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顿饭(1 / 1)

第15顿饭

“李树深没有助理么?天天让你跑腿?”男人的面庞阴沉未定,眼底泛起一层冰霜。

“啊?”

靳恩亭这话简直将程新余杀了个措手不及。思绪断层,有好几秒钟衔接不上。

这话让她怎么接?领导要使唤下属,她能有什么办法?

她当然没法在靳恩亭面前拆顶头上司的台,只能搪塞道:“我刚好顺路。”

“顺路?”靳恩亭浓眉一挑,语气不善,“你怎么不顺路也替我跑跑?”

程新余:“……”

他说不出为什么,就是见不得她这种逆来顺受的态度。

他没好气道:“不知道拒绝?”

拒绝?

说得轻巧!

底层社畜,哪有她拒绝的份儿。

夏虫不可语冰,靳恩亭这种站在金字塔顶端睥睨众生的人,如何能理解她的无奈。

谁愿意天天给上司跑腿?尽做一些不在自己职责范围内的事情。

可她没有办法。职场的生存法则就是这样,要么足够强大,不用看任何人的脸色。要么伏低做小,唯唯诺诺。

见她不吱声,靳恩亭冷着脸走了。

横竖都问不出什么来。这就是职场现状。

电梯已经停在了18楼,谢蓝站在电梯外等了一会儿。

靳恩亭抬步跨进去,站在正中央。电梯光洁的镜面映出男人的脸,五官浸润在灯光下,眸光低垂,薄唇紧抿成一条弧线,透出冷漠的气息。

谢蓝深觉诧异,小靳总一贯擅于隐藏自己,很少像今天这样外泄情绪。刚才发生的一切无不透着匪夷所思。

她不禁往电梯外投去一眼,那节匀称曼妙的身段僵站在角落里,脸上写满不安和无奈。

谢蓝及时摁了数字19。

摁完,她就见靳恩亭伸手扯了扯领带,有些烦躁的样子,“蓝姐,李树深升总监多久了?”

谢蓝是靳樊林聘用多年的秘书。她又比靳恩亭年长几岁,为表尊重,他也叫她一句“蓝姐”。

谢蓝都是职场老江湖了,察言观色的本事如火纯青。这些年她又一直跟着靳家父子共事,太了解这对父子的脾性了。

都用不着靳恩亭言明,她立马就说:“小靳总放心,我来处理。”

——

这点小插曲并未影响到程新余。准确来说,她根本没时间去深究。她一心扑在工作上,一个方案改了四.五个版本。

最后拿给李总监过目。

对方着急下班,随意瞟了一眼,敷衍至极,“我还是觉得第一版最好,就用第一版吧!”

程新余:“……”

程新余的表情裂开了,差点吐血。在心里骂了李总监无数遍。可面上却什么都没表现出来。

她收好文件,默默离开了总监办公室。

过道涌起一阵强风,窗外暴雨突至,雷声大作。天空中还时不时划过几道刺目的闪电。粘稠的水柱淋湿了整座城市,地上全是一条条流淌不断的河。

天忽然之间全黑了。周围大厦的灯不约而同亮起,一串串橙黄灯火横在眼前,很近,又似乎很远。

明明是傍晚六点,却好像已到凌晨,巨大的夜幕笼罩在城市上空。

惊蛰过后,雷暴天气就多了起来。

即使是这样的暴雨天,依旧阻挡不住打工人下班的热情。时间一到,火速开溜。偌大的办公室一下子就冷清了下来。

郭欣然算是动作慢的。不紧不慢地打完卡,收拾好东西,一转头见程新余还坐在工位上,一动不动。

“新余,你还磨蹭什么呢?不下班啦?”

程新余瞥了眼外面的倾盆大雨,“我等雨小了再走。”

这么大的雨,衣服鞋子会被淋湿不说,连车都打不到。她还是再等等吧!

郭欣然当即就说:“我爸来接我,我让他捎你回去。”

郭欣然是青陵本地人,家里独生女,父母宝贝得不得了。这么大了还把她当小孩。一到下雨天就亲自来接她下班。

程新余:“不用了,你家和我家也不顺路,省得你爸麻烦。”

郭欣然:“这有什么好麻烦的,一脚油门的事儿。”

“还是算了吧!这雨肯定下不久,我等会儿自己回去。”

“那我先撤了!”郭欣然不勉强,背上包自己先走了。

办公室空下来,落针可闻。

一扇窗户没关,冷风携裹雨水拍进窗内,地板洇湿了一大片。

程新余见状,赶紧走过去把窗户给关上了。

忙着改方案,一下午没顾上喝水。这会儿空下来才觉得有些渴。她拿上水杯去茶水间接水。

把空杯放到饮水机前,她开了热水开关。

哗啦一声,水流倾泻而下。

程新余想起衣服还晒在阳台上没收。今早出了会儿太阳。她早晨上班前就把昨晚洗的湿衣服拿出去晒了。没想到傍晚居然会下暴雨。

这会儿肯定全淋湿了。今天一天算是白晒了。

这点小事让她有些走神。

她没察觉到身后有脚步逼近,有个高大的身影倾覆过来,手臂从她右侧绕过,关上了热水出水口的开关。

“水满出来了。”

比起他清透有力的声音,程新余最先感受到的是他身上清冽好闻的雪松香,犹如风浪一样包围住她。

比起视觉和听觉,人的嗅觉反而是最敏感的。它更能抵达到神经深处,猝不及防的勾出记忆里相关的画面和情绪。

它也更怀旧。一个人一旦熟悉了某个气味,她会自发记住这个味道,甚至会去怀念。

程新余猛地转身,男人近在咫尺,衣料撑起他清隽挺拔的身形,一截锋利淡漠的下颌线最先出现在视线里。

窗外雷声隆隆,雨水在玻璃上淌下无数水渍,将世界切割成模糊不清的无数块影像。

而她和靳恩亭俨然就是影像里的主角。头顶照明灯透亮,茶水间的一切暴露无遗。两人目光相触,眼中情绪翻滚,无处遁形。

程新余垂下眼睑喊人:“小靳总。”

声音是软的,态度是恭敬的,可脸上惊慌失措的神情靳恩亭却看得分明。

每一次见面她都是这个反应。他直觉她就是怕他。

男人英气的眉毛瞬间拧成川字。

17楼的茶水间正对着电梯间。刚刚靳恩亭从19楼下来,也不知是谁摁了电梯,它突然停在了17楼。铃响门开,门外却没人。

倒是让他捕捉到了一张意想不到的侧颜。

侧脸的弧度清秀、细腻,像是一缕温文柔和的春雾,带着点挠人心神的美。让人忍不住想要破坏。

程新余站在饮水机前接水。不知在想什么,明显走神了。杯子里的水都满出来了,她还无知无觉。

脑子还没反应过来下一步该做什么。双腿已经率先迈出了电梯。

难怪有人会说手和脚离大脑越远,越难控制。

靳恩亭沉声问:“还不下班?”

程新余将杯子里的水倒了一点,从饮水机下拿开。细长的五指紧压住杯壁,实诚地答:“在等雨停。”

男人扭头看向窗外,漫天长雨不止,铺天盖地,倾倒而来,一时半会儿根本停不了。她要等到什么时候去。

他语气肯定,“这雨停不了。”

程新余:“……”

他紧接着又说:“别等了,我送你回去。”

程新余:“……”

她一听,下意识就拒绝:“不敢麻烦您,我等下自己回去。”

靳恩亭差点又被气到了。不敢拒绝李树深,倒是挺会拒绝他的。

他当然清楚她在怕什么。

他嗤笑一声,“你怕什么?我会吃了你?”

程新余:“……”

他正色道:“程新余,我不是那种强人所难的人。”

她既然不愿意,他就不可能勉强她。一段好的关系就应该彼此舒服,但凡有一点勉强,那都不是他的初衷。

人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再拒绝就显得矫情了。也没必要。

程新余把水杯放回办公室,背上包跟靳恩亭一起下了楼。

距离下班时间已经过去半个多小时了。公司里早就不剩什么人了。

两人一起下楼也没引起什么关注。

靳恩亭是坦坦荡荡,目不斜视往前走。程新余却心虚得不行。左顾右盼,生怕哪个熟人突然从角落里冒出来。

瞅见她这副做贼心虚的样子,他肺腔里的气又不顺了。

靳恩亭的车停在地下停车场。不是上次那辆卡宴,而是一辆更为低调的路虎。

不等他来替她开门,她飞快地钻进了后座。

靳恩亭:“……”

男人的脸倏然一沉,“程新余,拿我当司机呢?坐前面来!”

程新余:“……”

迫于他的压力,程新余只能爬去副驾,乖乖把安全带系好。

她一直都不喜欢坐副驾,因为不愿意系安全带。后座空间更大,相对会自由一些。以前坐曲周的车,她就从不坐副驾,只坐后座。

车子开出地下停车场,迎接他们的是瓢泼大雨。密密麻麻的雨点噼里啪啦一顿敲,挡风玻璃水渍迷潆。

这雨下了快有半个小时了。雨势丝毫没见减弱,反而愈演愈烈。

雨越大,衬得车内越安静。

气氛有些微妙,两人谁都没有说话。

靳恩亭开了广播。女主播也在报道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提醒人们出行注意安全。

他伸手的一瞬,程新余被什么东西闪了下眼睛。

定睛一看,她才发现罪魁祸首是他衬衫衣袖处的两枚蓝纹石袖扣,在昏暗的光线下熠熠生辉。

看来上次在严琼办公室,他找到了他的袖扣。

路过枝白路,两排樱花树在风雨中瑟缩飘摇,一地粉白落花。

车轮无情碾过,顷刻稀碎。

美好的事物往往是短暂的。最终都会化为泡影。

程新余盯着这些落花出了会儿神。

再回神时,见车子拐进了一条幽深僻静的小巷。路灯高挂一抹昏黄光影,像是随时会熄灭。

她认出这并非是去她家的路。

她的眼神有些急,迫不及待就问:“我们要去哪儿?”

靳恩亭却没回答她。将车又往前开了几百米。最终在一栋三层小楼前停下。招牌在夜色里莹莹发亮——三杯两盏。

光看这个招牌,程新余就知道这是一家饭店。

这人干嘛呢?又请她吃饭吗?

原谅她现在对吃饭都有心理阴影了。

靳恩亭熄了火,侧头对程新余说:“到了。”

程新余却没动,安全带也不解。她固执地说:“我不饿。”

靳恩亭斜她一眼,“我饿了。”

程新余:“……”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加班到九点多。到家后赶了一章出来。有点糙,明早再修。我实在太困了,要先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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