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珩抖了抖被子，沉思片刻缓缓躺在床上，冲黄依依招手，“过来躺我身上。”
“还是你躺我身上吧，我没有洁癖。”黄依依跪在床沿上去拉萧珩，余光瞥见有个黑乎乎的东西蹦了过来，她定睛一看，惨叫，“蟑螂啊啊啊啊啊啊！”
黄依依瞬间往后蹦到地上，顺手把萧珩也从床上拽了下来，她抱住差点摔倒的萧珩把自己完全挡住，“萧珩，你看床上是不是有蟑螂，我去，好大的蟑螂，怎么那么大。”
她刚才那一嗓子太大声，这会儿说话声音提不上去，又不敢大声呼吸，导致声音小得像气音，有点好笑又挺可怜。
只要不是山脚下那种情况，萧珩的洁癖在黄依依面前约等于无，他安抚地拍了拍黄依依的手背，拿起喝水的碗，快准狠地把比手指还大的蟑螂摁死了。
“被子脏了，今晚……”
“啊啊！”黄依依又是一声尖叫，跳到萧珩背上，声音发飘，“萧珩，有蚯蚓。”后面是一串混乱的脏话和语气词。
萧珩低头，看到泥地里爬着至少五六条蚯蚓，大部分是红色的细长蚯蚓，还有一条青黑色粗长蚯蚓。他脑子一懵，背着黄依依一步窜到床上，铁架子床发出一声惨烈的悲鸣，仿佛下一秒就要散架。
萧珩把黄依依抱怀里，拍拍她的背，声音沉稳镇静，“别怕。”
“我觉得你也怕呜呜呜。”
萧珩反驳，“我只是不想一条一条地扔出去，太恶心了。”
黄依依小声说：“我也这么觉得。”
两人盯着地面看了一会儿，默契地对视一眼。黄依依扑哧笑了，用阴气包围住床，阻隔了外物的靠近，“今晚怎么办？我化成黑雾裹着你飘半空中睡一夜？”
两人身体紧贴，黄依依说话时热气扑在萧珩脸上，他有点心猿意马，在她嘴角亲了下，低声说：“先不急，试试站着？”
“……萧珩你脑子里的东西都是黄色的。”
“是黄依依的黄。”
黄依依瞪了萧珩一眼，抿了抿唇，“那你快点，说不定半夜六娘会偷袭。”
“嗯，抱紧我。”
雨声阵阵，到了十一点多才停歇。萧珩没累着黄依依，浅浅试了试就结束了，这会儿他被黄依依化的黑雾裹住，悬浮在床上方，千年厉鬼的阴气威慑四方。那些虫子，无论是地上爬的还是天上飞的或者会飞檐走壁的，都别想靠近他们一米之内。
萧珩轻声说：“你睡，我注意着外面的动静。”
“嗯。”
外面又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萧珩把遇到黄依依之后的事分析了一遍。他从小就本能地知道有什么东西在注视着他试图把他框在一个有限的范围内，他一直在反抗，但从不知道自己的行为是否真的达到了反抗的效果。
黄依依的到来让萧珩有醍醐灌顶之感，脑海中清晰地知道他们的敌人是这个世界的至高意识，他们是它认准的猎物。萧珩第一反应是保护黄依依，随后脑子里却有另一道意识，让他不要插手，在一旁看着黄依依成长。
如果这道意识是他的前世，那为什么非要历练黄依依呢？因为她接下来还会面对更凶险的、类似的事。但和世界意识为敌的事，在同一个世界里很难重复，因为这是个胜者为王败者亡的事情，怎么才会有更多的类似的事呢？在不同的世界。
道教和佛教都认为世界并不唯一，三千小千世界三千大千世界，神仙佛可以下凡来到低级世界。而摒弃这些“封建思想”后，现代网文又根据科学进行合理幻想，形成了以平行空间和时空穿梭为基础的快穿世界。
不管从哪方面，黄依依会进行时空旅行的可能都很大。她像是指间的沙，抓不住，萧珩也不会去阻挠她的脚步，只希望她在每个世界的伴侣都只是“他”。
独自emo了一会儿，窗外有了动静，萧珩轻轻拍了拍黑雾叫醒黄依依。黑雾裂开一条缝露出萧珩的眼睛，和他一起看向窗外鬼鬼祟祟的身影。
微胖，穿着宽松的短袖长裤，黄褐色的皮肤，和妇女有七分像。她趴在窗户上往屋里看，正要从窗户缝里挤进来，忽然被一只穿着高跟鞋的脚踹开，一个穿着黑色吊带超短裙、化着烟熏妆、披着酒红色大波浪卷发的女鬼冲过来，二话不说也往窗户缝里挤。
第一个鬼当然不乐意，爬起来抱住高跟鞋女鬼的腰往后拖拽。在她俩打作一团后，又窜出来第三个穿古代布衣的老太太鬼、第四个女高中生鬼、第五个女白领鬼，都争先恐后地往窗户缝挤，边挤边喊里面的人是我的。
黄依依差点以为她和萧珩是什么香饽饽，正要随便抓只鬼进来审问，忽然发现这些鬼多多少少都有一些相似，而这些相似之处，又都和妇女相像，最像的就是第一只鬼，通过她打架时的喊声，黄依依认出她就是六娘。
于是，黄依依大手一挥，老鹰抓小鸡似的把五只鬼都抓了进来，好奇地问：“你们是祖孙三代吗？”
六娘怯怯地看了眼黄依依，也不敢叫妮子了，恭恭敬敬地说：“大人，我和这四个鬼都没有亲缘关系，她们是抢我东西的强盗。”
“呸！”高跟鞋鬼伸手指着六娘骂，“什么叫你的东西？你不过是个跟我们一样觊觎赵翠华身体的孤魂野鬼，在这儿装什么装，不要脸！”
白领鬼很会察言观色，“大人，赵翠华就是带你们回来的妇女。”
白领是除了六娘外和赵翠华最像的人，走形的身材挤在职业套装中，再加上黄褐色的粗糙皮肤和平凡的五官，违和又辣眼睛。
黄依依“哦”了一声，“你们在和赵翠华长得一样后就能夺舍了？”
五只鬼惊讶，没想法到黄依依猜这么准。
白领鬼隐秘地打量了黄依依几眼，又用余光瞥了眼萧珩，笑着说：“赵翠华其实也不是那具身体的主人，她只是占了先机，在我们之前占据了身体，我们不甘心，就跟着赵翠华，想要找机会取而代之。”
敏锐地察觉到这里面有事儿，黄依依挑眉，“详细说说。”
白领鬼爽快道：“我叫刘晴，加班猝死，死后才知道人会变成鬼，但是地府已经崩塌，如今只有有执念的人死后才能变成鬼，大部分人在死亡的瞬间灵魂就消散在天地间，再重新孕育成新的灵魂。那么问题来了，没有地府没有鬼差没有轮回，我们这些鬼怎么办？”
“念经超度？”
“末法时代，万法凋零，灵气枯竭，就算玄学界倾巢而出也超度不了这么多鬼，鬼越来越多。”
黄依依：“但是我见到的鬼不多。”这还是在身边有萧珩这么个“唐僧肉”的前提下。如果真的因为地府崩塌导致鬼没法投胎，那日积月累下来，鬼的数量能比总人口都多。
老太太鬼插嘴道：“以前鬼很多，挤挤挨挨的，也就是最近几十年，被抓没了快。”
“什么人抓鬼？抓鬼做什么？”
刘晴笑容有些讥讽，“人工投胎。可能是某个修道之人发现克隆人没有灵魂，就突发奇想把鬼塞进了克隆人里，没想到竟然成功了，于是就发展成了处理鬼的好方法，每隔一段时间玄学界就会大规模捉一次鬼，跟一些研究所实验室合作，把抓到的鬼处理掉。”
“……”
黄依依本想听个八卦，没想到听到个惊天大事，她看向萧珩。他投资了很多研究项目，既有医学也有专门研究鬼的。
萧珩云淡风轻地说：“克隆人犯法，我的研究所不会这么做，我也不会允许他们这么做。”
“遵纪守法的萧总真帅！”黄依依夸完就把护心鳞揪出来，复述了刘晴的话，随口道：“你之前没有推演出这些事。”
刚进入小世界，护心鳞被压制得狠，就只推演了基础命运线，也就是没有黄依依和萧珩参与的未来，反正多了他们后未来就会变，没必要浪费灵力推演更详细的。
蝴蝶效应下，本该发生的事消失，本来没有出现过的人事物会出现，但不至于有这么大的偏差。当初护心鳞的推演肯定被世界意识干涉了，抹去了很多重要信息。
护心鳞也很震惊，随后觉得自己没做好事，很自责，想要重新推演，被黄依依阻止了。有了变量就有了变数，在世界意识的扰乱下，再怎么推演也没用，“我们先把这个人工投胎的事搞清楚。”
这件事麻烦得很，比如那么多克隆人到哪去了、这些事政府知不知道、人工投胎有什么后遗症、筹划这一切的人是什么心思，等等。
黄依依又问：“改变灵魂外形，和想要的身体外貌一致后就能将之占为己有，这是谁教你们的。”
刘晴：“大家都知道，这么多年传来传去，已经不知道是谁最先提出的了。方法很简单，就是用阴气改变灵魂外形，只不过这个方法很霸道，一旦开始就不能逆转、停止，还强制吸取自身的阴气，只留下维持自身最低运转需求的阴气，所以开始人工投胎的鬼都很弱。”
黄依依：“你们想夺赵翠华的身体……这个方法连有灵魂的身体都能抢？想变成谁的模样都可以？”
如果是这样，那世界就乱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