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茧推开门，带着玩家往楼上走。
一路上，他们叽叽喳喳，嘴巴就没停过，猜测着是谁出事了？
阳光大男孩：“感觉像房东，他嘴里就吐不出一句好话，应该得罪过凶手。”
张安地：“不好说，万一房东就是凶手呢？”
然而，随着距离天台越来越近，女人的哭喊越发明显，好像是柳桂凤的声音。
意识到这点，众人突然闭上了嘴，一股不好的预感蔓延开来。
天台上。
柳桂凤背对他们，手里似乎拿着什么东西，蜷缩在角落哭天抢地，房东站在旁边，低着头看不清表情，但难得没有说话。
顾云茧等人赶到时，正好看到了这一幕，那股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
直到走近之后，他们才看清了柳桂凤手里拿着的东西，是个破破旧旧却十分干净的小熊玩偶。
顾云茧眼皮一跳，尽管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出事之人已经非常明显了。
梅子酱冲过去，语气紧张：“小杰呢？他怎么了？”
柳桂凤没有说话，捂着眼，汹涌的泪水从手指缝流溢出来，颤栗地失声悲鸣，还是房东开口回答：“他摔下楼了。”
摔下楼？！
众人面面相觑，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顿了几秒，柳桂凤哽咽着说：“我早上...早上来找小杰，结果发现天台边缘掉了个玩偶，他人却不见了。”
梅子酱焦急道：“其他地方找过没有？可能他只是在玩躲猫猫，就藏在公寓哪个地方？”
柳桂凤却摇了摇头：“这只小熊是他最喜欢的玩偶，连洗澡都要带着，从不离身。”
哪怕昨晚的广播早有预兆，但没有人想到，第二天死的人会是柳小杰。
明明前一天，他们才刚在天台上认识，小男孩一脸乖巧，怯生生喊着哥哥姐姐的模样还停留在脑海中，格外深刻。
梅子酱清楚这里的一切只是虚构出来的游戏世界，但还是忍不住真情实感了，心里闷得难受，要是早知道柳小杰会出事，她及时阻止，是不是就能改变结局了？
一众玩家从来没有那么渴望地想要删档重来。
然而，这款名为《天灾降临》的游戏，就像真实世界一样，没有倒退的选项，只能前行。
冷风呼啸，肆意拍打在身上。
众人都沉默了，周围陷入死寂，只剩下柳桂凤绝望地呼喊小杰的名字，悲伤难过的情绪在空气中蔓延。
蓦然，身后响起一阵‘吱呀’声。
楼上动静闹得很大，赵大强担心自己偷鸡的事情会被发现，急匆匆跑上去，本来只是想躲在门后偷听，没想到一不小心踩到了栏杆上的铁锈。
见其他人已经发现，他只好走出来，悄悄瞟了一眼房东，眸光微闪，很快又低下了头。
注意到他鬼鬼祟祟的身影，再结合那心虚的模样，柳桂凤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站起身，疯了一样冲过去。
“是你....是你对不对？你杀了我的小杰！”
柳桂凤两眼猩红，充斥着尖锐浓重的恨意，死死揪着男人的领子，拼命地对他拳打脚踢。
“啊！”赵大强疼得脸色扭曲，大喊道：“你干什么？放手！”
柳桂凤神色癫狂，声音尖利无比：“是你杀了我的小杰！是你为了报复我......报复我昨天说的那些话......”
“我没有。”赵大强否认，用力一把将她推到了地上。
柳桂凤已经听不见别人的话，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喃喃自语：“小杰总是跑到天台上玩，刚好撞见你杀人的过程，所以你把他推下楼灭口了，对不对？”
越想越觉得这就是真相，她披头散发地再次冲了上去，张开嘴，一口咬在男人手臂上，面目狰狞，用尽全身力气，恨不得生啖其肉，饮其血。
“啊，你他妈疯了。”赵大强哀嚎，也跟着失去了理智，一巴掌挥在女人脸上。
两个人扭打在一起，用着最原始野蛮的方式，转眼间皮开肉绽，头破血流，全身都是伤。
房东看傻了眼，只是很快反应过来，怒吼道：“住手！都给我住手！”
已经连续两天死人了。
如果柳桂凤和赵大强再出一点什么事，他的公寓楼还能租的出去吗？
可惜，两人已经打红了眼，根本顾不上旁边的暴躁老头。
房东心急如焚，转头，刚好和张安地等人对上了眼，连忙招手：“看什么热闹，还不赶紧过来把人分开？”
一番折腾后。
癫狂的柳桂凤被梅子酱拉住，死死瞪着对面的中年男人，咬牙挣扎：“放开，我要他给小杰偿命。”
赵大强脸色铁青，莫名其妙被疯婆子咬了一口，正在气头上，也在叫嚣道：“来啊，看看谁先打死谁。”
“都闭嘴！”这时，房东站了出来，指着两人鼻子怒骂：“想死都滚到外面去，别弄脏了我的地方。”
场面一下子僵持住了。
见挣脱不开，柳桂凤逐渐消停下来，恢复了理智，冷笑一声：“你的公寓？自己家被别人进进出出，偷了多少只鸡都不知道。”
话音刚落，房东立即涨红了脸，双目喷火，像是一个随时会爆发的火药桶。
强压着愤怒问：“你知道是哪个王八蛋偷了我的鸡？”
柳桂凤恶狠狠剜了眼对面，声音极冷：“还能是谁？”
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只见原本还在叫嚣的赵大强突然低下头，不说话了，一副明显心虚的模样。
“畜生！”房东气急，举起手里的拐杖，往男人的身上猛敲，骂骂咧咧：“你偷别人家就算了，竟然还敢把主意打到老子身上？”
眼看形势又要乱起来，张安地急忙松手，让赵大强先跑，紧接着，又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暂时把其他两人给送回了各自家里。
半晌后，玩家们聚在天台上。
张安地长叹一口气：“差点又要打起来了，还好我机智。”
阳光大男孩皱眉，挠了挠头：“谁来总结一下，现在是什么情况？刚才那几个NPC吵得我没法思考。”
李复沉吟片刻：“柳桂凤怀疑赵大强杀了小杰，所以才找他拼命。我们现在需要确定，小杰到底是意外摔下楼，还是被害的。”
旁边，梅子酱跟着点头：“我同意。”
一群人找遍了天台，也没有什么特别发现，浓郁的白雾笼罩着整栋公寓，与外面完全隔绝。
阳光大男孩伸手，想抓一把边缘那些散不去的浓雾。
“别动！”张安地急忙出声阻止，解释说：“我昨天就碰了下，生命值掉了大半。”
听到这里，阳光大男孩马上收回手，不敢再乱摸了。
凶手没找出来，他现在还不想作死。
梅子酱有些沮丧：“天台上好像没什么信息。”
顾云茧也在思考小杰的死，到底出于意外还是凶手所为，按理说，D级垃圾场还没上升到地狱难度，至少会给出一点提示，天台没有的话，就换个地方......
【支线任务（七）：前往304号房间，探察柳小杰死亡的真相。】
—
3楼。
柳桂凤打开门，面容憔悴，脸上几乎没什么血色，和赵大强打架时，她眼角划破了口子，留下一条长长的血痕，到现在也没有处理。
柳桂凤语气不善：“你们来干什么？”
阳光大男孩放轻声音，尽量不去刺激眼前人：“担心你的身体，过来看看。”
“赵大强还没死，我怎么会有事？赶紧走，不用你们假好心。”柳桂凤冷着脸，正准备关门。
下一秒。
顾云茧抵在门边，伸手拦住了她的动作，轻轻启唇：“我们也怀疑赵大强。”
话落，柳桂凤一顿，惊疑不定地看向她，眼底的排斥却是稍微削弱了些。
顾云茧沉声道：“但是没有证据，赵大强咬死不认......”
“不需要证据，弄死他，给小杰偿命就好了。”柳桂凤直接打断她的话，目光狠厉，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青筋暴起。
“那样真的好吗？”
还没等柳桂凤回答，顾云茧继续说：“让他坐实‘杀人犯’的身份，在所有人的厌恶、谩骂、唾弃下去死，不是更好吗？”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几分诱导的意味，一字一句传到耳中。
柳桂凤的表情有些松动：“我该怎么做？”
顾云茧唇角微勾：“很简单，我们来帮你一起找证据，或许小杰会在家里留下什么线索呢？”
柳桂凤犹豫片刻，最终还是侧过身子，放他们进来。
与楼上不同，304号房间的布置明显多了几分‘家’的味道，其中一面墙上贴满了不同的奖状和荣誉证书。
“这是小杰的？”
“嗯。”看到那些表彰证明，柳桂凤也陷入了回忆，声音低低：“小杰爸爸在他刚出生没多久就跑了，为了照顾他，我只能辞掉原本的高薪工作，待在家里......”
李复学过一点点包扎，就干脆坐在旁边帮她处理伤口了。
回想这些年和小杰相依为命的点点滴滴，柳桂凤骄傲地说：“我希望未来他能够杰出成才，安排了不少辅导班和兴趣课，还好他也很懂事，每天都能完成任务。”
与此同时，顾云茧走到了窗前的一张木桌前，上面堆满厚厚一沓书，数不清有多少本了，但光是那沉甸甸的重量就压得桌腿微弯。
《新英语辅导教材》
《培养孩子从画画开始》
《儿童乐理入门》
......
虽然五花八门，但基本都是孩子的辅导书，顾云茧随便从底下抽出一本，发现书脚微卷，似乎是被翻过很多遍，刚拿起来打开，巴掌大小的本子突然从里面掉出来。
微风拂过，地面上的小本子正好被吹起，翻开了第一页。
顾云茧低头，只见上面白纸黑字写着五个大字：我讨厌学习！
几乎是同一时间，柳桂凤怀念的声音继续传来：“小杰他勤奋好学......”
顾云茧：“？？？”
梅子酱正在卖力找线索，一转头，看见地上多了个小本子，疑惑道：“咦？这是什么？”
她顺手捡了起来，瞥见上面那圆滚滚的字迹。
【1月1日，天气：多云】
新的一年，爸爸还是没有回来。
这是柳小杰的日记本！
意识到这点后，梅子酱神色微肃，认真地翻了起来。
【2月13日，天气：阴】
学习好讨厌啊！
为什么每天都要背单词？
但是不做的话，妈妈会生气的。
【3月8日，天气：小雨】
今天和同学一起踢足球，玩得很开心，一不小心忘记了时间。
回到家后，妈妈没有骂我，只是告诉我以后放学必须准时回家画画。
我问为什么？
她说，因为我没有爸爸，必须刻苦努力才能出人头地。
我不知道什么是出人头地。
但是，如果我把爸爸找回来，是不是就可以和别的小孩一样能去玩了？
【3月31日，天气：大雨】
我还是很想踢足球，所以把那个想法告诉了妈妈。
她第一次发那么大的脾气，还打了我一顿。
小腿好疼。
【4月5日 天气：雷阵雨】
我要走了。
妈妈，别难过。
我只是去外面找爸爸了。
等找到爸爸之后，就让他回家。
日记停留在了4月5日。
梅子酱往后翻，却只剩下一页页空白的纸，就像是小男孩的人生戛然而止在了昨天。