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经深了，坐在马车归家的途中，柳清玉脑海中总是忍不住浮现沈意含笑的眼睛，清澈而淡然，似郁郁葱葱的林海之上长风掠过。
这个男子，他举目天下！
作为太子，作为储君，他知晓接受的教育便是御下之道，不仅如此，更要被教导勤政爱民，或许他会是一个开创太平盛世的帝王吧？然而这样的男子，却会令女子伤心。
回想起刚才那浮动的心思，她明白一刹那她险些心动了。
但是那又如何？她绝不为妃，也不为后。
马车载着一家人回家，柳清玉一家子在柳老爷子和柳老夫人的居所云隐居中闲聊了一会儿，柳如和柳昂为委委屈屈的向父亲母亲哭诉自己被扔下的委屈，惹得全部人都哈哈大笑。
回到房间，几名内务府分配过来的宫女闲聊着，昨日柳清玉已经见过，也不故作矫情的做威严高贵之态，平和近人的给了一个微笑。
几人都微笑起身，一个年级只比柳清玉大了两三岁的小宫女目光惊艳：“姑娘长得真美，就是宫中的娘娘，也没一个胜过您三分的。”
柳清玉不管前世还是今生，都可称绝色无双的美人，这般的赞美听多了也就没什么感触，但是对于一个小姑娘最真诚的赞美，她还是心生喜悦。
“小姐姐，你这个年纪才是最美的时候。”柳清玉抿唇一笑，开心的调笑起这个年岁略长她几岁的小宫女。
但是她说的并没错，青涩与妩媚，纯真和魅惑，介于这个时代成熟女子和少女之间年岁的小宫女，的确美得独特有趣。
鲜活，迷人，奇趣，欢快，无关皮囊的灵魂艳丽。
而她……其实老了。前世今生加起来，她其实比美人娘亲还大呢。
“帮我卸下发式妆面吧，我要就寝了。”柳清玉轻轻说道。
几个女孩子笑闹着起来，一人拿水，一人为柳清玉卸妆，一人轻轻为柳清玉按摩……各有分工，有条有理。
看起来为柳府准备伺候之人的官员是用了十分的心，这些人十分的得用。
柳清玉虽然有些感慨这个世界的不平等，但是她不是宫女，不是命运完完全全不在自己手里的奴仆，她今生是柳家嫡长女，虽然需要敬畏皇权，但是皇权也需要把柳家的这个柳字面前也要往尊重里些放着。
皇权不惧柳家，却需要尊敬拱卫着皇朝政治清明的柳家人。
洗了妆面，涂上些面脂，柳清玉躺到床上安静的入睡。
名叫桃夭的小宫女拉住雨情，指着已经入睡，睡颜安详的柳清玉说道：“有无觉得姑娘像极一人？”
“谁啊？”雨情好奇的问道。
“德王前段时间不是纳了一个绝色美姬吗？那个美姬的眼睛和姑娘极像，只是那美姬虽然可称绝色，却唯有一双眼睛最为出彩，可是姑娘却无处不美，胜过那女子犹多。”桃夭和雨情咬着耳朵。
“真是奇了怪了。”雨情说道。
两个人走到外间守夜之后，柳清玉闭合的窗户忽然被一阵风推开，男子俊美如神人造物的容颜衬着天边明月，竟让人不知是明月华美，还是他的容颜更美。
沈意把那两个宫女的话都听入耳中了，想起这个小人儿被他说仇恨的男人窥视，他便心中难受。
轻轻一跃，跳入柳清玉的闺房中，一点响声都发不出，足可见轻功高明。
他瞧着少女安详沉静的容颜，心中也泛起缱绻的缠绵，忍不住伸出勾起的手指轻轻触碰她细腻肌肤的那一刻，忽然的、少女醒了。
“太子殿下深夜造访臣女闺阁，是为何事？”柳清玉黑色的眸子比夜色更幽深，却缠绕着月华的迷蒙，微微的笑意和漫不经心，袭来眉宇雅致的风流。
勾魂摄魄一身香，沈意想不到这个年仅十二岁的少女竟还有如此魅惑的时候。
“为红袖美人而来。”沈意也状似轻佻的撩了撩柳清玉鬓角的散乱的发。
“今日臣女身着的可不是红色。”柳清玉握住沈意的手，狠狠扔下去，眼中闪过一丝宛如狼性凶恶的狠，“我也不是太子东宫的那些美人，请放尊重些。”
沈意不气不恼，眼中反倒流过一丝笑意：“何为尊卑？”
“人心万念，善者为尊，恶者为卑。”柳清玉狠狠瞪了沈意一眼，“殿下身负万民期待，莫要再做出今日这般下作的事情，臣女实在担当不起色贡当朝太子的罪名。”
“并非色贡。”沈意轻声说，“我无轻蔑于你的意思。”说这话时，他紧握的手心都出，细长的凤眼中似天山雪之中凝成冰的水池，看似冷而安静，实则其下翻涌波涛汹涌。
这个当年救了他的小女孩，仍旧是冷静从容的，不同的只是模样和年纪，然而这双眼睛一如既往，即清澈而温柔，带着些许天真的色彩，此刻的冷然却为其增添了高山之雪不可亵渎的色彩。
明月皎皎，而伊人如月。
沈意退了两步，愣愣的看着柳清玉，那目光也似柳清玉的眼睛般清澈，看似空灵喜悦，却满满的只有一个人的影子。
这热烈得不懂掩饰的目光，让柳清玉一点气都生不起来，只是羞红了脸。
前世比这更为热烈的目光她也瞧见过，可是今生情史空白的十二年时光，这个俊朗而尊贵的男子时唯一一个以如此心思相待，却没让她生出厌恶的人。
太热烈，也太简单，明明是尊贵的太子，可是一举一动却不曾考虑过任何其它。
他说：“我只是想私下见见你，并无轻蔑和轻薄，以及其它任何恶意。”只是想瞧见这个如今已经亭亭玉立的少女，对他究竟是愿意如何相待的。
他不知道他是不是喜欢她，可是他却想，若是这个姑娘愿意，他愿意将一生一世献上，让她成为全天下最尊贵的女子，和她共览一世万里山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