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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 13 章(1 / 1)

外间。

宝嫣对如此偷梁换柱的做法一无所知,她还在规矩地痴痴地等待发落。

只是这用时是否太久了?真有那么难解吗。

“不眴师父……”

“签上如何说?是吉兆……还是凶兆呀……”她终于等不及了催促。

只听那道清清冷冷,似悲似悯的声音响起,“不大好。”

宝嫣愣怔,迟疑地问:“哪里不好?”

那头静默了一瞬。

“檀越真的想知道?我劝檀越,这回占卜出来的结果,还是不要听了为妙。”

对方似是真心实意为她着想,然而越是这样,宝嫣越是好奇心满盈。

她上前走了两步,在快要近距离接近那扇屏门时停下,“不眴师父,还请告诉我,那上面到底写了什么。”

在宝嫣几近苦求之下,对方才勉为其难地开口,“既然檀越执意要听,那我就说了。”

换了卜签的陆道莲,垂眸睨着手上签文,没有一丝负担地一字一句地宣告出来,“签文上批示,你所求之事——”

“命薄终缘悭,恩爱两难全。”他念了一句诗文。

似乎他怕宝嫣听不懂,还特意贴心地为她解释一番。

命薄,即是短命。

缘悭,意指欠缺缘分,缘分维系艰难。

两难全,就更好解释了。

是指宝嫣这段姻缘,根本得不到圆满,她想母家昌荣顺利,又想夫妻恩爱,天底下哪有两头都占全的好事?

简直想都不要想。

这哪里是对方所说的不大好,这是真真正正堪称恶毒的诅咒。

怪不得劝她最好不要听,宝嫣现在整张脸色都变了。

要不是小观扶着,只怕身形摇坠,瘫软在地。

她毫无疑问地怀疑是不是占卜出错了,这结果怎会凶成这样?当真应了她婆母那句话,夫婿出事,是她引来的灾祸。

是她运道不好?不,她不信。

她其实没说实话,她从来就是个不信神佛的人。

这里就是一个野佛堂,这僧人又是神神道道的,指不定是在唬人呢。

“女郎,你怎么样。”

宝嫣心神一定,推开小观,“敢问不眴师父,可否把卜签与我看一看?”

室内一片寂静。

就在气氛逐渐变得尴尬而压抑时,屋内的陆道莲抬眸,直勾勾地盯着她的虚影,淡淡问:“怎么,你怀疑我占卜的有问题?”

他说的是占卜,而非卜签。

宝嫣是怀疑了。

毕竟卜签一掉出来,就被对方的弟子眼疾手快地捡走了。

宝嫣什么都没看见,她现在就有些后悔,更有理由怀疑是不是对方拿错签了。

但是到底口说无凭,这只是猜测,面对素未谋面气势却强大的高僧,宝嫣强忍着心虚,实话实说道:“倒不是怀疑不眴师父的占卜法术,只是那支签……那支签我没见过它到底写了什么。”

宝嫣:“未见虚实,就不能相信,还请不眴师父见谅。”

她能说出这番话,证明她不是那种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的愚信之人。

这新妇不一般,可惜她遇到的是陆道莲。

她不知长她几岁,在上京风云诡谲的势力下长大的僧人,是怎么从千军万马中冲出关卡,来到清河府的。

她哪是一个心思缜密、道貌岸然的成年郎君的对手。

就在宝嫣再次请求陆道莲给她看看卜签上的签文时,一道声音打破沉默。

是对方身边那个瞧着凶恶的弟子,像是笑她不知死活,说她,“你怀疑我师叔?你在辱我师叔清白。”

得到陆道莲的授意,庆峰攻讦着毫不知情的新妇。

“我师叔好心为你占卜,你却因为不能接受这个结果,就凭白污蔑他。”

“你可知他是在浪费清修的时间在帮你?”

“你不懂感恩也就罢,现在却责怪起他来,当真可恶!”

宝嫣被说中心思,脸色一面白一面红,“不,不是这样……”

“我的意思,只想看一眼卜签。”

“若是真的没有一丝问题,敢问师父们,为何不许我看一眼呢?”

庆峰还想批判她,陆道莲给了他一个适可而止的眼神,让他停下。随即望向屏门外,越渐不安的宝嫣。

他嘴角微扬,挂了一丝兴味的笑。

是在笑她,她可真敢说。

也好,这样也不算太无趣。

陆道莲:“我是不是说过,佛祖有求必应?”

他已经说了第三回了。

是在拿他自己当佛祖不成,宝嫣虽有怨言,却还是咽回了肚里,哪怕对方应当也是瞧不清她的模样,她还是乖巧地点头,“是说过。”

陆道莲莞尔:“还有一句,自讨苦吃,送给檀越你。”

宝嫣心怦怦地乱跳。

脑子像炸开花般,连气都忘了生。

这人,是因为自己怀疑他,才故意这么说的吗?是不是太睚眦必报了。

她反应过来时,庆峰已经过来把卜签给她了。

只是不递过去的,而是以一种泄愤的方式,丢到了蒲团上,然后被小观捡了回来,愤怒地瞪了庆峰一眼。

宝嫣得到卜签,飞快拿起来阅览。

只一眼就差魂飞魄散。

但好在,她事先有了陆道莲的言语做缓冲,即使再不相信,看见上面的签文,也不得不承认是自己弄错了。

刻薄而寡毒的卜签,在她手上如同毒物一样。

宝嫣愣怔了许久。

陆道莲问:“如何。”

“卜签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檀越若是觉得还有哪里不妥,还可以再用签筒摇一支出来。”

“直到出现上上签为止。”

他声音听不出任何讥诮的意思,冰冷低沉,可就是叫宝嫣回神后,双颊发热,羞愧难当。

她现在终于肯相信,是自己误会了。

做错事,就得认,为了不让自己有卑鄙的逃避心思,宝嫣攥紧签子,松开唇齿,难为情地向误会的对象道歉,“不,不用。”

“这签,没有哪里不妥。方才是我心急,才怀疑了不眴师父,我,我有愧。”

宝嫣生平向一个郎君低头,哪怕再稳重早熟,情绪上都不好受。

刚才还矜持端庄的女郎,现在却如一株草,失水焉巴了。

她看不到里面人的嘴脸,丰神俊秀的身影不动如风。

可是眼眸里的目光,戏谑顽劣如斯。

太可怜了。

陆道莲悲悯道:“可还要继续为你解签。”

他欺了人,现下却假慈悲,宝嫣虽不知情,但也在犹豫。

尤其对方主动开口给她台阶下,像是在彰显他的大人大量,宝嫣有所触动,心里的难受滋味缓和不少。

有人给台阶下总是好的。

宝嫣挣扎许久,对方也不催促,直到她下定决心,想要好好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才抬头,花容月貌,却黯然神伤。

“多谢不眴师父大量。”宝嫣焉焉地问:“我想知道,我所求是吉兆,为何与我想象中不同,怎会这样呢?”

“当真,是与我运道不佳有关所致?”

她的示弱叫人动容,陆道莲终于不再为难她。

下一刻,他便让宝嫣便尝到了什么叫死去活来,活来死去的滋味。

“檀越怎会这样想。”

说是不大好的是他,说她自讨苦吃的也是他,现在却表示出,她的想法有问题了。

宝嫣当真弄不懂这高僧,不,她觉得这就是妖僧。

他耍弄人够了,便大发慈悲地道:“自始至终,我可以提到过,这卜签是批语,出自你身上?”

没有吧。

他只说让她不要听为妙。

从开始到现在,全都是宝嫣自个儿的臆想。

“签,是下下签,凶,是大凶之兆。”

他的话,让宝嫣从此刻起,听一个字都心惊胆颤。

最终,陆道莲下定结论:“与你无关。”

“与你夫婿有关。”

宝嫣倒吸一口凉气,她不知该庆幸,还是说一声胡说八道。

可她不敢开口。

因为对方的时机太微妙了,她刚从自我否认的折磨中走出来,现下一得知,罪魁祸首不是自己,还是在夫婿身上。

她难免会觉得侥幸,就像在即将掉入深渊之前,一只手把她抓住了,她得到了一线生机。

这个不眴师父,把她从虚空拎回到了地面上。

他接下来的话,更叫宝嫣觉得震撼人心。

“适才你说过,你们苏家与晏家联姻,是为壮大自身势力,更是为遇难的长辈复仇。你年纪虽轻,却明白大义,甚至愿意为了帮助母家,牺牲婚事。依我看,你们苏家举族上下,同为一心,如此善意的能量,又怎会是凶呢?”

“反倒是你夫婿……”

“晏子渊受伤,是他自身运道不好,说明他气运正在走下坡路。而刺杀一事,代表今年乃是多事之年,你嫁过来只是不巧与他的灾难碰上了,并非就是你带来了灾祸。”

“比起你的气运,你的夫婿显然更为凶险。不然,受伤的人怎会是他,而不是你?”

宝嫣彻底懵了。

她竟无法反驳,只觉得对方真正切切,说到她心坎去了。

为了让苏家起势,家中兄弟姊妹都献出了自己的婚事,族中叔伯父翁,哪个不是日夜谋划,隐忍至今。

大家抱着同样的信念,怎会是凶呢?她亦怎会是灾祸呢?

无疑,经此一讲解,宝嫣相信了陆道莲的说法。

她不是凶,她也不是扫把星。

她一颗悬着的心渐渐放下来,脸上的血色明显恢复,从焉巴到精神奕奕,不过短短瞬息之间,就像换了个人似的,“既然与我夫家有关,那请问不眴师父,可有解决之法?”

宝嫣一脸渴求的姿态,仿若将陆道莲当做了面前唯一的救命稻草。

“檀越想要如何化解。”

宝嫣想了想,既然是晏子渊出了问题,那自然是替他逢凶化吉。

不知这个愿望,不眴师父能否为她做到?

她把陆道莲当成依靠,却忘了对方根本不是善茬,宝嫣毫无记性地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腼腆而不好意思地道:“我想请不眴师父,替我夫君改一改运道,让他逢凶化吉,还有签上说我与他,恩爱不全……”

“这,我也想……”

想让他帮自己化解了。

话音刚落。

佛堂里的气氛刹那间不对,宝嫣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话,她现在对这个不眴师父有着说不出的复杂情绪。

他让人一会觉得他好,一会又觉得他实在太可怕了。

但他替自己和苏家说话,证明他还是个善类。

可就在宝嫣满心期望间,事实证明,她还是对这个人了解得太片面了。

一道冷淡,却透着微嘲之意的话语给了她响亮的一耳光,“檀越,真是好贪的一颗心。”

宝嫣嘴角边的笑意戛然而止。

本以为,她才刚嫁进来,与晏子渊应没什么太深厚的感情。

不会多为晏子渊考虑,会通过他这番话,懂得规避风险,提前知难而退。

却不想,她还打得这种两全其美的主意。

“还不明白么?”

陆道莲冷冷道:“说你夫婿才是凶兆,不代表你就相安无事了。他的凶,于你来说就是吉兆,是在提醒你,这门亲该及时止损了,若你继续下去,只会深受其害。”

“你当我为何浪费时间为你占卜?是见你与我有缘。”

他发出一声让宝嫣情不自禁,感到心虚羞愧的嘲弄轻笑,“可你却根本不知,什么叫适可为止。反而想我牺牲修行的功夫,让我替你与你夫婿逢凶化吉,一改好运,可真是……”

他后面意犹未尽的话,宝嫣甚至都能想象得到,怕是会说,为你自己着想就好了,还要去管别人,你怎么这般,不知好歹呢?

宝嫣刚才没慌。

现下彻底有些慌了。

她有种不小心把神佛都狠狠得罪了的想法。

“不是的,不眴师父……”

宝嫣着急解释,“我已嫁给夫君,就是他的妇人,如何能及时止损呢。”

再说她跟晏子渊两家势力结盟,都绑在一起了,要退亲还是要和离,这都不是一两句简单的话就能做到的事。

可惜对方大概是真被她惹恼了,根本不听,像是在面对一个执迷不悟不开窍不领情的东西,“多说无益,我该清修了,你走吧。”

宝嫣委屈:“不眴师父……”

祈求的也没用,对面赶人的态度很不留情,十分坚定。

“请你出去。”

庆峰适时地站出来驱赶她们,“快走快走,别误了我师叔修行。”他走过去拿签筒,似乎是想把宝嫣手里的签子拿回来。

而宝嫣手拽得紧紧的,不是很想放,小观见状,趁背对她们的庆峰不注意,果断地将卜签拿过来,藏到自己身上,然后扶着宝嫣到外边去。

宝嫣从未被这样嫌弃地撵出来过,她站在佛堂外,与婢女相扶持,对里边得罪了的对象,敢怒又不敢言。

太快了,怎么会有人,翻脸比翻书还快。

生气的速度,比打雷下雨还要不可预测。

她总觉得,自己真这么走了,就如丧家之犬落了下乘。

不该是这样的,她在门口想了想,像是下定决心,软声喊:“不眴师父……”

没有应答。

宝嫣受挫了,面容一僵,依然挺起胸脯,柔声道:“不眴师父,我知刚才的话,得罪你了。”

“即使不眴师父恼我,我也还是要说一句,今日占卜,劳烦你了。”

“有一事,我想了想,决定还是告诉不眴师父。”

“若是为了个人利益,要用和离或是退亲的法子,化解凶兆的话,为了苏家,我实在是做不到。”

就像对方所说,举族上下皆是一心。

她怎能为一己私欲,放弃这门亲事?

屋内依旧悄无声息。

宝嫣被晾了片刻,没得到回应,最终还是选择先离开这里,她失望道:“告辞了。”

她来时轻悄悄的,走时也一样。

却不知就在她快消失在路尽头的时候,隔间内的屏门被轻轻打开了,一道琼枝玉树的身影立在门槛处,黑眸兴奋冷凝地目送着她们的背影。

陆道莲愉悦地对庆峰道:“我救过她了。”

“是她自己要蹚这火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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