的老朽一般感叹生命这样的无常,明明上一次见面两个人还你侬我侬,她被陆修文抱在怀里,感受他怀抱的温暖,可不过虚虚一晃眼,她便穿着病号服,坐在探望室的里头,而陆修文坐在另外一头,他理了短发,额前的碎发统统不见了,他憔悴的厉害,两颊也凹陷了,一双眼睛黯淡无神,只在瞧向她的那一刻会透出光亮来。

两个人也没有话说,很久之后陆修文才淡淡说了一句,明天要高考了,楚孟乔这才惊觉,原来时间过得这样快,她问他为什么不好好回家准备考试,陆修文便同她对视,他说“难道你不知道为什么嘛?”楚孟乔哑口无言,她看着自己身上的病号服,本来不想哭的,自从父母出事之后,她都没再哭过,可是对着眼前的陆修文,眼泪不知道怎么又不争气地落下来,她说:“陆修文,你忘了我吧,我在这里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出去了。”

陆修文眼睛咬着她的:“病治好了就回来。”

楚孟乔哭出声,眼泪怎么都止不住,“陆修文,你别傻了,我还有什么前途呀,我一点儿都不想出去,我受不了外面的眼光,我爸…我爸他…杀了我妈,还有…还有那个男人,一块儿在家里的床上死得,我爸判了死刑,说是二审下来就行刑,陆修文,我还有什么脸活着。”

陆修文只是冷着脸,“那就换个地方住,不在这儿住了。”

“你说得倒是轻巧,我一个女孩子,跑到哪里去重新开始生活啊。”

陆修文的脸色愈发铁青,本就消瘦的脸孔愈发冷峻,楚孟乔已经不敢同他对视,她找了个借口回了病房,那之后,陆修文又来过几次,楚孟乔都避而不见,立秋那天,看护又同她说,外头有个年轻小伙儿要见她,这次楚孟乔是彻底冷了心肺,她写了一张纸条让看护带出去,纸条上面只有两个字,“分手”,她用了很大力气,几乎力透纸背,那之后,陆修文果然没有再来,楚孟乔想,本就是太过年轻的小情小爱,要来面对这样大风大浪的拍打,或许老天爷根本在一开始就没打算过让他们有结果,也好也好,就让这一段就这样过去吧。

一年之后,她康复出院,已经彻底摆脱了药物,也不会再有幻听和幻觉,她让叔叔带着去了一趟西塘,祭拜了父亲,又让舅舅带着,去了一趟绍兴,祭拜了母亲,父母都归入了祖坟,一切都归于平静,两个一辈子相爱相杀的人,留下她这样一个多余的人,楚孟乔觉得可笑,她把原先住得房子低价贱卖了,然后在祖母和外婆家轮流住了一年,找了家学校复读,复读的日子很苦,好在她脑子够用智商ok,又不用再担心母亲成日里的歇斯底里,心一旦静下来,读书竟有奇效,成绩稳步提高,连复读班的老师都说,她或许会是她开这个辅导班十来年里的第一个奇迹。

寒来暑往,枫叶落了,冬雪落了,楚孟乔背着书包在每一个凌晨和深夜往返在学校和家的路上,秋天的时候她穿外婆用老式棉衣改成的中式褂子,冬天的时候奶奶去地摊给她淘几件款式老旧的毛衣,楚孟乔一点儿都不觉得难看,她慢慢长开了,愈发好看,鹅蛋脸,大眼睛,头发扎成一个马尾,只是日子始终都是清苦的,一日三餐,一年四季,她在每一个日日夜夜里苦读,有时候会在灯下睡着,醒来兀自背诵,写坏的笔芯装满了一整个纸篓,做完的试卷可以铺满整条中山路。

辅导老师没有说错,这老师本来开个辅导班纯粹是为了赚钱,谁知道鸡窝里竟飞出金凤凰,放榜的那一天,楚孟乔的成绩高出一本一百多分,老师惊讶到几乎当场休克,过了几天,楚孟乔被叫去学校填志愿,又过了几天,她收到录取通知书,大红的封面,金色的镶边,上面几个大字,清北大学,她把那本录取通知书捂在胸口,她知道陆修文也在那里,她没有想过和他再续前缘的,只是考了这样的分数,便也只能去顶尖学府了,楚孟乔为自己这份无可奈何的心情生出一丝丝的好笑来。

这两年的前尘往事,都在楚孟乔站在宿舍门口的那一瞬间扑面而来,她有些迟疑,终究也只是默默地拉着行李箱走进宿舍,在一片喧嚣里,整理自己的床铺。

她的宿舍是靠近门口的下铺,上铺的同学来自北方,可能因为近,父母亲戚都来了,挤挤攘攘在帮她铺床,看见她不声不响,就主动同她寒暄,问了老家,问了专业,楚孟乔无功无过地礼貌作答,寝室里很吵,她的心很静,前面的路还不知道该怎么走,她只是知道,她没有在那一天在家门口的那个深渊里一直往下掉,她站起来了,爬出了那个深渊,用了十二万分的勇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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