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消毒水的气息一如既往难闻，慕乔捂着痛处闭眼靠着墙面，直到广播喊到她的名字才握住就诊单进去。
“什么情况？”医院询问道。
慕乔：“过敏了。”
抽了血做了化验，医生盯着检查数据皱起眉：“你的过敏有点严重，近期是不是多次接触到过敏源，你们现在的小年轻啊就是不把自己身体当回事，明知道自己过敏，不好好避着反而上赶着往上凑，”
两人位置靠得近，医生自然闻到了从慕乔身上传出来的香水味，玫瑰味道的。
慕乔静静地听着，让医生开了药，想要尽快回复正常，最好的办法的是打针，但是药三分毒，打得多了，毒素挤在身体里，对身体自然也有一定的损伤。
“谢谢医生。”医生拗不过慕乔，最终还是开了单。
医院距离金樽华庭不远，慕乔打完针在休息区观察是否有不良反应，身边人来人往，突然有一位孕妇在她身边的位置坐下。
慕乔放下手机，看着她，注意到她脸上的泪水后从口袋里掏了纸巾：“您，没事吧？”
女人转过头来，看到慕乔递出去的纸巾忽然哭出了声，不是那种撕心裂肺的嚎啕大哭，而是很沉闷的，仿佛所有的委屈全都藏在心里的那种哽咽声：“谢谢，我能……跟你说说话吗？”
慕乔无事可做，以谢凯泽的安排，大概率今天不会回金樽华府，她回去与否并不重要：“可以。”
原来眼前的女人跟自己的丈夫长跑了七年终于修成正果，并且还有了自己八个月大的孩子，但在这关键时候，女生才知道自己丈夫出轨了。
“我知道他的初恋不是我，我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他正好分手，从大学到工作，我陪他一起住过地下室，一起被房东赶出来过，我以为现在苦尽甘来了，没想到是我错了。”
“当初说这辈子永远只爱我一个人，可那位早就该死了的初恋一回来他就跟失了魂似的。”
“你说男人是不是永远都忘不了自己的初恋。”
初恋吗？
慕乔想到谢凯泽，他之前也有个众人皆知的女朋友，更巧的是，他的女朋友也和他分手了。
“对不起，我是不是说太多了？”女人擦掉眼角处落下的泪水，吸了下鼻子，带着歉意的声音开口道。
慕乔摇摇头，安慰她：“没有，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这个问题，就连我也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女生愣了一下，打量的目光落在慕乔身上，像是感同身受似的：“抱歉，我没想到你竟然也是。”
慕乔：“别想这些不开心的，就算不为了你自己，也为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想想，你的不高兴也是会传递到他身上的。”
慕乔说话的声音很温柔，每次谢凯泽心情不佳，总是让慕乔在旁边说话，好像她的声音能让他的不高兴消散。
恰巧此时，女生突然从位置上站起来，因为月份大，站起来很艰难，慕乔在旁边托了一把手，广播里传来第二次复播声，慕乔猜想那是女生的名字、
女生脚步突然停了下来，倏地抱住慕乔，来自一位准妈妈的声音里带着坚定和温柔：“虽然我不知道你叫什么，但我祝你人生通途顺利，心想事成、”
心想事成吗？
慕乔忽然默念了一遍，忽然觉得这四个字似乎与她并不相配。
三十分钟的观察时间到，慕乔身体没出现排斥反应，她将就诊单折叠放进自己的手提包里，一步步走出医院。
外面温度与下午形成鲜明对比，微风吹在身上让人竖起寒毛，她在医院门口站了好一会儿，直到手机突然响了一声，才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解锁后打开叫车软件。
微信消息接二连三的跳出来，坚持了没几分钟后直接打来了电话。
慕乔无声抗议不起效果，只好接通。
“乔乔，爸爸跟你说的事你再帮爸爸想想办法，我这里等着用钱呢。”慕康平还惦记着他的生意，想方设法要从慕乔手上拿钱，“是不是谢凯泽欺负你了？”
慕乔被风吹得鼻子有些痒，吸了吸鼻子：“爸，钱的事等我回来再说。”
“好，那你现在回来吗？我让你妈做两道你喜欢吃的菜。”慕康平顺势应了下来。
慕乔头有些痛：“嗯。”
“滴滴。”
出租车停在慕乔面前，摇下窗户确认手机尾号，慕乔拉开车门上车：“师傅，麻烦去另外一个地方。”
在途经水果店时，慕乔下车买了点慕母喜欢吃的水果，也给慕康平和奶奶准备了一些，两个小时后停在门口。
慕家住在年岁久远的筒子楼里，没有电梯，想要徒步一步步走上去。
慕乔提着东西走到三楼，从背包里翻出钥匙插进锁孔，却拧不动门，试了几次之后才明白了缘由。
锁芯，被换了。
慕乔说不上来自己心里是什么感受，冰凉的钥匙被她随手丢进包里，如同一位外人站在门口，举手敲门。
“来了。”屋内传来敲门声，咔嚓门把一转，慕康平的身影从门口冒出来。
“乔乔回来了，快进来。”慕康平弯腰从鞋柜里翻出一双浅灰色的拖鞋，不是原先慕乔的那一双。
慕乔眼眸微闪，把买的水果递给他。
慕康平眉眼笑开了花，声音里也藏不住喜悦：“这次怎么突然回来了，凯泽没跟你一块儿回来吗？”
慕乔：“公司有点事，他还在处理。”
慕乔跟了谢凯泽五年，女生最好的岁月全都是给了他，慕康平梦想着当谢凯泽的丈人，所以无数次在慕乔面前追问关于她和谢凯泽之间到底到了哪一步。
慕乔当做没看见慕康平脸上的表情：“我妈呢？”
“在厨房里忙活，她一听你要回来，给你做了好几道菜，等会儿你多吃点。”慕康平手一指，半开着门的厨房里传出铲子翻转的声音，还有何沐咳嗽的声音，她脸上一变，放下手包走过去。
哗啦。
厨房玻璃门被她推开，何沐听到动静转过身，看见慕乔后眉眼略过喜色：“乔乔回来了？”
慕乔上前伸手，想去接她手里的铲子，却被何沐拦下：“你这孩子，在外面辛苦了这么久，回来啊就安安心心地等着吃饭，什么都不用干。”
何沐常年干活，手掌接着手背的连接处有一层厚厚的茧子，脸上也露出辛苦劳作的痕迹，但望向慕乔的眼神里却一如既往的疼爱。
慕乔眼睛一酸，她之所以能坚持到现在，也是因为有何沐在。
“晚饭还没烧好？孩子孩子生不出，干活干得不利索，我都不知道你在家里有什么用。”老太太指桑骂槐的声音从门口传进来，何沐和慕乔都在厨房里，老太太一句话把两个人全都骂了进去。
何沐：“妈，马上就好了。”
这样的场面，在慕乔有记忆开始便上演了数百次，何沐现在年近五十，二十三岁生下慕乔，被老太太骂了二十七年，以前慕乔没有能力，无法为何沐出头，但现在不一样。
“妈，要不你跟我一起住吧。”慕乔压低声音，劝道。
何沐摇头拒绝，她明白慕乔的意思，但她身为人母，没办法护着她已经是失职，又怎么能做拖她后腿的事。
“乔乔，妈在这里真的很好，你不用担心妈妈，倒是你，比起上次回来又瘦了这么多，是不是……”何沐原本想说是不是和谢凯泽在一起不开心，可谢凯泽对慕家来说至关重要，她说不出口。
慕乔没有错过何沐脸上一闪而过的自责，敛起脸上情绪，帮她一起干活。
她在谢家没吃多少饭，又去了医院一遭，肚子里空空如也。眼下能吃到何沐做的饭，勉强有了胃口。
中途老太太放下碗筷，咄咄逼人：“慕乔，你爸之前联系的事弄得怎么样了？我可告诉你，你爸现在正是关键时候，要是耽误了他的生意，你能承担得起这个责任吗？既然回来了，就把钱给你爸。”
“我没钱。”慕乔极为自然的接过话，平淡道。
砰！
老太太突然一巴掌拍在桌上，虽然上了年纪，老太太力气还是大：“没把钱带回来，你回来干什么？”
老太太对慕乔从出生起就带着偏见，把她当成让慕家断子绝孙的祸害，从未抱过一次，喂过一次饭。
四周邻居明里暗里也为慕乔可怜过，但毕竟是人家的家里事，他们也不好多说什么的，只是在慕乔被老太太三番两次赶出来后给口饭吃。
好在慕乔争气，考上了重点大学，还谈了个不错的男朋友，就是从未见过。
慕乔也不在乎老太太的态度，勉强吃了半饱：“奶奶，谢凯泽有钱是他的事，他是企业家不是资本家，从今往后他都不会再给慕家一分钱。”
老太太脸色一变：“你怎么这么没用，连谢凯泽这样的男人都抓不住，跟你那生不出蛋的妈一样没用。”
慕乔依旧无动于衷，带上包起身：“这次回来，我就是想和你们说清楚这件事……”
啪！
慕乔被打得偏了头，白皙的脸上冒出一个清晰的巴掌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