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七点，秦绵一家来到盛家。
秦父秦母着装正式，连秦彦都换上简单的西装外套，秦绵就更不用说了。
她穿一身粉紫色的套装，剪裁非常合身，做工精致，连扣子都是精选的珍珠。为了搭配这套衣裙，她还罕见地佩戴了一对珍珠耳饰，而鞋子则是轻奢品牌，开春的新款。
盛母见到秦绵，只觉眼前一亮，“绵绵可真好看。”
秦母又是高兴又是失落。这么好看的女儿，来这里却不是见未来公婆，而是来跟他们分道扬镳。
秦家好久没来了，盛母兴致特别高，“我还说跟绵绵吃火锅呢，没想都约好了。”
盛父拿出珍藏的酒，要跟秦父好好喝两杯。
盛母到厨房去准备，顺便给盛西泽打电话：“你回不回家吃饭？”
盛西泽：“不回。”
盛母：“那行，我们自己高兴，你一边去。”
盛西泽不知他母上又搞什么名堂，正要挂电话，忽然听见她在那边喊“绵绵，你过来一下”。
秦绵来家里了？
盛柏天桉今天正式放假，她今天回的望城？
盛西泽本想跟他妈说这就回去，猛地一下想到上次年会的事。然后他心情就不上不下的。
秦绵应该收到人事调令了。她是什么反应？
他要是现在回去，她还会不会给他摆冷脸，跟他起争执？
她上次说，总会给他交代，他不知道她会给他什么交代。
盛母见儿子一直没挂电话，估计也是想回来的，“那你自己看着办。秦绵今晚可漂亮了。吃完饭出去走走，看个电影什么的，刚好。”
盛西泽不吭声。心想她能漂亮到哪儿去，年会那晚他送她礼服首饰，她都不屑一顾，她自己能倒饬出什么来。
不过，他还是抓紧时间把事情都处理完，回家吃饭去。
还以为他妈单独约了秦绵，没想到秦绵爸妈和她弟弟都在。他这一回来，两家人都齐了。
盛西泽的位置在秦绵旁边，好像大家都有共识似的。
他当然不会觉得不自然，从小到大都这样。
秦绵今晚，是挺好看的。至少比年会那晚看着像那么回事。
他很少见她这样打扮，粉紫色很衬她的皮肤，让她看起来特别温柔。
原来她佩戴珍珠才是最好看的，气质婉约，相得益彰。
好像从前那个秦绵又回来了，什么都没有变。
不过，盛西泽觉得秦彦好像对他有意见。秦彦年轻，即便再想藏也藏不住那情绪。
盛西泽就想，等饭后是不是找秦彦聊聊。
好歹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总不能太僵。秦绵也很在意她这个弟弟。
然而饭后，没等盛西泽找秦彦聊，秦父就说有事跟盛父聊。关键是，秦绵也跟着她爸一块去书房。
这让盛西泽觉得，一定不是普通的事。
他自然也跟着去书房。
秦父不得不替秦绵多想，怕盛西泽在，秦绵的脸挂不住，他就让秦绵先别跟来。
秦绵点点头，乖乖在大厅等着。
两个妈妈在聊天，秦彦在玩手机，秦绵好像有点坐立不安的样子。
盛西泽敏锐地察觉到，秦绵一家今晚过来，不是来吃饭唠嗑的。所以秦绵才会穿得这么正式。
是什么事让她必须和她爸一块面对盛父？
答案呼之欲出。
盛西泽不敢相信，她就是这么对他的。
所以这就是她说的“交代”？
他想把冒上来的怒意压下去，但很可惜的是，他压不住。
他喊秦绵：“出去走走吗？”
如果她想在这里撕破脸的话，他也可以成全她。
秦绵似乎也在等这一刻。
她点点头，然后跟盛西泽出去。
秦彦放心不下她姐，但秦绵给了他眼神，让他坐着。
盛家别墅的花园很大，秦绵跟在盛西泽后头慢慢地走。
总觉得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小时候她是很喜欢来这里的，因为这里总有很多好吃的好玩的，盛伯母还会给她买很多小裙子。
唯一不好的是，盛西泽养了一条狗，她一来那条狗就追着她跑，她很害怕。
秦绵没穿外套出来，走远了就有点冷。
但是也必须这么远，争执起来才不至于让屋里的人听见。
不知爸爸跟盛伯父谈成什么样了。她自己也有话要跟盛西泽说。
就趁着这个机会一块办了吧。
秦绵做好心理准备，正要开口，没想到盛西泽先她一步挑明：“走得够远了，你要给我什么交代？”
他的眼睛像要喷火似的，秦绵才惊觉，自己现在有多危险。
盛西泽逼近她，“秦绵，你想好再说。”
秦绵的后背抵着柱子，她的心，跳得很急很快。她从衣服的袋子里，小心地拿出一张卡交给盛西泽。
盛西泽的声音沉下去，“什么意思？”
秦绵一字一句地说：“我欠你的二十万，都在卡里了。”
盛西泽定定看着她，恨不能把她捏碎，“今晚来盛家还债的？”
秦绵说：“是的。”他没有说错。
盛西泽轻轻地“呵”了一声，“然后呢？还了钱，从此一刀两断？”
秦绵不吭声，他要这么想也不是不行。
盛西泽故意问她：“你觉得可能吗？你需要这笔钱的时候，乖得不像样，现在还了钱，就觉得什么也不欠我了？”
秦绵拧紧了眉。她不想跟他吵，她想做的仅仅是，还债，然后真正地把握自己的自由。
盛西泽最烦她不吭声的样子，好像无限委屈，但她有什么好委屈的？这些时间以来，哪次不是她给他冷脸？
“秦绵，在生意的角度来说，你是不是应该连同利息也还给我？”
“你觉得我收多少才合适？”
“你当时借这笔钱，好像说是看中了包？还是衣服？你觉得我当时为什么借给你？”
秦绵努力忍着盛西泽这一句又一句。如果可以，她不想记起问他借钱的这段记忆。
可是有头发的话，又有谁想当秃子？
一文钱逼死好汉，这个感觉她再清楚不过。
那个晚上，她打给他，几次话到嘴边都说不出来。
在他不耐烦得想挂电话时，她才说了出来：“盛西泽，你可以借我20万吗？”
他没有立即回答，而是问：“你要20万做什么？”
她不答，又问一次：“你能不能借给我？”
盛西泽说：“借是可以借，但你要自己过来拿。”
秦绵不知他的用意是什么。是担心她吗？他从来都不担心她的。是看她笑话吗？好像也没这么无聊。
她唯一想到的是，他只是好奇她要钱做什么。
为了拿到这笔借款，她绞尽脑汁。
她跑去找他，她跟他说：“我想买X牌的预售裙子。你可以借我20万吗？”
盛西泽当时在云庄别墅，没错，就是那个他每年暑假都会回来度假的别墅。二楼的大片落地玻璃，映着她的廉价T恤和没化妆的脸。
但她知道，这在盛西泽眼里，恰恰成了她“虚荣”的最佳写照。
就是没有，才会想得到。
她不敢直视盛西泽，她怕他发现她的秘密。
但她知道盛西泽怎么看她。一个破产的富家千金，不思进取，虚荣自私，不顾家里欠债累累，只想自己光鲜亮丽。
他的眼神一定包含鄙视、不屑、失望，也许还会有“扶不起的烂泥”。
但他最后还是借给她了。
他说：“秦绵，我借给你，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那时候她觉得他是个大好人，她拿着这笔钱，要对他感恩戴德。
连同他的朋友们，她都觉得不那么让人讨厌。
从云庄别墅离开，她突然就失控，哭了很久停不下来。
但那有什么用，难道不用向前走？
这笔钱早该还给盛西泽的。
但是早还的话，他就不会生气吗？
他就不会发现她的秘密吗？
也不见得。
秦绵依旧在克制。
很多时候，她觉得盛西泽是个疯子，但她也同样记得，她最难的时候，他伸出了援手。
这20万，毫不夸张地说，是她整个青春，也是她守护的爱情。
秦绵咽了下口水，“盛西泽，我并不是要一刀两断的意思。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我们，其实也不像外人看到的那样，是那种关系。”
她不说还好，她一说盛西泽只觉更恼怒，“什么关系？你觉得我们是什么关系？”
秦绵低声却理直气和，“我们没有任何关系。既没订婚，不是未婚夫妻，又没恋爱，不是男女朋友。”
盛西泽：“那你从前怎么不这样说？”
秦绵咬了咬唇，“我敢说吗？盛西泽，你问问自己，但凡我提一个字，你是什么反应？你把我当所有物，但我是活生生的人，我有思想，我也有自己的喜好厌恶。”
盛西泽：“所以你是怪我？怪我没订婚，怪我没有给你身份？”
秦绵摇头，她解释得好累，“盛西泽，看重这些东西的人是你，不是我。恋爱不是这样的。喜欢一个人也不是这样的。”
盛西泽猛然悟到那个可能性，“你跟谁恋爱？你喜欢谁？”
秦绵抿着唇看他。
盛西泽：“所以一开始我说的没有错，你不让我去你那儿，就是藏着男人。”
秦绵像看疯子一样看他，“你太可怜了，盛西泽。你根本不知道怎么去喜欢一个人。”
盛西泽整张脸绷着，“那又如何，我知道你属于谁就行。”
秦绵猛地转身，他伸手要拉她，忽然传来秦彦的声音：“姐，爸爸谈完了，进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盛狗啊，你晕不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